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這輩子,難道讓她守寡下去
“宮淩?”孤身站在空曠的房間,她忽然哽咽出聲,“是不是你?”
她從來不信直覺,可是現在隻能相信直覺。
咬牙一步步往床邊走去。
“別再往前了。”驀地,一個聲音打斷她。
聲音低啞,像是從萬古的深淵傳來,那麽陌生。
然而,停了幾秒,她忽然固執的走過去。
“柒小姐!”男人似乎有些怒,本就嘶啞的嗓音極度壓抑。
柒月驀地停下來,心跳瘋狂起來,“你認識我?”
可是男人不說話了。
柒月莫名的篤定了,呼吸也跟著加速,“是你,對不對?”
她在房間裏胡亂的找尋,本就昏暗,加之不熟悉,卻怎麽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宮淩,我知道是你,你出來好不好?”她祈求,“你出來接受我的道歉好不好……我錯了,我不想就這樣一個人過下去,我才二十多歲,你就像小時候一樣別跟我計較好不好?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了……宮淩……我沒有你的照片,一張都沒有,可我知道那就是你的手,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是我固執的守著自己的怨恨,計較你過去的一點錯誤……不,你沒錯,是我太固執,我沒有怨恨你,真的沒有了,你出來好不好?”
房間裏還是那樣的靜謐。
好像從頭到尾都隻有她自己。
她忽然覺得疼,疼得站不穩,如果他真的活著,卻不肯見她,她下半輩子都活不安生,這就是她自己做的孽。
“回去吧。”終於,男人低低的開口,“我不會見你。”
誰都可以見他現在的樣子,可是她不行。
柒月聽完,猛然走向窗戶的方向,一把將窗簾狠狠忘兩邊拉開,轉身看著空蕩蕩的屋子。
她像自己跟自己發瘋,“我一定要見你!”
可是她把這個屋子都找遍了,竟然沒有他。
細微的響動,她轉身看過去,昏暗的角落,一扇門剛剛合上,電梯運行的聲音細微的傳開來。
柒月幾乎是不顧一切的衝過去,可是她找不到按鈕,徒勞的拍著牆壁。
傭人看到她的時候,她在整個別墅跟電梯較勁,恨不得把牆壁都翻過來,從上到下,從前往後,忙碌到發絲淩亂。
說得不好聽,她真的像瘋了一樣。
兩個女孩莫名的看著她這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傭人皺著眉,“小姐,先生不在家裏,你別找了。”
柒月不聽,可她終究是個人,從中午瘋狂的找到晚上,一無所獲,她終於頹然癱坐在地上,“他就是不肯見我而已。”
就像當初她怎麽都不讓他找到一樣。
果然,作孽都是輪回的。
夜晚,她幽幽走到傭人麵前,“他不見我可以,你能給我講講他的事嗎?”
已經將近半年,他怎麽來的這兒,怎麽過的,身體怎麽樣?她都想知道。
傭人抿了抿唇,“先生其實很不好,身體不好,所以脾氣非常暴躁,那個臥室原先有很多東西,都是砸壞了,也就沒再放進去,他不見外人,也不出門。”
“身體怎麽不好?”柒月平靜多了,問的仔仔細細。
隻要他活著,哪怕他不見她,哪怕他恨她一輩子,她都認了,可她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
傭人歎了口氣,“聽少爺說,先生一雙腿可能永遠也站不起來,半年過去也不見好轉,有時候半夜先生都能疼醒過來。”傭人看了看她,“一個男人,疼到寧願自殺,沒人知道他多煎熬。”
尤其剛開始的那兩個月。
柒月聽著,心裏開始密密麻麻的疼。
“小姐,我也不知道你和先生什麽關係,但他既然不想見你,必定是不想讓你看到他的樣子,你這麽等下去也是見不著的。”
……
邊城一天後回來的,一眼見了柒月就知道她神情不對,眼睛還有些腫,看了傭人一眼,傭人也沒說什麽。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脫去厚重的衣服,還沒轉身就聽到了柒月淡淡的聲音:“邊先生是嗎?”
邊城轉身,還是那樣淡漠,挑了一下眉。
聽到她說:“這幾天打攪了,我們一會兒就走。”
邊城驚愕了一下,然後冷笑,“怎麽忽然肯走了?”
柒月抿了抿唇,“我還會再來的。他現在不肯見,總有一天肯吧?”
隻要他不像現在這麽狼狽了,他是不是就可以讓她見到了?
邊城一皺眉,有些莫名,好像她跟樓上的人說過話似的,眯了一下眼,“你上去了?”
柒月點頭,一點也不隱瞞。
男人才扯了扯嘴角,“就算他哪天好了,我也不可能讓他見你,總不能再讓他死一次吧?”
柒月低眉不再說話。
不大會兒,幾個人陸續走進來,看起來是醫生。
邊城說了一句:“樓上。”
領頭的醫生走了過來,邊城又問了一句:“那先生怎麽說的?”
醫生回複:“盡量趕過來,如果過不來,會讓人送血過來。”
邊城點了點頭,“知道了。”
柒月在一旁皺著眉,“邊先生,你說的哪個那先生?”
男子看了她一眼,“那涼昇。”
她莫名,“你和那涼昇認識?”
男子顯然不想跟她多說,隻不耐煩的回了一句:“我是他弟弟你說認識不認識?”
“可是,你們不同姓。”
“領養的不行麽?”邊城都煩了,擺了擺手,“你要走是吧?正好,我讓人送你,趕緊走吧。”
柒月還在糾結他的話,領養的?那涼昇是邊家領養的長子?
她很少關注那涼昇的事,但似乎,什麽時候聽過的。
而她此刻更關注的是,他們要給樓上的人做手術麽?那涼昇供血,是這樣嗎?
心裏被攪得有些亂,出了那個莊園,她第一件事就是給米蘇打電話,直直的問:“那涼昇是什麽血型?”
米蘇莫名其妙的看著屏幕,“你問這個幹什麽?”
柒月堅持要知道。
而等米蘇說出來,她定定的站在了原地,至今為止,她也就知道這麽幾個和自己血性一樣的人。
不免,有那麽些親切,她甚至想起了當初那涼昇主動找到她,說要合作的理由並不十分充分。
難道是衝著她的血型來的?
那他又為什麽要給傅宮淩輸血,他們的關係並沒有好到那個地步。
從洛杉磯回去之後的那幾天,柒月經常心不在焉。
要麽盯著那個照片發呆,要麽什麽都不做,隻是安靜的站著。
兩個月之後。
她的主題攝影作品出來了,隻有那一張照片,她做了些修飾,沒有給空落的手指P上戒指,反而讓那道戴過戒指的痕跡越發清晰。
人們都說故事的主角一定有故事,戒指哪去了?離婚了?還是感情已逝?等等猜測。
總之,她做的主題項目很成功,但她一份錢也沒收,權由基金會做主。
自此,她真的徹底退出那個圈子。
也許是沒有題材可以拍,也許是《傷情》裏第三者的飾演讓尹雪薇沒了人氣,總之相繼傳出過幾次她自殺的消息。
對這件事,身為娛樂新霸主的威子也隻給了隻言片語:“我手下藝人不少,隻記得住安分、勤奮的,至於被埋沒尋死的,我是在無暇顧及,也沒那個聖心。”
炎肖看著屏幕上不苟言笑的威子,看了看她,“這小子裝得真想,要是現在他妹妹蹦噠出來,他保證破功。”
柒月聽完淡淡的笑,“不是假期麽?小姑娘不回來?”
炎肖說:“回啊,我明天去機場接她。”
威子的妹妹,如今是留洋高材生了,柒月卻依舊記得當初纏著威子買冰糖葫蘆的小女孩。
聽炎肖說去機場接,柒月才轉頭看了他,半晌又頗有意味的“哦”了一句。
炎肖被她‘哦’的尷尬一笑,不說話了。
車子轉過彎,炎肖才擔心的看了她,“滇英不比我那中下企業,您吃得消麽?”
柒月笑,“吃不消也得頂著,傅奕又不能一天長成十八歲。”
“要不,我把公司的人調過去幾個?”炎肖問。
柒月擺擺手,“小心董事們說我徇私舞弊,專門往內部安排自己的人手。”
現在的她,等同於被監視的主,隻是傅奕成人前的暫時管理,董事們天天盯著她。
她倒也樂意。
回到淩月居,宗玉蘭還沒把孩子接回來,她一個人,又開始想到了他。
越想,心裏越難受,還是給洛杉磯那個保姆打了個電話,這是她偷偷要的號碼。
不大會兒,那邊接了。
“他怎麽樣了?”她開口就問。
傭人想了想,“應該是比之前好多了,前些天手術可嚇壞了邊少爺,不過先生最終是醒過來了,竟然也開始非常配合的跟著治療,最近吃的都比之前多了呢!”
聽到這裏,柒月也舒了口氣,“挺好。”
他沒有恨她恨到什麽都不配合,真好。
剛掛電話,鈴聲又立即響起。
她皺了一下眉,“米小姐?”
米蘇在電話那頭都快瘋了,“我說,酈都這什麽破機場啊?為什麽沒有指示牌?本小姐迷路了,氣死了!”
聽到她咋咋呼呼的,柒月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你來酈都?”
“對啊!”米蘇狠狠歎了口氣,不走了。
“一個人?”柒月又問。
米蘇解了羽絨服的扣子,“不然呢?那涼昇那個混蛋,我爸剛把他保出來,他竟然跑得影子都不剩,別讓我抓到他!”
柒月挑了挑眉,“那先生並沒有來找我。”
“我知道。”米蘇氣得又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後才說:“不過隻要我找到你,他肯定來找你!”
這是什麽邏輯?柒月不解,“這樣吧,我一會兒過去接你?”
米蘇當然求之不得。
……
從機場接到人,回來的路上,柒月才知道,她埋頭打理滇英的這些日子,竟也發生了不少事。
米蘇納悶的看她,“你當真以為警方那麽通天呢?可以輕鬆查到北雲奇?還不是那涼昇求我爸幫的忙,哦當然,還有他那個不招人待見的弟弟。”
柒月皺著眉。
原來,那涼昇提前出來了,連當初他把米蘇強了的事都是北雲在指使。
“奇怪吧?”米蘇看了她,“還是我聰明!”說罷,她得意的揚起眉毛,“全世界都以為你多聰明呢?不知道為什麽那涼昇那隻冰山豬為什麽幫你吧?”
是啊,柒月捫心自問,她也沒給那涼昇創造什麽價值,甚至,她一開始就想的利用他。
米蘇抿了抿唇,“其實呢,那涼昇和傅宮淩的交情估計也是我被強之後才開始的,傅宮淩不計較第一次冰山豬給他造成的損失,條件就是護你周全咯!”
果然,他從第一次,就知道她的意圖,卻什麽都不說。
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柒月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但米蘇轉過身看著她,“你不好奇嘛?冰山豬那麽高傲,他憑什麽答應傅宮淩,就真的護你周全?還不止,他一出監獄,就忙著去洛杉磯了,看都沒看我!不過沒關係,下一站,肯定來這兒。”
說罷,米蘇把一個截圖給她看。
柒月看了一眼,沒看出來哪裏有意思。
“sis!”米蘇點著截圖上的那個稱呼,特意告訴她。
柒月略微挑眉,“有什麽含義麽?”
“你不會英文麽?”米蘇納悶,說話直喇喇的。
柒月倒也不生氣,笑了笑,“還可以。”
“對啊,sis不是妹妹麽?”米蘇說完,轉頭:“你是比那涼昇小吧?”
柒月一點也不在意,隻是淡淡的笑,“米小姐可能不知道,我是個孤兒,從小被我爸收養的,外邊的人不知道我小時候是傅宮淩的妹妹,他們都以為是童養媳。”
米蘇擺手,“我知道,那涼昇不也是邊家收養的麽?要不然他能那麽努力擺脫別人白眼,現在身居高位,拽的都不把我放眼裏!”
知道自己說遠了,米蘇又把話題轉了回來,“你這話就不對了,孤兒不能有姐妹嗎?孤兒最開始也有父母的吧?反正那就是他妹妹。”
柒月依舊隻是淡笑,不當回事。
在她記憶裏,從小就是一個人,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直到被爸爸收養。
可她又忽然想到了那涼昇和傅宮淩、和她竟是同樣的血型。
三個人,幾乎跨越大半個地球,這麽巧麽?
“別想了!”米蘇拍了拍她,率先下了車往淩月居裏走,一陣感歎,“不錯誒!”
“你隨意。”柒月淡笑著,“馬上用晚餐,有什麽習慣之類的,可以和蘭姨說。”
米蘇搖頭,“沒有,我都不挑食,可喜歡中國菜了!”
後來米蘇看到了她退出圈子時的那個作品,一陣感歎。
光是畫麵就頗有故事感。
那天,家裏十分熱鬧,因為米蘇很喜歡小孩,三個孩子除了傅奕之外,都圍著她。
若銘出差,童冰顏也就搬過來住了。
柒月從客廳看到童冰顏在那頭打電話,聲音很小,表情也略微的謹慎,不過猜也知道一定是在囑咐若銘在外注意身體雲雲。
因為親手一刀插在他胸口,童冰顏現在在若銘麵前,總有幾分虧欠,說話做事都略微自低一截。
但這些都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柒月從來不說什麽。
……
洛杉磯。
那涼昇到達時,天有些陰,邊城把他帶到了樓上。
房間裏,前段時間做過手術的男人依舊坐在輪椅上,背對著他,麵對窗戶坐著,手裏拿著一張鑒定單。
“你看過了?”那涼昇在他身旁開口。
男人沉默片刻,才低低的道:“該跟你算的賬還是要算的,一份鑒定而已,就算你真是她哥哥,又怎麽樣?”
那涼昇笑了笑,“果然還是那麽冷血,我全身上下血都快給輸光了,這點情都不給?”
說完,他又皺眉,“也不對,柒月是你孩子的媽,我是她親哥哥,也是你哥,這已經不是給不給情分的事了。”
男人沉默,一手輕輕把紙張放下。
良久,他終於道:“我不會見她。”
這讓那涼昇皺了眉,“你什麽意思?這輩子不見?她才二十幾歲,你讓她真的守寡過完下半生?”
“她可以再嫁。”男人想都沒想,沉著嗓子。
那涼昇抿唇,“還以為我挺混蛋,看來你一點也不比我差。男人胸襟我不跟你講,就算她這次有錯,但造成你這樣的可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別把事兒都怪到她頭上,真當她沒娘家人呢!”
那涼昇,拿了那張紙,“行!這話我會帶到,過些天我去酈都。”
說完,那涼昇折好紙張,一步步往外走。
男人搭在輪椅邊上的手緊了緊,最終是沒出聲。
邊城站在門口,低頭看了一眼那涼昇手裏的紙張,撇撇嘴,“柒月那女人還真是我妹啊?”
那涼昇板了臉,一副大哥樣訓斥他:“那是你姐,瞎叫什麽?”
邊城翻了個眼,沒搭理,轉身下樓。
到了客廳,邊城總算換了副表情,略微討好,“大哥,你真去酈都?聽說酈都挺好玩,我也跟著去?”
那涼昇掃了他一眼,“你讓樓上的餓死?”
邊城皺了皺眉,好像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