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針尖對麥芒
施文城比古朋飛預計來的要晚一些,這次他是一個人來的,沒有帶上現在的妻子,可能是不想刺激譚友琴這個前妻。
他到的時候,譚友琴已經在喝第二杯百利咖啡,臉上多了一絲酒精熏染的酡紅。
給林放的感覺是,她不是沖著咖啡去的,而是沖著杯底的那點酒去的。
譚友琴之所以不直接點酒,林放覺得,純粹是顧忌古朋飛代理律師的身份。
若是被掛上一個酗酒的名頭,恐怕就連譚友琴自己也覺得撫養權拿不穩。
施文城和譚友琴的見面,一開始就充滿了火藥味。
譚友琴抱著雙臂,冷冷的望著試圖坐在自己旁邊的施文城,嘲諷道:「這個位置,你覺得,你還有資格坐嗎?」
「呵……」
施文城不由得冷笑了一聲,反諷道:「我原本以為,咱們離婚這麼多年,你的脾氣會變好一點,就算我們做不成夫妻,起碼再見面還能是朋友。沒想到,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譚友琴撫了撫頭髮,道:「是啊,我是沒變,脾氣還是不好,身材還是霸道,臉蛋還是當年那麼美貌。倒是你,人老了,頭髮白了,皮膚黑了,也沒以前那麼溫柔了!」
施文城搖頭失笑道:「譚友琴,你還是老樣子!沒有人可以永遠年輕,永遠漂亮的,你還是認不清現實,以為可以對抗自然規律。你敢卸妝讓大家看看你素顏的樣子嗎?你不敢!
再說,你又不是我老婆,我為什麼要對你溫柔?世界上女人那麼多,我不可能對每一人都溫柔!我來找你,只是想跟你說一件事,我要拿回女兒的撫養權,我不可能送她出國!」
譚友琴最受不了兩件事,一件是勸她不要送女兒出國,第二件就是說她不再年輕,不再美貌。
施文城可倒好,唰唰兩刀,全都正中紅心,插在了譚友琴的心窩子上面。
譚友琴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喝道:「施文城!你給我滾!女兒的撫養權問題,沒得談!想要女兒,可以,你去告我吧!我倒要看看,法官會不會把女兒判給你個負心漢!」
「咳咳!」
古朋飛用力咳嗽兩聲,揉了揉有點脹痛的太陽穴,和聲笑道:「兩位先冷靜一下,來,來,施先生,你坐我這裡!服務員,來兩杯冰水!」
先把施文城讓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古朋飛又親自端著兩杯冰水,分別遞給施、譚二人,道:「先喝口水,潤潤嗓子,我再來說明一下情況。」
「哼!」
「哼!」
施文城、譚友琴兩人各自冷哼了一聲,錯開視線,誰也不肯去看誰。
好在,他們倒是沒有拒絕古朋飛的調解,都端起了冰水,或大口、或小口的喝起來。
稍等了片刻,古朋飛才又道:「譚女士,你和施先生離婚多年,可能對他的近況不太了解。我先簡單的跟你說一下施先生的近況。施先生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公司,公司不大,每年呢,施先生大約有一百萬左右的收入。
譚女士你的情況,我們也是了解過的,你在一家琴行當老師,工作不是特別穩定。年收入大概在6萬到十二萬之間。
相較於你的收入情況,施先生經濟狀況無疑好好上許多。另外,施先生和盧美娟女士結婚後,一直沒有孩子,後來查出是由於盧女士的身體原因,無法生育。
而譚女士你和曹友德先生同居后,一直沒有結婚,根據我們的調查,曹先生有很嚴重的賭癮,他雖然收入不錯,但大半收入都輸在了牌桌上,每個月拿回的家用很少很少,以至於譚女士在應付生活方面,捉襟見肘……」
「等等!」
啪!
譚友琴種種的把水杯砸在桌子上,怒視著古朋飛道:「你們調查我?」
「是的!」
古朋飛含笑點頭道:「譚女士,再次重申一下,我是施先生的代表律師,為了維護施先生的合法權益,為了施小鹿同學能夠健康長大,我們律所,在法律許可的情況下,是有權對譚女士進行調查取證的!」
「哼!」
譚友琴臉色有些陰晴不定,她猶豫了片刻,道:「還有什麼話,一起說出來吧!」
古朋飛點頭道:「感謝譚女士的理解……」
「呵呵……」
譚友琴冷冷望了古朋飛一眼,道:「我不理解的呼啊,你能不說嗎?」
古朋飛毫不猶豫的搖頭,道:「不能!」
「嗤……」
譚友琴話都懶得再說,直接擺擺手,示意古朋飛繼續。
「此外,我們調查發現,施小鹿同學經常承受來自家庭中的冷暴力,這也導致她性格懦弱,極端的不自信。
這種來自家庭原因導致的性格缺陷,讓她在學校里也不合群,與同學的關係並不融洽。甚至於,因為她看起來很好欺負的關係,屢屢遭到同學的孤立和暴力。
同樣的原因,讓施小鹿同學有一定的厭學情緒和對抗情緒,我們通過和她的班主任、各科老師的溝通發現,施小鹿同學的學習潛力並沒有得到充分發揮。
在溝通中我們了解道,施小鹿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很多東西,她一學就會,一聽就懂。但是她封閉了自己,不肯和老師溝通,也不願意努力學習,只是在混日子。
甚至因為某種原因……她的英語成績特別差。這在學校里是不可想象的!她們中學一貫堅持雙語教學,英語能夠差到施小鹿這種情況,只能說明,她很排斥這種語言。
我們還在調查中發現,施小鹿同學甚至遭到同學和校外人士合夥敲詐……
這些,都是我們調查中採集到的證據……
種種原因吧,我們覺得,譚女士的情況,已經不適合撫養施小鹿長大成人。」
古朋飛把種種證據一一展示在譚友琴的面前,她的臉色一點一點的變的難看無比。
哪怕古朋飛把施文城的條件說的再好,把她的條件說的再差,譚友琴只會有點生氣,卻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女人先天上各方面弱於男性,譚友琴雖然驚訝於施文城和自己離婚後的成績,卻也並不羨慕。
可當古朋飛說起施小鹿,還出示了種種證據,來證明她在學校外面過的並不好,受到種種欺負,還不肯用功學習,這就讓譚友琴受不了。
所有的這一切,無不證明了一件事:譚友琴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她對施小鹿的教育,已經徹徹底底的失敗!
「這不可能!」
譚友琴把所有的證據全都丟到了地上,她怒吼道:「假的!這些證據全都是假的!我不相信,小鹿她是個誠實的孩子,她不會騙我的!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沒有騙過我!她很努力,她很用功,她一定能考上國外的學校,她會成為一個人人羨慕的海歸精英!」
施文城沒能忍住,嘲諷道:「還做你的出國夢呢?你自己沒能出國,就把擔子全都壓在了小鹿身上,這對她公平嗎?
再說,時代已經變了,醒醒吧,現在經濟發展最快的是國內,基建最好的是國內,交通、物流、快捷支付最便捷的也是國內。
最好吃的,最好玩的,最安全的,也都在國內。
出國……呵呵,去體驗一下槍林彈雨的鄉土風情嗎?」
「咳咳!」
古朋飛用力咳嗽了兩聲,給施文城使了個眼色。
雖然你說的都是事實,但你也不能這麼刺激別人吧!
出國,那可是別人一輩子的夢想!
唰……
譚友琴再怎麼生氣,也沒有沖古朋飛發飆。
可對施文城,她就沒這麼客氣了。
施文城的話她聽了很不順耳,想也沒想,直接就端起喝了沒幾口的冰水,兜頭就全都潑在了施文城的臉上。
「你幹嘛呢你?」
「潑你啊,沒看清是吧?這下看清了嗎?」
沒成想,施文城下意識的一句反問,直接刺激了譚友琴,她又端起了施文城面前喝了大半的冰水,再次潑向施文城。
第一次沒反應過來,被澆了個滿頭滿臉,這一次施文城勉強有所反應,下意識往林放那邊一偏,躲了一下。
譚友琴潑水的動作也在中途轉向,潑向了林放這邊。
林放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有所動作,左手咖啡盤,右手菜單,齊齊往前一頂,剛好把只剩下小半杯的冰水全都擋了下來。
嘩!
冰水撞在咖啡盤、菜單上面滑落,全都澆在了桌面上。
一旁的服務員都看呆了。
這邊爭吵激烈一點也就罷了,怎麼吵著吵著,就開始動手了呢?
冰水潑起來多不刺激,要不……給您二位上熱水?
真有不懂事的女服務員看不慣施文城,反正只要男人和女人吵架,錯的一定是男人,她端起一壺泡茶用的開水,就打算遞過去。
萬幸被旁邊的男服務員給攔下來,他道:「沒聽見別人帶著律師來的嗎?我可告訴你,故意傷害罪的幫凶,也是要負責任的,你以為別人的律師會輕饒了你?」
男服務員雖然對法律一知半解,可他這麼連哄帶嚇的一番勸阻,倒也攔住了女服務員。
要不然,林放這邊的場面,怕是要更加熱鬧。
呯!
古朋飛一拍桌子,起身喝道:「兩位,鬧夠了嗎?」
「哼!」
譚友琴怒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反正她又沒吃虧,她自然覺得是鬧夠了的。
被潑了一臉都是水的施文城,抓起紙巾擦了一下自己,本待發怒,看到古朋飛遞過來的眼神,猛的意識到,自己今天過來,是和譚友琴談撫養權轉讓的事,不是來和她吵架的。
施文城暗暗有些後悔,他原本以為,離婚多年,一切都已經過去,自己對譚友琴也沒有那麼怨恨了,可真正接觸才知道,他還是不能原諒譚友琴,不能原諒當年她對自己自尊的侮辱,也不能原諒她害自己和女兒多年分離的行為。
「呼……」
施文城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點頭道:「古律師,還是你來和她交流吧,我不想再和她說了,一說話我就容易生氣。」
「你還生氣呢?」
譚友琴回過頭,譏諷的道:「你有什麼資格生氣?拋妻棄子的是你,對小鹿不聞不問的是你,現在你老婆生不出孩子,你倒是想起小鹿了。早幹嘛去了?」
我特么……
施文城最受不了的,就是譚友琴這副嘲諷力十足的口吻,有時候她的用詞也不是特別難聽,可她那個表情,那個語氣,那個眼神,總是能刺激到施文城內心最洶湧的怒火。
「咳咳……」
古朋飛用力咳嗽兩聲,趕緊開口,他要再不說話,施文城怕是要炸了。
難怪這對前任夫妻會離異,一個愛開嘲諷,一個一點就著,這樣針尖對麥芒的性格,要是能和和美美過日子才奇了怪了。
「譚女士!」
古朋飛用最鄭重的語氣對譚友琴道:「題外話,我們就不要再多說了。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你和施先生已經離婚了,對方過的怎麼樣,其實都不重要了,不是嗎?」
「你以為我愛管他的事啊?切……」
「那就好!」
譚友琴側身而坐,眼神卻不自覺的飄向施文城,眼角里流轉著的,是若有若無的歉意。
古朋飛權當沒看到譚友琴的微表情,輕咳了一聲,把撿起來的證據一一擺在自己面前,道:「譚女士,如果你懷疑我出示的這些證據是假的,你可以找律師驗證。如果律師費用上有問題的話,可以在法院的援助中心申請法律援助。他們會幫你鑒定真偽!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的委託人並不想和你鬧到法庭上去。因為一旦走到那一步,已經年滿十四周歲的施小鹿同學,她作為已經有了分辨是非能力的相對行為能力人,是要出庭的!
我想,譚女士,你也不希望看到這樣吧?」
譚友琴臉上露出有些慌亂的表情,她的確不想鬧成那樣。
可是,她同樣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女兒。
這麼多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送女兒出國。
如果失去女兒,她這些年活的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