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零章 機會
「你在做什麼?」習小茹用狐疑的目光看向蘇唐,蘇唐正在提升自己的靈力波動,前方就到了白龍渡,附近又沒有敵人,所以她感到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蘇唐嘆道:「以前在千奇峰的日子,可不好過,我明明是主人,但進境不是最高的,我拼了命的追,卻怎麼都追不上,今天,我好不容易接近了聖境,當然要顯耀一下了。」
「你不是不在意這種事情么?」習小茹問道。
「不是不計較,是沒資格計較。」蘇唐道:「所以只能故作大度了。」
「你是說小賀吧……」習小茹有些無奈:「小賀可是把你當成兄長的,你和他較什麼勁呀?」
「你知不知道小賀是什麼人?」蘇唐突然道。
「是什麼人?」
「他叫賀蘭遠征,是聖門賀蘭飛瓊的嫡親弟弟。」蘇唐輕聲道。
習小茹當即錯愕在那裡,良久良久,她逐漸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怪不得他的天賦那麼好!而且,他所散發出的氣質,不可能是與生俱來的,應該是有什麼在他心中留下了烙印,他一直在模仿、學習,並且還有相應的靈訣輔助,才能養成那種氣度。」
「要不是海龍告訴我,我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呢。」蘇唐道:「以前雖然也有疑慮,但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誰能料到,賀蘭飛瓊的弟弟。居然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這種地方怎麼了?」習小茹道:「如果沒有千奇峰、沒有小不點,小賀的進境未必這樣快,他來了,不止是你的幸運,也是他的幸運。」
「希望他也能這樣想……」蘇唐勉強笑了笑。剛才提起了袁海龍,他的情緒一下子變得低落了。
習小茹發現了蘇唐的變化,沉吟片刻,明白了原因在哪裡,她輕聲道:「蘇唐,人死不能復生,就不要多想了。還有……海龍的事情。你是不是有些什麼瞞著我?」
「沒有啊。」蘇唐否問道。他以前不會對習小茹說謊,但此事關係太過重大,而習小茹又向來不會裝假,萬一被看出什麼,會很麻煩。
「算了,你不想說就不說吧。」習小茹沒有繼續追問。
白龍渡口,賀蘭遠征和溫純、溫玉姐妹都愕然抬起頭。那邊的顏緋月和薛九也把視線轉了過來。
一股猙獰的雲氣在遠方蔓延著,恍若有一個巨人緩步走來,只是,當他們仔細看去的時候,卻什麼都看不到,瀰漫著的雲氣分明就在那邊,但又無跡可尋。
很熟悉的那條渡船,就在河邊停泊著,船上空無一人,船老闆發現風向不對。早就逃走了。
來暗月城找便宜的,最差也是宗師級的修行者,武士、鬥士級的敢來參與這種滅門之戰,那真是徹底瘋了,宗師便可以釋放御空術了,倒是沒有人碰過這艘渡船。
尚彬有行船的經驗,指揮著家丁們把馬車趕上船。而蘇唐和習小茹飄起在空中,向對岸飛去。
那邊賀蘭遠征等人一直在這邊張望著,遠遠看到蘇唐,賀蘭遠征輕輕吁出一口氣,溫純、溫玉姐妹雖然不認得蘇唐,但和習小茹是熟識,知道是朋友,都變得喜笑顏開。
片刻,蘇唐和習小茹落在河岸上,蘇唐有些愣怔,他沒想到,這種級數的衝突居然驚動了賀蘭聖座,不過想想賀蘭遠征的身份,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九叔。」蘇唐彎下腰,恭恭敬敬的給薛九施了一禮。
「時光如梭,轉眼便三年多了……」薛九嘆道。
薛九一直留在這裡,原因有兩個,首先他要看到蘇唐的態度,其次,他要認出蘇唐的心性。
上一次和蘇唐見面時,蘇唐只是一個無知的少年,什麼都不懂,現在已成一派之宗門,進境也與他旗鼓相當,那麼,會不會變得倨傲、狂妄、甚至是目中無人?
不過,事實給出了一個證明,他想得有些多了。
「是啊,三年多了……」蘇唐也有些唏噓。
薛九露出微笑,蘇唐剛才那一禮,讓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從來沒忘記滴水之恩。
其實他並不在乎什麼報答、什麼尊重,關鍵是蘇唐的心性。
觀察一個人,最好是觀察他走上巔峰時的那一刻,成功的喜悅,會讓他露出本來面目。
蘇唐的表現,讓薛九刮目相看,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沒有造作、沒有矯情,神態輕鬆寫意,笑容很真誠,薛九能清晰的感應到蘇唐的喜悅。
曾經的那個孩子……真的是長大了,薛九心頭充滿了感慨。
顏緋月皺起眉,一直在仔細打量著蘇唐,她的感覺和薛九又不一樣,蘇唐散發著一股摸不著看不到的威壓,讓她很不舒服。
「先生。」賀蘭遠征輕聲道,隨後發出嘆息聲:「恭賀先生了……」
賀蘭遠征說完,蘇唐卻沒有回應,賀蘭遠征心中有些訝然,抬頭看去,正發現蘇唐笑吟吟的盯著他。
怎麼了?賀蘭遠征不由皺起眉,用眼神詢問著。
「心裡真舒坦啊。」蘇唐笑道:「來,再恭賀我一次。」
從某種角度說,蘇唐也是個真性情的人,他知道賀蘭遠征的身份,也知道薛九在這裡,但他不在意這些。
既然把賀蘭遠征當成了自己的朋友,那就無需掩飾自己的得意。
賀蘭遠征哭笑不得,無奈的搖搖頭,把視線轉到了別處。
「他就是小師弟嗎?」一個聲音說道。
蘇唐循聲看過去,看到了一對洋溢著青春光彩的美少女。他愣了愣:「什麼?」
「別裝傻,快點叫聲師姐!」另一個美少女叫道,溫純和溫玉姐妹是看到賀蘭遠征吃癟了,立即跳出來想為賀蘭遠征找回場子。
「溫純、溫玉,別胡鬧!」顏緋月沉下臉喝道。如果蘇唐只是大祖,鬧一鬧倒是沒什麼,但蘇唐已晉陞為大尊,地位和進境擺在那裡,言語必須要慎重。
換句話說,現在的大魔神司空錯,也未必有資格收蘇唐為弟子了。
和她不一樣。她從小拜入師門。接受司空錯的教導,能成為大尊,司空錯的苦心栽培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而蘇唐是靠一己之力登上大尊之位,這個時候收蘇唐為徒,多少有種撿便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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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哲緩步離開了房間,走進小院,院中的葡萄架下。一個中年人正慵懶的坐在那裡,,慢悠悠的品著杯中的美酒,看到方以哲走過來,他有些惋惜的放下酒杯,在方以哲走過時,他起身和方以哲並肩而行。
這裡很幽靜,偶爾有幾個修行者走過,看到方以哲兩人,便會立即退到一邊。
走了許久。方以哲突然道:「你面有猶疑之色,可是有什麼難處?」
「長生宗發起誅奇之戰已經有段日子了,我不知道……該不該回去。」那中年人低聲道,他正是十祖會的金祖陳言:「回去……此間事情未了,恐怕要受先生責怪,不回去,又擔心給先生一種怯戰的印象。」
「你進入千奇峰的時間還不到一年。對千奇峰的感情……不應該有這麼深厚吧?」方以哲露出笑意。
「方以哲,你這是什麼意思?」金祖陳言當即沉下了臉。
「別誤會,我是為你好。」方以哲淡淡說道:「是他讓你來助我的,在他改變主意之前,你盡可以安心呆在這裡,我保證,他絕對不會怪你。而且……你和他認識的時候太短了,遠遠不了解他。」
說完,方以哲徑自向前走去,金祖陳言頓了頓,快步追了上去,他的神色不停的閃爍著,良久,到底忍不住了,輕聲道:「方社首,你說說……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應該知道,在他沒有發跡的時候,我和他便認識了,而且成了好朋友,在那種時候,我們都沒有必要作假,所以……也了解對方的真性情。」方以哲道。
「我知道我知道……」金祖陳言連連點頭,他有些猴急了。
「該怎麼說呢?」方以哲突然停下腳步,抬頭望向天空,沉吟著、思索著,良久他笑了笑:「他是一個好人、善人。」
「好人?!」金祖陳言滿臉都是詫異,在他的印象中,蘇唐的雙手早已沾滿血腥,這樣的人也算是好人?
「至少對朋友來說是這樣。」方以哲緩緩說道:「你、我、還有聞香、習小茹、包括他身邊的每一個朋友,都有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金祖陳言急忙問道。
「一個算計他、謀害他的機會。」方以哲道:「譬如說,我準備和誰合作,試圖除掉他,他發現了,然後,他會不動聲色的觀察我,等著我出手的那一天。也就是說,他永遠不會搶先出手對付他所認可的每一個朋友,不管事態有多麼危急,除非我百分百的暴露出了敵意,他才會選擇亮劍。」
金祖陳言默然。
「所以說,如果有一天你要背叛他了,一定要仔細想想前因後果,沒有萬無一失的把握,就不要亂動,哪怕是中途放棄,他也不會來對付你,只能把此事慢慢放下。」方以哲道:「一旦出了手,必須一擊必中,否則你再沒有第二次機會。」
「這麼說……方社首早就有不臣之心了啊……」金祖陳言陰測測的說道。
「你錯了,第一,我拿他當朋友,不是他的屬下,談不上有什麼不臣之心,我可以替他送命,但不會替他賣命,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方以哲道:「第二……你永遠不會明白,對我來說,有這樣一個朋友,是多麼幸運的事情。呵呵呵……我有一個很瘋狂的計劃,敢這麼做,一個是因為我生無可戀。還有一個就是因為我知道他會幫我,就算最不好的事情發生了,我身死名滅,他肯定會替我報仇的。」
金祖陳言靜靜的看著方以哲,似乎在判斷方以哲所說的是真是假。
「我永遠沒有理由……去傷害一個可以幫我報仇的朋友。」方以哲淡淡說道。
「如果到了最後呢?」金祖陳言突然道。
「最後?什麼最後?」方以哲問道。
「方社首。你明白的!」金祖陳言道。
「呵呵呵……」方以哲笑了起來:「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一切,他也得到了他想得到的,豈不是各得其所?」
「方社首,你還在裝糊塗。」金祖陳言道:「如果你能走到最後,魔蠱宗又怎麼可能象現在一樣?遲早會浮出水面的,甚至要把天門取而代之。而先生能走到那一步。絕不會任由你魔蠱宗一家獨大,到那時候方社首又該如何取捨呢?」
「太長遠的事情,我從來不去想,而且,只要我對他抱著善念,他也依然把我當朋友,沒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方以哲輕聲道:「天下這麼大。我相信能容得下我們幾個人。」
金祖陳言不說話了,兩個人繼續沿著小道向前走,走了十幾分鐘,金祖陳言突然道:「其實開始的時候,我心中有著很深的怨念……」
「我聽說過你的事。」方以哲道。
「先生逼我手刃同澤,又把事情大肆散播,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我陳言是個無情無義之人,唉……」金祖陳言嘆道。
「陳言,我只問你兩件事。」方以哲豎起兩根手指:「第一,你的同澤。現在在哪裡?第二,你,又在哪裡?」
金祖陳言如遭雷擊,他一直以來,都陷在一種自怨自艾的情緒中,平時也是強顏歡笑,不敢抱怨蘇唐。只能怪自己了,可今天聽了方以哲的話,他突然之間有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本來得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機緣,卻不自知,可笑啊可笑……」方以哲搖頭道。
「可我……手刃了同澤……」金祖陳言勉強說道。
「有些廉恥是好事,也許,他是看到你的自責,才會留下你,但鬧得太過……就讓人生厭了吧?」方以哲道:「有些話,他不好說,我可以說,陳言,你拍拍自己的心口,真的是他逼著你手刃同澤的?」
陳言臉色有些微紅,露出惱羞成怒之色,看向方以哲。
「既然已經做了婊子,那就不要給自己立什麼貞潔牌坊。」方以哲道:「如果你是大仁大義之人,那時候倒是拼啊!又何必苟延殘喘的活到今天?!既然你怕了、退縮了,靠出賣同澤,換取自己活命的機會,那就接受吧,擺出那種面孔,做給誰看?」
陳言勃然大怒,身體也被氣得微微顫抖起來。
「陳言,我說句實話,你最大的痛苦,並不是手刃了同澤,而是因為……你明明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卻偏偏期盼自己能成為頂天立地的勇者。」方以哲道:「就像一隻烏鴉,總是夢想著擁有孔雀一樣色彩斑斕的羽毛,你活該繼續痛苦下去!」
「方社首,你想除掉我?」陳言用陰測測的聲音說道:「莫非……你是怕我把你的話傳給先生?!」
「你想多了,我這個人一向喜歡說實話,我們只接觸了半年,你還不了解我,等以後你會慢慢適應的。」方以哲淡淡說道:「我說這些,也不是辱罵你,在我看來,貪生怕死很正常,幾乎每一個人,都希望自己能永遠活下去,所謂的捨生取義……不過是因為有些人、有些事,必須要去守護而已。你退縮了,也是因為那些同澤,並不值得你去付出。」
金祖陳言突然變得安靜了,握緊的雙拳在一點點放開。
「我同樣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但曾經有一段時間……我一直希望,當時死去的人是我……是我啊……」方以哲輕聲道,他的眼神變得迷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陳言,你與其這般自怨自艾,倒不如努力想辦法改變現狀。」
「改變?怎麼改變?」
「勝者王后敗者寇!」方以哲露出冷笑:「如果千奇峰垮了,你自然會變成一個笑話,可如果千奇峰撐過這場劫難,以後變得越來越強呢?那時候修行界的口風就會變了,人們會說你是個識時務的俊傑,會說你及時醒悟、痛改前非,呵呵……當初可是你們主動到千奇峰去鬧事的吧?」
金祖陳言沉默片刻,眼神逐漸亮了起來,他剛想說話,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極其慘厲的嚎叫聲,金祖陳言一驚,向四下看了看,皺眉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是囚房,關了一些不太聽話的人。」方以哲道。
片刻,方以哲推開前方的一道石門,走進一條長長的通往地下的甬道,前方出現了一個平場,此處只有幾盞油燈,顯得很幽暗,不過,金祖陳言的眼力很好,掃視一圈,驀然產生一種遍體生寒的感覺。
所有的囚房都是水牢,黝黑髮臭的水面上爬滿了無數綠色的蟲子,有數百個人,擠滿了各個囚房,他們不論男女,各個赤身裸體。
「到這裡做什麼?」金祖陳言低聲說道。
「我要傳授給他們烈血訣。」方以哲眼中閃動著紅光:「如果有人的進境快,又願意向我效忠,我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