第49章 快樂很簡單
趙長順一般有個習慣，中午要是在食堂打了飯不帶回去，
就會一直在廠里待到晚上下班。
趙春芳也知道自家老爺子有這個習慣，一看時間差不離還沒見老爺子回來，
自個解決了吃飯的問題。
吃完飯，離上班還有段時間，趙春芳乾脆動手，拆開了林放給送的禮八件。
最先打開的，就是其中一個竹筒，她一開始也沒注意上面寫的有字兒，
打開之後才知道，這居然是一罐櫻桃罐頭。
濃郁的水果香氣裡帶著一股子甜香，她一個沒忍住，
就去廚房取了個勺子舀了一勺塞進嘴裡，
還不知道水果是啥味，她先就被甜蜜給淹沒，
糖水的味道簡直幸福的讓人想要流淚。
趙春芳不自覺的就想要再舀一勺，隨即反應過來，嘴裡還有東西在，
她這才開始咀嚼，沒想到，牙齒一咬，爆開的櫻桃裡面居然沒核！
應該有核的內部噴出一股甜漿，些許的酸味和甜味交織在一起，
反倒給她帶來了印象更加深刻的甜蜜！
趙春芳像是著了魔似的，一個沒忍住，當即左一勺，右一勺，再也停不下來。
等她回過神來，一筒櫻桃全給她吃沒了。
趙春芳看了看剩下的幾筒罐頭，強忍著再』嘗嘗』的慾望，
把東西全都塞進櫥櫃里，拿了包羊角蜜匆匆離開家門。
甜食對女孩子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再待下去，趙春芳很難保證，林放送的這堆禮品還能有趙長順什麼事兒。
走路去雪茹綢緞莊的路上，趙春芳一個沒忍住，打開牛皮紙包，
摸出一顆羊角蜜嘗了那麼一個，她頓時就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罐頭好吃也就罷了，羊角蜜居然也這麼好吃！
於是，這趟平時趙春芳早就習以為常的無聊上班路上的時光，
居然成了她人生最為幸福的一段時光，
僅次於她吃櫻桃罐頭那會兒。
羊角蜜自然是沒有櫻桃罐頭好吃的，因為水果太罕見了，
口味上，其實兩者難分軒輊，
可好歹羊角蜜這東西，四九城的糕點鋪子里還是有的賣，
偶爾趙長順還是捨得買一些回來，寵寵自家閨女的。
櫻桃罐頭可就不一樣了，
櫻桃這東西很難保存，製作成罐頭也是稀罕物，
趙春芳第一次知道，櫻桃是這個滋味，自然也就印象深刻。
但羊角蜜也不差，關鍵這玩意兒量還大，
趙春芳一路吃到進了綢緞莊，一包羊角蜜愣是沒吃完。
那一口一個，香脆之後滿嘴流蜜的感覺簡直是讓人上癮，
她都已經吃的很脹了，還是忍不住想吃。
到了綢緞莊得注意影響，趙春芳這才合了紙包，擦掉嘴角的糖霜，準備工作。
陳雪茹正在沉思，看到趙春芳進來，
她罕見的堆出笑臉，主動迎了上去：「芳姐來啦？快坐，快坐，我有件事兒問你！」
綢緞莊是賣絲綢錦緞的地方，顧客來的也得站著挑選，
她一個售貨員哪兒有什麼坐的地方？
趙春芳又不傻，看著陳雪茹要把她往經理的位置上面引，
連忙拒絕道：「陳經理，有事兒您說話，不用客氣的！」
「那我可就問了啊！」
陳雪茹自然也不會跟趙春芳客氣，她道：「我想了解一下林放這個人……」 ……
一直到下了班，回到家，趙春芳腦子裡還犯著迷糊。
她本來對林放知道的就不多，今天更是頭一次見著林放，
陳雪茹問她林放的事，趙春芳只能把平日里她家老爺子對林放的印象拿出來說一遍。
一開始，趙春芳還會添加一些自己的個人判斷，後面陳雪茹問的多了，
她乾脆直接就把老爺子的原話給轉述過去。
這一下午，只是應付陳雪茹的詢問，趙春芳感覺比平時上班還累。
直到趙長順下班回來，趙春芳才勉強緩過來。
趙長順回到家，看到冷鍋冷灶的，
爐子都快熄滅了，都沒上煤，
他一時也顧不上別的，趕緊先給爐子換了個煤球，
等眼兒對好，又撒了點鹽進去，免得火熄了還得去求鄰居，
眼瞅著快飯點兒了，求人人也不一定願意給換。
「姑娘，怎麼沒做飯呀？」
趙長順進了屋，見趙春芳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
先問了句，便恍然道：「你該不會是思春了吧？看上哪家的小夥子了？」
「什麼呀！」
趙春芳回過神來，白了自家老子一眼，道：「沒做飯也能吃飽，給您瞧點好東西！」
她從櫥櫃里拿出林放中午送的東西，仔細看了一眼，留下兩個「蘋」、「桃」的竹筒，
把剩下三個竹筒全都打開，還把她沒來得及吃完的那包開了的羊角蜜拿出來，
對趙長順道：「爸，您嘗嘗？」
「什麼好東西，神神秘秘的！哪兒來的？」
「爸，您問那麼多幹嘛？先嘗嘗再說！」
「成，我不問！一定是陳雪茹又來咱們家了吧？
要我說，你還是少巴著她，
資本家就沒幾個好東西！
不過……吃資本家的東西，那就當是為民除害了！」
趙長順笑罵了一句，接過趙春芳手裡遞過來的勺子，
隨意的舀了塊桃子塞嘴裡，這一口下去，
他一個沒留神，桃子就滑到了肚子里，
他當時就被震撼的說不出話來：』我這吃的是啥？這也太爽滑了吧！』
趙春芳套路的十分順利。
這麼好吃的罐頭，還有那麼好吃的羊角蜜，
價格貴不說，想買到也不容易。
這都一下午了，趙春芳自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不同尋常，
這種又貴又難買的東西，趙長順是肯定不會收的，
林放送東西，肯定是瞞著他偷偷送過來的。
林放送東西時候的說辭，完全站不住腳，
這麼一想，趙春芳心裡沒譜，自然就得先把自家老子給套進去，
先不提林放來過的事，一切都等趙長順吃了罐頭再說！
現在，趙春芳一看趙長順的反應，就知道穩了。
「爸，你再嘗嘗這個……」
「爸，還有這個……」
「爸……這個！」
好傢夥，左一口，右一口，等趙長順回過神來，
三筒罐頭，半包羊角蜜，全都被他們父女二人給吃了個精光。
直到趙長順倒上一缸子茶水，慢條斯理的開始啜飲，
趙春芳這才取出櫥櫃里的兩斤肥肉，
老實交代：「爸，您剛剛吃的罐頭和羊角蜜，還有這條豬肉，都是林放送來的！」
趙長順聽了這話，差點沒給氣死。
「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呀你！」
東西都給吃了，趙長順也不能吐出來，
他只能黑著一張臉，進了自個屋，一邊生悶氣，一邊翻著自己的家當，
尋思著明天怎麼收拾林放，然後再怎麼給他補償…… ……
第二天，林放一到車隊，就被趙長順給叫了去。
林放一看他黑著臉準備發火，就知道師父準備教訓他，
估摸著是昨天自己偷偷給師父家裡送東西的事情。
當即，林放搶先道：「師父，那位陳經理，怎麼茬兒啊？」
「陳經理？」果不其然，趙長順一聽這話，立馬就被轉移了注意，
他道：「嗐！你說的是雪茹綢緞莊的私方經理陳雪茹吧？
那女人，可不是個善茬，你是不知道，她厲害著呢……
別看她是我姑娘領導，還經常到我們家對我姑娘噓寒問暖，
她這人……」
提起陳雪茹，趙長順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一開始趙春芳要去雪茹綢緞莊上班，趙長順就是不同意的。
那時候綢緞莊還沒開始公私合營，趙春芳學也不上，
非要跑裡面去當學徒，趙長順甚至找上門去，和陳雪茹吵了一架。
他女兒一個工人階級的子弟，怎麼能給資本家幹活？
後來陳雪茹主動要求公私合營，勉強成為人民群眾的一員，
趙長順才沒了意見，勉強同意趙春芳繼續幹下去。
好歹，趙春芳也算是藉機成為了一名國營單位的職工。
提起陳雪茹，趙長順口若懸河，足足說了半個小時才住嘴。
其中大部分說的都是跟趙春芳相關的，
小部分是八卦陳雪茹的性格，以及她男人跑了，帶個兒子身邊還追求者不斷的八卦。
八卦的同時，還有一句他的評價：這陳雪茹是個習慣了當家的，找男人的唯一標準就是聽話。
林放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現在跟陳雪茹不合適，除非有一方改變。
他只是低調，卻從來都是個習慣拿主意的，
他不可能改變去適應陳雪茹，只能是陳雪茹改變適應他。
怎麼著，林放也不能讓女人爬到他上面去，除非在一件事上面。
這件事的問題，小寡婦比較有發言權。
她會紅著臉，捂著胃，告訴陳雪茹：在上面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嘿？讓你小子給我帶偏了！」趙長順說了半天的陳雪茹，陡然回過味兒來，
他找林放，要說的壓根就不是這個，
可八卦了半天，一開始醞釀的怒氣都給消散了個差不多，
這會兒就算是再怎麼想罵林放，這精氣神他都不對勁了，
趙長順只好道：「趕緊把這肉給我拿回去！」
說這話，趙長順從放工具的地方摸了條布口袋出來，硬要塞給林放，
另外，他還不好意思的道：「那幾個竹筒和紙包我就收下了，我補點錢給你，
我那姑娘有點貪嘴，你給的竹筒她愣是打開了一半，全都嘗了一遍，
開了的那包羊角蜜更是一個都沒剩！嗐，你看這事兒給鬧的！」
趙長順沒好意思說自己也是個貪嘴的，
只能把鍋扣到趙春芳的頭上，
要不然，他這個當師父的，怕是在林放面前一點威嚴都沒了。
「嗐！師父，您跟我說笑呢？」
林放送出去的東西，怎麼可能再拿回來，
他道：「師父您教我技術盡心儘力，又幫我使勁拿到介紹信，
我可是聽說了啊，從學徒到考駕照，我是全廠歷時最短的一個！
要沒有您的全力教導，我能有今天？
拿到駕照，我都請幾回客了，想單請師父您一回，還被您給罵了回去，
我再不給您送點東西，我還算是人嗎我？
師父，我把話撂這兒，東西和錢，我不都會要的，除非您不認我這個徒弟！」
「你小子！」
趙長順又是欣慰，又是無奈，
他道：「其實我也沒教你多少，你這孩子不光長得好看，還特別聰明，
一教就會，一學就精，就我手上這點東西，幾天就被你掏空了！
你能成長這麼快，不是我教的有多好，都是你自己有本事！」
一番師慈徒孝的友好對話之後，這事兒總算是翻篇了。
離著快下班的時候，傳達室有電話過來，說是有人要找林放，對方姓郭。
林放出去的時候，還在尋思，自己好像不認識幾個姓郭的，
唯一有印象的，也就是郭鵬飛，不過這人開車去西北了，
總不能是他吧？
「鵬哥？真的是你！」
林放出了廠子門，發現站在廠門口的，居然真是郭鵬飛，
他都驚了：「您不是去大西北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還快？」
郭鵬飛人都瘦了一圈，不過他原本挺胖的，
這麼一瘦，倒是顯著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道：「我特么走了都快一個星期了，這一路上，你都不知道有多苦！
我們一輛車倆司機日夜兼程，兩班倒，一天開20個小時！
嗐，先不著急，等人齊了，咱們慢慢說，
走，趕緊的，烤肉季，廖哥都該到了！」
「鵬哥等我一下，我回去把車子騎出來……」
「成，那我先抽根煙！你也拿一根再走！」
「得嘞！謝鵬哥！」
林放騎著車子出來，郭鵬飛腳下已經有兩個煙頭在地上了，
他靠過去道：「鵬哥，你什麼時候煙癮這麼大了？」
「憋的！」
郭鵬飛也騎上自己的車子，道：「咱甭廢話了，到地方慢慢聊！」
兩人一前一後，騎著車子直奔烤肉季。
等到地方，人果然都已經到齊了。
廖立民還把他家那口子王慧蘭給帶了過來，
製冰廠的葛建成，罐頭廠的付小兵也都來了，
這倆人身邊同樣也跟著一個女同志，看情況大約也是自家媳婦。
林放見狀，忍不住道：「我說，各位哥哥，咱沒這麼辦事兒的！
你們都帶著媳婦兒，就我跟鵬哥兩個人單著，
這不合適吧？」
「嘿，單著的是你，可別帶上我！」
郭鵬飛嘿嘿一笑，趕緊沖著不遠處正在跟服務員商量著什麼的一個女人招招手，
他道：「媳婦兒，這邊，快來，我給你介紹個人認識認識！」
林放人都坐下了，一看這情況，
他立馬起身道：「幾位哥哥，幾位嫂嫂，你們這是要把單身狗騙進來殺呀！
是在下錯了，終究是錯付了，告辭！」
在場的幾個女同志，除了王慧蘭，都沒見過林放，
這剛見面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小子長得真好看！
這第一印象雖然很好，可到底透著幾分疏離感。
男人越好看，對女人吸引力越大，
可她們都是結了婚的，哪怕心裡再饞，也只能憋著，
甚至還得強行對林放保持距離。
沒成想，林放雖然長得好，人卻不矯情，
簡簡單單一句話，立馬驅散了那種疏離感，拉近了他和所有人的距離。
王慧蘭第一個笑著道：「你也單身不了幾天了！
你可別忘了，嫂子上次就跟你說過，
你的終身大事，包在嫂子身上了！
不怕告訴你，嫂子今天就能幫你解決了！」
林放心頭一驚，笑容都僵在臉上了。
他就是單純的打趣兩句，免得幾個嫂子看自己的眼神太熾熱，
惹來幾位哥哥不快，怎麼就能惹禍上身呢？
感情，王慧蘭當初的那番話，不是一時起意的場面話，
她是真的想要恩將仇報啊這是！
林放前面才說過自己單身，被騙進來殺，
這會兒總不能反口，說自己還小，不想找女朋友吧？
人王慧蘭也沒說讓他原地結婚，只是幫他介紹個對象，
他直接拒絕也不合適。
林放頓時就感覺，自己坐蠟了。
「嫂子，我可真是謝謝您了！」
林放堆起假笑，暗自在心裡感謝王慧蘭的八輩祖宗。
他拚命想著，自己該找個什麼借口，把這事兒給糊弄過去。
現在他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每天嗨的不知道多開心。
就算被人知道，也說不出什麼來。
你情我願的，他一個單身小青年又不犯法。
這會兒找個正式對象管著自己，那不是找刺激嗎？
「不用謝！」
王慧蘭笑眯眯的道：「我給你介紹的對象是我堂妹，也姓王，
王亞茹，很漂亮一個姑娘，是個醫生，估計一會兒就該到了！」
這下子林放是真的驚了。
他不由得扭頭望向郭鵬飛，今天這頓飯不光是兄弟聚會，
居然還是個相親局？
關鍵這事兒，郭鵬飛憋了一路，居然一點口風都沒漏，
搞得他毫無準備，這事兒辦的未免有點不地道。
「兄弟，這事兒是哥哥不對！」
郭鵬飛連忙抱拳討饒：「可我也沒辦法，慧蘭嫂子叮囑我不準漏了口風，
說是要給你個驚喜，我可不敢不答應！」
神特么的驚喜！
林放只能一臉幽怨的望著王慧蘭，道：「嫂子，您可真是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驚喜』！」
「咱們姐弟倆，誰跟誰呀？」
王慧蘭沒看出來林放眼神里潛藏著的拒絕，
她爽朗一笑，道：「你甭跟我客氣，以後你們倆要是能成，
也不用感謝我，以後你們一起好好過日子就成，我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心事，什麼心事？
林放隱約感覺，這事兒裡面似乎有點不對勁，可一時也想不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