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決戰碼頭
十里洋場的碼頭、貨棧,傳統上都是「花船幫」的勢力範圍。
跑單幫的或是小幫派擠到碼頭上討吃食,只要按時給「花船幫」上供就行。
「斧頭幫」、「鱷魚幫」這樣的大幫派想擠進去,那幾乎等於是和「花船幫」正面開戰。
往往觸手還沒有伸出去,就會被「花船幫」給斬斷。
直到林放在無名英雄丁權的幫助下,把「花船幫」上下的骨灰全都給揚了。
「花船幫」的勢力範圍,一下子陷入到沒有大幫派坐鎮的真空狀態。
大幫派出於種種擦槍走火的顧慮,反應上也就慢了半拍。
反倒是跑單幫的和一些小幫派一擁而上,撲到「花船幫」的屍體上,狠狠的享受了一番。
「斧頭幫」試探了好幾天,這才確定「花船幫」覆滅的消息,趕上了饕餮盛宴的後半截,佔據了一處油水最為豐厚的碼頭。
「鱷魚幫」的反應就更慢了一些。
多次和「斧頭幫」產生衝突,現在整個「鱷魚幫」上下,上到王維仁,下到普通幫眾,就只想干翻「斧頭幫」活捉汪明橋。
其他的,全都顧不上了。
這也就導致,「花船幫」覆滅后的饕餮盛宴,「鱷魚幫」居然沒能落下什麼好處。
等到王維仁反應過來,「花船幫」留下的遺產,都已經被「斧頭幫」乃至於其他一些小幫派給接收了個差不多。
「鱷魚幫」就算是想撲上去咬一口,也已經有心無力。
這讓王維仁後悔不迭。
他心頭怨懟:早日今日,就該先把宋光彪那廝給按死算求,結果搞的今天騎虎難下,生死存亡只能孤注一擲。
「鱷魚幫」大隊集結,點齊了精銳直撲「斧頭幫」的重要據點,「斧頭幫」這邊自然也不是全無反應。
……
兩個小時前·碼頭倉庫。
汪明橋上身穿著白襯衣,搭配著黑色馬甲,下身穿著一條挺括的西褲,正在音樂的伴奏下,踢踏著油光鋥亮的皮鞋,不住的扭動著身體。
旁邊,一個穿著白色馬褂,脖子上纏著一條淺色圍巾,手裡攥著白禮帽的胖子,時不時的擦一把汗,一臉討好的在旁邊等著。
踏踏!
一曲終了,汪明橋抹了一把大背頭,眼神幽幽的望向白胖子王維志。
「王局長,你看我這舞跳的怎麼樣?」
啪啪!啪啪!
王維志趕緊把帽子夾起來,連連拍手,「汪幫主跳的好極了!雖然我不大懂這個,卻還是忍不住被汪幫主的舞姿吸引,我只想說一個字:牛!」
「嗬嗬……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汪明橋捂著半張臉,縱聲狂笑,好半天,他才停下,「王局長啊王局長,你可真不愧是果黨的官!這馬屁功夫,真不是一般的深厚!」
「哪裡……哪裡……」王維志好一陣尷尬,「我不過是實話實說,鄙人見識淺薄,倒是讓汪幫主見笑了。連累同仁,全是鄙人的罪過!」
「嘖嘖……你可真是會說話!」汪明橋搖搖頭,談到了正題,「我姓汪,你姓王,一筆寫不出兩個王來,指不定咱們八百年前是一家。看在可能同宗的面子上,我得說你兩句,你那個小老弟王維仁,有點不聽話啊!我聽說,都是你授意的?」
「絕無此事!」王維志大驚失色,一張胖臉變的刷白,「汪幫主明鑒,我王維志對天發誓,絕無此事!你別看我和王維仁那小子沾親帶故,同一個爺爺,可我們倆關係打小就不好!小時候他仗著爺爺的寵愛,沒少欺負我,老實話,我恨死他了!」
「哦?」汪明橋似笑非笑的望向王維志,「這麼說,你這個當表哥的,其實很是痛恨你那個小表弟?」
「堂哥……」王維志連忙解釋,「我和王維仁是堂親,我是他堂哥,不是表哥。表親那是謠傳!」
「我管你那麼多!」汪明橋眼神一厲,「少特么給我廢話!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們』斧頭幫』和』鱷魚幫』發生衝突,你到底幫哪邊?」
「那還用說?當然是幫汪幫主您!」王維志立馬錶忠心,「只要汪幫主您一句話,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油鍋,王某人絕不推辭!」
「好!」汪明橋哈哈一笑,「王局長,你真是識相!難怪你能坐穩巡捕房的局長寶座這麼多年。行,那我也不瞞你。』鱷魚幫』那邊已經開始行動起來,馬上就要前來攻打我這座碼頭。王局長,我也不要你上刀山、下油鍋。只要你把巡捕房的黑皮們喊過來,敲敲邊鼓,收拾收拾殘局,沒問題吧?」
「沒……沒問題……」王維志一臉的苦澀,卻不敢說出半個「不」字。
形式比人強。
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全都捏在汪明橋的手上。
除了答應,他還能怎麼樣?
王維仁是和他比較親,可再親能有爹娘老子親?再親能有一雙兒女親?
王維志只能指望王維仁帶點腦子,不要拿他那顆雞卵子碰汪明橋這顆硬石頭。
「祝師爺……」
「不敢!不敢!幫主有何吩咐?」汪明橋招呼一聲,一個中年人沖了過來。
他穿著白色短褂,戴著眼鏡,臉上長了顆帶毛痦子,滿臉奸相。
這人名叫祝三川,興紹人,位列「斧頭幫」的白紙扇。
早年間大清還沒亡的時候,他曾是魔都縣的師爺。
如今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為了討生活,他幾經輾轉,成了「斧頭幫」的軍師。
汪明橋喊他「師爺」,多少帶著點戲謔和調侃。
「你的算計,能成嗎?」汪明橋臉上掛著點不耐煩,「我們』斧頭幫』的地盤,全都是我帶人一斧頭一斧頭的砍出來的。要是這次玩砸了,你信不信我砍你全家?」
「不會!不會!」祝三川擦了擦額角的汗,都說伴君如伴虎,一個瘋狂的黑老大比皇帝還難伺候,要不是實在走投無路,祝三川真不想伺候這吊毛。
「幫主放心,這碼頭上我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只要』鱷魚幫』的人敢來,我保證讓他們有來無回!」
「呵呵……」汪明橋冷笑一聲,不置可否,「那我這會兒能去』百樂門』嗎?」
「這……」祝三川有些尷尬,他才發下豪言壯語,轉頭就被汪明橋打臉。
關鍵是,哪怕這臉被汪明橋打腫,他也不敢說句「不」字,反倒得誇汪明橋打的好。
「幫主還是得留下來主持大局,祝某人德不高望不隆,只能附幫主尾翼。要是幫主不在,祝某擔心鎮不住場面啊!」
「祝三川,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
「幫主請明言!」
「我就喜歡你說特么一堆屁話,我一句都聽不懂,卻莫名覺得厲害!」
「……」
王維志站在一旁,差點沒笑出聲來。
要不是一家老小的性命還握在汪明橋的手上,他真想大笑幾聲。
「滾吧,我留下。」
「是,幫主!」
祝三川答應一聲,連忙溜出倉庫。
……
兩小時后·江邊碼頭。
「鱷魚幫」的精銳人手潮水般的攻入。
王維仁帶著宋光彪、四大金剛、無數幫眾,一股腦的衝到了碼頭的倉庫區,一路上都沒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幾支小隊,象徵性的阻攔了一下,就跳水逃走。
等到王維仁帶人衝到倉庫,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整個碼頭,卻陷入到一片死寂。
偌大一個碼頭,不見一個人影。
就好像他們衝到的不是碼頭,而是墳場似的。
「幫主,不對勁啊……這……這怎麼一個人都找不到?」宋光彪驅趕手下搜索了一圈,一個「斧頭幫」的人都沒找到,這讓他很是不解。
「用你說?」王維仁沒好氣的罵道:「你到底是怎麼偵查的?不是說,』斧頭幫』重兵把守倉庫,我們的貨全都在倉庫里嗎?」
「幫主,您彆氣……」宋光彪一臉的尷尬,「我調查的結果就是如此啊,為什麼』斧頭幫』的人不在這裡,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讓人打開倉庫看看?先把貨帶回去要緊不是?」
「去!去!去!別在我面前礙眼!」王維仁沒好氣的把宋光彪轟走,一臉陰沉。
「鱷魚幫」的人馬散開,挨個打開倉庫搜查。
沒一會兒功夫,有人跑到王維仁面前報喜。
「幫主,找到啦!找到啦!咱們的貨,找到啦!」
「哦?」儘管心頭還是不安,聽到這個消息,王維仁還是忍不住歡喜,「咱們的貨真的找到了?在哪兒?快帶我去看看!」
「就在丙字3號倉庫!我帶您去!」
「快!快!」
王維仁在幫眾的帶領下,快步來到丙字3號倉庫。
只見,倉庫門大開,裡面堆滿了貨物。
散開的木箱里,被稻草包裹住的,正是他丟失的那批貨。
「都檢查過了嗎?貨是不是全都在這裡?」
「報告幫主,已經全部檢查過了,貨都在這裡,我們仔細清點過,一箱不少!」
「好!召集人馬,把貨先給我運出去!」
王維仁臉上難掩歡喜,別管「斧頭幫」憋什麼壞,弄什麼鬼,那不重要。
只要能把貨安全的運回去,就算被「斧頭幫」坑一把狠的也沒關係,「鱷魚幫」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要是找不到這批貨,那才真是要了老命。
「是,幫主!」
周圍的幫眾轟然應諾,立馬召集人手,手抬肩扛,一點一點的,把倉庫里的貨給運出去。
王維仁帶著幾個心腹站在倉庫門邊,緊張的左顧右盼,生怕「斧頭幫」的人手突然出現。
等到最後一個木箱被抬出來,王維仁這才鬆了口氣。
「看來,是咱們的消息有誤,』斧頭幫』真的沒人看守倉庫!」
王維仁這話才出口,不想,意外發生了。
啪!
一顆信號彈衝天而起。
整個碼頭在一瞬間被喚醒。
無數煙花衝天而起。
「卧倒!卧倒!小心子彈……」
木箱被丟在地上,幫眾們趴了一地。
可當轟隆、轟隆的聲音在天空中炸響,「鱷魚幫」上下發現只是虛驚一場的時候。
王維仁的臉色無比難看,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
「剛剛是誰特么謊報軍情來著?你特娘哪隻眼睛看到是子彈,我特么……」
「鱷魚幫」上下有人尷尬,有人慶幸,有人驚魂甫定。
人心,仍在慌亂中。
啪!啪!
突然間,槍聲大作。
就在「鱷魚幫」的幫眾心神不定的當兒,真的槍聲響起了。
在漫天煙花的掩蓋下,槍聲並不太起眼。
要不是林放早早的選了倉庫頂部一個很好的位置,真的很難相信,「斧頭幫」居然天秀了一把。
「斧頭幫」以「鱷魚幫」的貨物為餌,布下了一個虛中藏實的連環毒計。
漫說這是以有心算無心,就算是提前知道「斧頭幫」藏著算計,恐怕也很難不中招。
一個個「鱷魚幫」的幫眾倒在血泊中,全無還手之力。
王維仁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
「汪明橋,你個狗雜種,有本事正面和我真刀真槍打一場,耍陰謀詭計玩陰的,算什麼好漢?」
「汪明橋,你個狗雜碎,敢不敢和我打一場!」
「汪明橋,雜種,我入你娘!」
隨著王維仁聲音越來越大的怒罵在碼頭響起,躲在暗處正在欣賞的汪明橋臉色一沉。
「停手吧。」
「幫主,馬上咱們就能全殲』鱷魚幫』的人馬,這時候停手……」
啪!
汪明橋一巴掌抽在祝三川臉上,「我特么說的是,停手!馬上!立刻!你特么聾了還是聽不懂?」
「是!」
祝三川低下頭去,藏住憤怒,轉過身,卻又一臉平靜。
又一發信號彈打出去,槍聲停下。
汪明橋從暗處走出來。
「王維仁,我來了。」
「汪明橋,你個雜碎!」
「雜你爹,碎你馬!」汪明橋一臉狠厲,「我給你個機會跟我交手,你別特么不識抬舉!再罵一句,我立馬走人,讓子彈教你做人!」
王維仁幾乎把嘴唇咬破,這才強壓下心頭那口惡氣。
「好,來,我們打!你贏了,從今往後,十里洋場姓汪,我贏了,你們』斧頭幫』從此成為歷史!」
「哈哈哈……好,我答應你!」
聽到汪明橋答應下來,祝三川嘴唇囁嚅了下,終究沒敢說什麼。
佔盡優勢的情況下,搞什麼單挑,這種傻逼行為,祝三川實在無力吐槽。
要不是汪明橋說一不二,祝三川不敢多勸,他說什麼也不能讓這種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