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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護食

  看到人群從激動到騷動,再到有混亂的跡象,乃至於最後的平復散去。

  林放愣愣的有些出神。

  幾輩子加起來,他也小四十的人了。

  人情世故卻不比剛剛走出校園的大學生強上多少。

  以前,林放從來沒有想過這些。

  現在卻因為他好心差點辦壞事的這一幕,不禁有些觸動。

  前世的真實地球,他畢業后,實習后就在一家公司,一干就是十年。

  沒談過女朋友,也沒什麼交際。

  大學幾個關係要好的室友,畢業后各奔東西,關係也就慢慢的淡了。

  起初也是有聯繫的。

  可慢慢的,因為林放一直死宅著,每天混跡在二次元里。

  小說、遊戲、動漫,好玩的東西太多,讓他可以一直沉浸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里。

  女朋友都不想談,更不要說是跟男孩子一起出去。

  父母只會催婚,卻不會關注林放的交際圈子越來越窄,朋友越來越少的問題。

  哪怕是林放自己,也從來沒有意識到這是個問題。

  二次元,它不香嗎?

  穿越以後,第一個抵達的地球紀元世界。

  忽然間多了許多前女友,林放感到懵逼之餘,其實也挺享受的。

  只是他內心不願意去承認。

  要不是陰差陽錯,發現了天魔蟲的蹤跡,或許,林放會在地球紀元里,和諸多前女友們糾纏著,度過自己粉紅色的一生也不一定。

  …………

  「廚神?林廚神?」詹元生端著海碗,喚了林放幾次也沒把他喚醒。

  還是白玉堂求了齊瑞珠,在她輕輕的晃動下,林放這才回過神來。

  「怎麼回事,林廚神,這還沒吃呢就開始回憶啦?」詹元生不由得調笑了兩句。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林放心頭不由得就是一動。

  自從他廚藝精進到某個地步,跨入那道門檻,已經擁有了賦予食物「情緒」的力量。

  哪一道菜賦予什麼樣的「情緒」,似乎是隨機的。

  至少目前,林放還沒有掌握那個規律。

  以前,這些吃過擁有「情緒」力量美食的食客們,吃過之後,更多的都是盛讚林放廚藝了得,他們很少提及自己看到了什麼,又感受到了什麼。

  也就是剛才,詹元生、陸婉秋兩人多說了些,還提到「陳皮雞」能帶來「悔恨」,「宮保雞丁」能觸動「懷念」。

  如果這些都和回憶有關,那豈不是說……

  林放隱隱感覺,自己似乎把握到了關鍵。

  念頭電閃,林放輕笑著搖頭,「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忽然想到,以後做菜可以更有針對性一些,可以讓做出來的料理藥力更足一些!」

  「不是吧!不是吧!」詹元生誇張的感嘆,「林廚神,你現在做的這些菜,』藥力』已經很足了好不好?我們吃上一口都要遲疑半晌,總是時不時的想起過去。要是』藥力』再足一些,那豈不是成了』後悔葯』?我們光後悔去了,哪裡還有心思品嘗食物的美味?」

  「那豈不是正好?」陸婉秋卻又不同的意見,「人生的遺憾那麼多,要是真有』後悔葯』,我一定不惜一切代價去買到手!」

  「我的陸大妹子哎!」詹元生笑著點醒陸婉秋,「可這』後悔葯』它只能讓你想起過去的遺憾,卻彌補不了遺憾,這不是坑人嗎?」

  「詹老闆,你這是說我放哥坑人?」白玉堂忍不住臉色一冷,望向詹元生的眼神都有些不善起來。

  壞菜!

  詹元生這話原本只是和陸婉秋說笑,說說一些不同意見。

  卻不想,卻落人話柄。

  詹元生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這麼孟浪過。

  再看豆花小店的其他人,望向他的眼神,果然也都帶上了敵意。

  「不!不!不是,當然不是!」詹元生連忙笑著解釋,「詹某怎麼會有這種念頭?我的意思是說,有些事拚命去忘記,就已經費勁了全力。不記得其實是件好事,可要是再想起,那豈不是要傷心死了?我覺得,林老闆在這件事上,還是需要慎重。」

  「詹老闆多慮了。」林放聽了半天,這時才輕笑著開口,「這些藥力更足的菜,本就不是做給別人吃的,我是打算做了自己吃的。明明是我做的菜,你們都體驗到了』回憶』,我卻沒有,這是不是有點不太公平?就比如……」

  林放夾了一塊「蒸酥肉」放進嘴裡,輕輕嚼了兩下,咽下肚去,「就比如這道』蒸酥肉』,我只吃到它的軟中帶韌,軟糯外皮下包裹的是油炸過帶著韌勁的肉塊,鹽味很合適,吃著很滿足,適合下酒,就再也沒有別的。你們吃著,卻不一樣。」

  聽了林放這番話,眾人紛紛下筷子,全都夾向了「蒸酥肉」。

  齊瑞珠輕輕嚼著「蒸酥肉」,眼前一片朦朧。

  「珠丫頭?珠丫頭?醒醒!」

  齊瑞珠有些茫然的睜開雙眼,卻見一個穿著一身舊式滿清服飾,看起來頗有些乾瘦的老太太,正坐在她旁邊,揮動手絹,試圖喚醒她的注意。

  「奶奶?我這是在哪裡……」

  老太太沒有回應齊瑞珠,而是笑著起身,從圓桌上端起一盤肉丸子,重新坐到她身邊。

  「瞧,看看奶奶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來啦!看看,喜歡嗎?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你可慢點兒吃!別急,豐哥兒還跪著呢,都是你的,沒有豐哥兒的份。慢點兒吃!你個小胖丫頭,真是個急性子,像我!哈哈哈……」

  聽著老太太的絮叨,齊瑞珠忽然想起,這是自己八歲時候的畫面。

  那一年,她哥哥十歲。

  兩個人在廚房裡因為爭搶為過年準備的油炸素丸子,她被哥哥推了一把,撞在了灶台上,磕破了額頭,自知闖禍的哥哥跑了個沒影,留她一個人在廚房裡嚎啕大哭。

  父親知道她是和哥哥爭搶素丸子才磕破的腦袋,也不管她額頭才剛剛包紮好,就罰她去跪祠堂。

  齊瑞珠覺得特別委屈,跪著跪著就暈了過去。

  她再醒過來,就已經躺在了床上。

  那時候奶奶過來看她,就端了這麼一盤肉丸子。

  父親、母親從來都是重男輕女的性子。

  哪怕奶奶說了,齊瑞珠的哥哥齊瑞豐在祠堂里跪著,齊瑞珠也是不信的。

  不過,當時她還是信了的。

  也就是後來長大了,回想起這件事,才意識到,奶奶只是在安慰她。

  家裡那麼多人,只有奶奶最疼齊瑞珠。

  也只有奶奶會在齊瑞珠受傷后跪了祠堂暈倒之後過來看她,還給她做了一盤肉丸子。

  「奶奶……我好想你!」

  齊瑞珠喃喃叫了一句,眼前一花,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哪裡有什麼老太太,她依然坐在「廚決協會」總部的城堡廚房裡,正和一桌人一起吃飯。

  眼下嘴裡的「蒸酥肉」,齊瑞珠也不去嘗別的菜,自顧的又夾起了一塊酥肉塞進嘴裡。

  「珠丫頭,你這衣服怎麼多了個疙瘩,看起來都不好看了,我幫你弄掉……誒?怎麼是破了個口子?你娘她……算了,等著啊,奶奶去拿針線幫你補補!」

  齊瑞珠再一次的看到了那個乾瘦的老太太。

  那年她九歲。

  衣服是在她打掃院子的時候,不小心給勾破的。

  她不敢告訴娘親,自己花了些心思,把衣服破口上的毛邊繫到一起,弄出來一個小疙瘩。

  如果告訴娘親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頓跪,還要罵她是「賠錢貨」。

  被罵的多了,家裡養的那些下人,都有些慢待她這個小姐。

  也就只有奶奶在的時候,那些下人才懂得規矩一些。

  老太太從自己屋裡拿了針線包,又搬了竹椅坐在屋檐下面,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幫她補衣服。

  她小小的身子,有椅子也不坐,就坐在奶奶腳上,看著奶奶幫她補衣服。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這種感覺叫依賴。

  她只是喜歡和奶奶在一起。

  只要和奶奶在一起,就沒有人敢欺負她,也沒有人敢輕慢她。

  那個家,就只有奶奶能給她帶來一絲溫暖。

  「奶奶……」

  齊瑞珠眼眶一紅,不自覺的落下淚來。

  等她止住眼淚,整個人,又已經回到了「廚決協會」總部的廚房。

  齊瑞珠趕緊又夾了一塊「蒸酥肉」,塞進嘴裡。

  一旁,眾人都愣愣的看了看齊瑞珠,又看向林放。

  他們也想嘗嘗「蒸酥肉」,卻沒想到齊瑞珠動作最快,第一個下筷子,搶到了頭羹。

  可接下來的畫面,就有些魔幻了。

  齊瑞珠閉著眼睛,手上的筷子卻精準的把每一個伸過來搶食的筷子全部彈開,她口中還輕聲叫著「奶奶」,眼睛都沒睜開,眼淚卻嘩嘩的流出來。

  別人要是不伸筷子,她吃的也就慢一點。

  誰要是伸筷子,她不但吃的動作會加快,還會像護食的凶獸似的,氣勢都變的兇猛起來,手上的筷子也是彈個不停。

  不管別人從哪個角度出手,總是會被她精準的彈開,無一例外。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詹元生不由得望向林放,「林廚神,齊姑娘她沒事吧?」

  「能有什麼是?」林放輕笑一聲搖頭,「人肯定是沒事的,可能是這道菜裡面』情緒』太多,她有點出不來吧。過一會兒也就好了。這道菜就留給瑞珠一個人享用吧,我們吃別的就沒事了。」

  他說著,伸筷子夾了一塊龍眼咸燒白。

  果不其然,林放夾向別的菜,齊瑞珠直接就無視了他的舉動,就像是沒看到似的。

  其他人也試著夾向龍眼咸燒白,同樣都夾到了自己碗里。

  有人不信邪,試著又夾向齊瑞珠守護著的「蒸酥肉」,立馬就遭到了反擊,筷子直接被彈飛了出去,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啪!

  「小黑!你幹嘛呢你?」大毛沒忍住,又往小黑的後腦勺來了一巴掌。

  別人都好好的夾別的菜,就這貨腦子缺根弦,非要去夾「蒸酥肉」。

  「俺沒幹啥……俺……俺就是想看看,珠姐她能不能看著俺……東家,俺錯了!」小黑說的有些心虛,他不怕大毛揍他,他只怕林放罵他。

  「好奇總是難免的,大毛也已經揍了你,我就不罵你了。」

  林放看得出來,他一口氣做的十一道菜,威力顯然是比單獨做的「陳皮雞」、「宮保雞丁」這兩道菜的威力要強了不少。

  詹元生和陸婉秋兩人在體驗「悔恨」和「懷念」的時候,力度可沒有這麼強。

  如今的齊瑞珠都已經開始護食起來,壓根就不讓別人動筷子。

  好在,她護的也就只是「蒸酥肉」這一道菜,別的菜她不管。

  要不然,只怕一桌子人都只能幹瞪眼,除非等齊瑞珠恢復正常。

  「龍眼咸燒白」和「咸燒白」理論上是「咸燒白」的完全體,是同一道菜,可實際上,差別還是挺大的。

  「咸燒白」更接近「梅菜扣肉」,「龍眼咸燒白」更接近「粉蒸肉」。

  「咸燒白」的配菜是芽菜,「龍眼咸燒白」的配菜卻是紅薯和糯米。

  眾人夾了「龍眼咸燒白」,除了陸婉秋,其他人夾的全都是那筒狀的五花肉,只有陸婉秋夾了一塊紅薯放進嘴裡。

  軟糯的五花肉,入口即化,只剩下少許絲絮狀的瘦肉落在舌尖上。

  都不用牙齒去咬,舌頭稍微用力擠壓一下,這些絲絮狀的瘦肉就又都散開,化成另一股濃香。

  吃到這樣的五花肉,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滿足的表情。

  唯有陸婉秋,她吃了那塊紅薯,臉上露出的,卻是一抹遺憾的情緒。

  軟糯香甜的紅薯上沾染了鮮鹹的肉汁,濃濃的甜味里裹帶著一絲絲的鮮咸,卻又被鮮咸反襯的更加的香甜。

  最初,陸婉秋體會到的是這樣的美妙,可她的鼻子里聞到的,卻是「不全」。

  她這才猛的意識到,這道菜,不是這麼吃的。

  糯米、紅薯、五花肉,一定要一起吃,才能真正的吃到這道菜的美妙。

  哪怕差一點,都是不完整,都是不全的。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陸婉秋連忙再度伸出筷子,把筒狀的五花肉、紅薯、糯米,一樣夾了一塊,把這些全都堆在了羹匙里,她努力張大小口,把羹匙塞進嘴裡,把這三種食物一起含進嘴裡。

  這才對嘛!

  就是這個味兒!

  咸、甜、彈、糯,從味道到口感,在這一個瞬間,全都達到了最極致的統一。

  陸婉秋滿足的差點哼出聲來。

  怎的一個爽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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