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適當的時候要哭幾聲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來到了高考結束的第二天，我好不容易準備去網吧找個包間放鬆一下，可是剛一坐下來，腦海中就想起了前些日子六乙臨走之前對我說的話。
「天下之大，我一直在你這裡也不是辦法，終究是要出去看看的，你放心，等我餓了自然會回來找你的。」
此時此刻我真的想跪下來給他磕個頭，六乙老神仙，你可趕緊回來吧，不然等到九皇會我沒帶你回去，師父罰我跪山門都有可能。
但是這種情況，很明顯急是沒用了，只能祈禱他能夠快點想起我這個長期飯票，不然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事實證明，長期不來網吧的我，對這種上網生活已經有些厭倦了，以前坐在電腦前還知道玩些遊戲之類，現在往前一坐，滿腦子想的都是數學函數圖，物理受力圖，化學實驗圖……
不過沒關係，高考之後兩個月大假，夠我緩和過來的。
網吧並沒有留住我太久，從網吧出來后，我一個人在路上走著，可能是我對待了這麼多年的城市有一些感情吧，今後就不會繼續在這座城市繼續生活了，本著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的說法，我想讓這座城在我心裡留下更多記憶。
傍晚，等我回到家的時候，發現白芷在沙發上坐著，據我爸說還等了我很久，我心中詫異，有什麼事就不能打個電話嗎，非要當面說？
其實我隱約能猜到她要說什麼，無非就是，她要走了，讓我不要想她啊云云。
她的出國計劃早在高中就定好了。
「蘇海，今天我來是跟你告別的，我可能後天就要走了。」白芷的聲音在我看來還是那麼好聽，好聽到不像再說別離的話一樣。
「哦，那挺好的，準備去哪裡啊？」我盡量保證我的話語中不帶有太多情感，因為我不想讓白芷聽出來我的不開心，畢竟我跟她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啊，我應該祝福她啊。
「Y國」「那祝你一帆風順前程似錦」
話基本是追著話出來的，我怕我會聽到什麼，不想聽到的，索性提前把她的話堵上。
「哦，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白芷說完就往門口走。
……
「我真走了，蘇海，往後沒人欺負你了，你自己好好的。」
……
「我真走了」白芷說完，見我沒有回答，便徑直推開門走了出去。
關門聲音剛落，我爸從廚房探頭探腦的出來「你怎麼不留人家吃口飯啥的？就真沒啥想說的了？」
沒有想說的？不，有太多了，它們都在我的嘴裡打架，我的舌頭都不知道該待在哪裡，只能緊貼著上顎，一堆「不要走」「等著我」「我喜歡你」都在裡面爭著誰應該先出去，一直爭到人都已經走了，也沒分出個勝負。
不過現在有了。
記得，常回來看看啊。
本來以為今晚我會睡得很好，沒想到高考已經結束了的我，卻依舊失眠了，不知道這次失眠是因為考試後遺症，還是因為自己真的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人呢？
雖然這麼感慨著，但最後還是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等我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簡單的洗了把臉，穿戴整齊之後，我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動身回萬壽宮，畢竟每年假期我都是這麼過來的，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了，走之前我還特意給那塊木頭疙瘩點了三柱香，雖然不知道六乙還能不能聽到了，不過盡人事聽天命，就算不能，那最多也就是跪個山門，也不是沒有過。
一切收拾妥當，我爸送我來到客運站，「今年我還是去不了，記得替我給你師父問個好，順帶添些香火情。」幾乎每年都是這一套說辭，我早就習慣了，應承過去之後，我踏上了前往西山的車。
一路上的風景我不知道看過多少次，早就厭倦了，不過這次不太一樣。
「哎你們這裡真的荒涼，太小了。」
「你看看那個山，光禿禿的太丑了。」
「我想睡覺，我困了，你弄個東西幫我擋著點光。」
沒錯，我心心念念想了這麼久的六乙，真的回來找我了。
不知道他是怎麼躲過車門口那檢票員大媽的盤查，總之就是這麼過來了，一開始我看到他，還以為是自己整天的想，都想出幻覺了，直到看到他袖筒里那條闇，我才反應過來，原來是真的回來了。
六乙的出現，我整個人都變得活躍起來，倒不是因為他話多，主要是這次能帶著六乙回去，我就不用過分受罰了，這是好事一樁，所以這一路我對六乙的照顧可真的算是無微不至，生怕這位爺突然心氣不順再給我來個消失術。
擔心了一路，總算有驚無險的到達了萬壽宮，在車上我已經跟三毛老道講過了六乙的事，我想到以師父的性子，肯定會出來接我們進山，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接是接了，就是有點，誇張了。
站老遠我就看到殿門口排著長長的隊，我心中暗喜，敢情師父這老骨頭是調動了整個萬壽宮的人都過來迎接我啊，我心裡正美著呢，到了山腳下抬頭一看，一條橫幅照了進來。
「歡迎JX省民宗委領導鄭國元，NC市委統戰部領導沈越揚蒞臨指導」
好傢夥，我還在這自作多情以為歡迎我呢，沒成想是有領導視察，我趕緊拉著六乙就往後堂里走，人群之中看到師兄們也沒時間寒暄，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先把六乙安頓好，然後趕緊換衣服加入到迎接領導的隊伍當中。
因為在我印象中，每次有領導來視察，之後這幾個月，宮裡的日子都會很好過。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就是這個意思了。
好巧不巧，我剛就進後堂，就跟師父撞了個滿懷。
「師父好，徒兒向您請安了。」說完也沒等師父回話，就拉著六乙往我的房間走，只留下師父一個人站在那裡。
我雖然很久沒回來，但是師父每天都會讓師兄幫我收拾好房間，因為我上山時間不定，可能怕我突然來了沒法住，也可能因為我是師父的關門弟子，所以全山上下也就我能享受到這種待遇了。
「小六乙，你就待在這裡，不要走動，我馬上就回來帶你出去玩。」自從闇的那次事之後，我對他的稱呼從原本的神尊變成了現在的小六乙，他也樂在其中，用他的話來說就是，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你要不介意，叫我爸爸都行。
看著他呆萌的外表，我還是沒忍住又補上了一句。
「吃橘子嗎？」
「你在多話我打你了哦？」六乙現在聽到我說好吃的東西就會生氣，沒辦法，這麼多好吃的東西他卻無福消受，每天還要看著我大快朵頤，正因為這樣，每次吃東西我都會特意坐在六乙對面，還故意裝出一副「好吃到升天」的樣子，每次都引得六乙一陣無能狂怒。
我收拾的很快，沒一會我就跑到前山的歡迎隊伍當中，之前每次有領導來視察，師父和師兄他們都默不作聲，從來不會主動申請要些補助什麼的，每當這些領導走了，他們就會謀劃下次一定要說些什麼，可是真到了下次，他們又回到了默不作聲的時候。
這次說什麼我也要搶著陪師父帶人參觀，師父不願意說的話，可不代表我也說不出。
沒過多久，山下就停了一排車，從車上下來很多穿著襯衫的人，為首的人一上來就象徵性的同師父握手，一邊職業假笑，一邊噓寒問暖。
「哎呀，這麼久不見，陳宮主的身體反倒越來越棒了，改日可一定要教我幾手養生之法啊哈哈哈」
「不敢不敢，只是平日沒有您那麼體恤民眾，勞心傷神，所以看上去是要好一點的」
一番寒暄之後，師父正準備拉著其中一位師兄過去陪著領導轉轉，我還沒等師父說話，就先沖了出去。
「幾位領導，我和師父來帶你們看看這些年萬壽宮的變化吧。」我怕師父說什麼不讓我來的話，索性先發制人堵住師父的嘴。
可能他們沒見過像我這般年紀就投入道門的人，因而多看了我幾眼，「孩子今年多大了啊？還上學嗎？」其中一個年齡不算大，但肚子很大的人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問到。
一瞬間，後面的幾個攝像頭都對著我，閃光燈晃得我有些心慌，我一個社恐面對這麼多人本就緊張，在被閃光燈這麼一照，我就好像在台上跳舞的小丑一樣暴露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底下。
「我不上了……啊不是，我還沒上……不對不對，我高考結束了，放假了。」
本來一句完整的話硬是讓我說的七零八落的。
「哈哈，別緊張別緊張，將來你可是國家的棟樑之才，我們這些老人可就等著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來接班了啊。」拽著我的手的男人哈哈一笑，說了一大堆話，我因為還沒從閃光燈下緩和過來，嘴上只好答應著「對對對」，一轉頭看到師父那樹葉一樣的顏色，我知道今天我要完了。
「那好，那就你給我們介紹介紹這幾年的變化吧。」那幾人也沒在意我說了什麼，便直接讓我帶著他們轉了起來。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論哭，那也是我的強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