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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四章 誅奇(三)

  平靜了許久的常山縣,忽然之間變成了地獄,城中喊殺聲陣陣、火光衝天,遍身染血的白家武士們東奔西走,他們走到哪裡,就會把恐慌帶到哪裡。 

  普通人家緊閉著大門,躲在裡面不停的禱告,中立陣營的武士只知道白家突然發難,向程家和鐵家展開圍攻,程家支撐了幾分鐘,便全面潰敗,鐵家那邊傳來的喊殺聲逐漸減弱,顯然戰鬥也接近了尾聲。 

  本著各家自掃門前雪的原則,中立陣營的武士們保持絕對的安靜,因為不了解實際情況,他們不敢貿然參與到如此程度的戰鬥中來,賭對了固然能青雲直上,但賭錯了必將迎來一場天大的災難。 

  蘇唐的身形緩緩穿過燃燒的火焰,走向白家的家主白恨秋,白恨秋尚能控制自己的神色,但白家的武士看到蘇唐出現,一個個露出驚懼之色,目光也是紛紛投向別處,不敢與蘇唐對視。 

  雖然明知道蘇唐是盟友,但白家的武士們都無法抑制心中的懼意,鐵家共有三位宗師,他們的成就,讓鐵家牢牢坐穩了常山縣的第一把交椅,往日里,白家不知道受了多少氣、忍了多少屈辱,只不過,那三位宗師聯手,居然連一招都沒撐過,被蘇唐當場擊殺。 

  這種力量,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疇,唯有仰望與恐懼。 

  眼見蘇唐緩步走到自己身邊,白恨秋躬身道:「大人……」 

  「聽說過小林堡么?蘇唐道。 

  「小林堡?」白恨秋一愣。急忙回道:「聽說過,好像在黑森林那邊。」 

  「我離開后,小林堡就要拜託白家主照料了。」蘇唐輕聲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白?」 

  「明白。」白恨秋心中狂喜,他猜測。小林堡就是這位蘇先生的龍騰之地,能交給他照料,算得上是一種信任了,也是莫大的機緣,以後他們白家與這位蘇先生,還會再見面的。在剎那間,白恨秋便做出了決定。他要派出最信任的人去鎮守小林堡。兩、三個人足以,貴精而不貴多,平時不能與小林堡有往來,免得有不軌之徒順藤摸瓜,找出這位蘇先生的來歷。 

  「拜託了。」蘇唐道,隨後笑了笑,身形拔地而起。投入高空。 

  **** 

  當蘇唐回到小林堡的時候,已是夜半了,小林堡的人還在忙碌著,朱兒和尚彬,一共準備出十幾輛車,但車型不一樣。 

  兩輛四輪馬車,車廂已經很破舊了,九輛牛車,牛車根本沒有車廂,只有一塊大車板。上面堆滿了東西,還有五輛應該是人力車了。 

  看到蘇唐從空中落下,可兒立即衝上來,抓住蘇唐的袖口,朱兒和尚彬卻在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什麼,蘇唐已經離開了三年。剛剛回家,又展現出魔神一般的恐怖力量,除了毫無心機的可兒之外,其他人對蘇唐多少有一種陌生感、畏懼感。 

  「這是要做什麼?」蘇唐皺起眉,所有的車都裝滿了東西,其中一大半都是廢物。 

  有十幾個雞籠,裡面塞滿了母雞,它們被擠得很不舒服,一邊掙扎著一邊不停發出叫聲;有木櫃桌椅,甚至還有一張床,是蘇唐以前用過的;有三、四個大鐵鍋,有十幾個小鐵鍋,還有餐盤飯盆碗筷等等;朱兒親自抱著一個木盆,裡面裝著一套精緻的茶具和酒具,這是小林堡最值錢的東西了,而且擁有紀念意義,是當年蘇夫人嫁過來時帶著的嫁妝,讓別人拿,朱兒沒辦法放心。 

  要是讓賀遠征、岳十一他們看到,非得笑掉大牙不可……這是在逃難呢還是在做什麼? 

  「少爺,您不是說讓我們收拾東西么?」尚彬怯怯的說道。 

  「我在意的是人。」蘇唐道:「把這些東西都給我卸下來,扔掉!」 

  蘇唐已經慣於發號施令了,他的口氣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味道,忙碌的家丁們呆住了,看向尚彬,尚彬猶豫了一下,向家丁們點了點頭。 

  朱兒的臉色變幻莫測,家丁們每卸掉一樣東西,她的眉毛都會跳動一下,眼見這一輛輛車子被卸空,幾個家丁又開始拆卸雞籠,朱兒終於忍不住了。 

  「少爺,您從來沒當過家,根本不知道當家的難處,這些……」 

  「朱兒,聽我的。」蘇唐道。 

  朱兒閉上了嘴,也是因為分別久了,如果換成三年前的蘇唐,在這裡指手畫腳、亂扔東西,她的指節早就敲在蘇唐的腦袋上了。 

  「少爺,您已經……已經晉陞為宗師了吧?」尚彬突然問道,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感覺蘇唐讓他感受到的壓力,遠遠超過尋常武士,就算和常山縣的大人物們相比,也不差多少,故此才有這一問。 

  場中的人都聽到了尚彬的問話,朱兒眼中閃爍著亮光,定定的看著蘇唐,可兒也仰起小臉,臉上充滿期翼,家丁們全都停止了動作,變得鴉雀無聲,這裡每一個人都在等著蘇唐的答案。 

  「嗯……是啊。」蘇唐點了點頭。 

  尚彬的獨眼驟然變得濕潤了,朱兒手中的木盆差一點失手掉在地上,可兒張開小嘴倒吸著氣,他們對外界的情況知之甚少,所謂的修行界,對他們而言無比的遙遠,宗師,就是他們聽說過的最厲害的大人物。 

  現在蘇唐承認已晉陞為宗師,他們心中的驚喜振奮,已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我蘇家……我蘇家也……」尚彬眼眶中的淚光終於滑落,雖然他不姓蘇,但早就把小林堡當成了自己的家,接著,尚彬用力抹了一把臉,隨後叫道:「你們還傻愣著做什麼?沒聽到少爺的話?把這些破爛都扔掉、扔掉……我家少爺已經是宗師了。還帶著這些破爛做什麼?徒惹人笑話……」尚彬知道,宗師不管到了哪裡,都應該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怪不得少爺瞧不上這些家當…… 

  **** 

  同一片星空下,孤鴻山。鐵幕蘇家,蘇輕波面帶詫異,看著焦急萬分的二郎和八郎:「誅奇?長生宗?」 

  「是啊,也不知道長生宗那些傢伙發了什麼瘋,居然盯上了蘇兄弟的千奇峰,大兄,你可不能坐視不管啊!」二郎叫道。 

  「二弟。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蘇輕波氣道。 

  「大兄。我們知道你和長生宗有些交情,但孰近孰遠你可要分清楚!」八郎道。 

  「廢話!」蘇輕波有些惱了:「先不說我們都姓蘇,有同宗之緣,真要是袖手旁觀,輕雪那關我都過不去。」 

  「大兄,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二郎道,隨後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可恨我言輕力微……這一次是幫不了蘇兄弟了。」 

  「大兄。你得多找些幫手。」八郎道:「有不少和長生宗關係密切的宗門,都發出了援令,天下大祖級的大修行者,十成中最少有兩三成都在奔赴暗月城,大意不得啊!」 

  「和他們相比,我更擔心的……是蓬山啊!」蘇輕波嘆道,他的視線投向了遠方。 

  **** 

  一座酒樓中,薛義和葉浮沉對飲著。 

  「薛老大,你真的要去?」葉浮沉低聲道:「這一次長生宗的聲勢極大,驚動了無數大修行者。就算你去了……恐怕也幫不到什麼。」 

  「盡人力而安天命吧,去了可能幫不到什麼,但不去我一生難安。」薛義笑了笑:「浮沉,你說,如果我們兩個遇到難事,蘇唐知道了,會不會來幫我們?」 

  「會來吧。」葉浮沉的口氣有些猶豫。 

  「你還是不太了解他。他會來的。」薛義輕聲道。 

  「你為什麼這樣肯定?」葉浮沉狐疑的問道。 

  薛義只是露出微笑,沒有回答,隨後道:「我說要去,你替我擔心,可如果我說不去,你又該罵我不仗義了吧?」 

  葉浮沉默然良久,隨後又抓起一隻酒罈,拍開封泥。 

  「不喝了。」薛義搖了搖頭:「長生宗的修行者已經啟行,我也要連夜動身了,浮沉,你去哪裡?」 

  「我還能去哪裡?」葉浮沉苦笑道:「你和蘇唐,已經先後晉陞為大祖,只有我……一直止步不前,這一次回家我馬上開始閉關,呵呵……不踏破瓶頸我永不出家門!」 

  「你的天資比我好。」薛義道:「其實你想晉陞為大祖是很容易的,根本不需要閉關。」 

  「哦?」葉浮沉訝然。 

  「你只要保證一年不近女色,突破瓶頸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薛義道。 

  「一年不近女色?」葉浮沉叫道:「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還修行個屁啊?!」 

  「你啊……」薛義搖了搖頭,隨後把酒碗中的酒一飲而盡,接著把酒碗扔在桌子上,起身道:「走了。」 

  薛義倒是痛快,徑直從窗口穿出,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 

  蓬山,洪牛在喝著鮮魚湯,他喝得很慢很慢,那種細心的樣子,似乎這是他在世上所吃的最後一頓夜宵。 

  良久,洪牛乾脆把湯碗舉了起來,把所有的湯水喝得乾乾淨淨,連一滴都不剩,隨後他吧嗒了一下嘴,顯得意猶未盡,隨後笑道:「庄姐,還有酒么?」 

  「沒有!」櫃檯內那女孩不滿的叫道:「你已經在我這裡白吃白喝兩個月了,還好意思要酒?!」 

  「我可能要閉關了……」洪牛頓了頓:「閉關之前,我還要到暗月城走一趟,庄姐,最少有半年,我是沒辦法陪你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哎呀……看你說的,難道缺了你,姐就活不成了?」 

  「庄姐,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洪牛的臉頰有些發紅,隨後用帶著怯怯的語氣說道:「我只是……感覺捨不得你。」 

  那女孩子頓了頓。慢慢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袁海龍從外面緩步走了進來,他先是笑著沖那女孩點點頭,隨後坐到洪牛對面:「怎麼樣?你師尊是什麼意思?」 

  「我說我要去暗月城幫忙,師尊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應該是讓我自己拿主意吧。」洪牛道。 

  「那就好、那就好。」袁海龍長鬆了一口氣。 

  「你那邊呢?」洪牛問道。 

  「我這邊……」袁海龍露出無奈之色:「只有三哥願意幫我,別人么……」 

  「三哥願意出面就好,他交遊廣闊,說的話遠比你我有分量。」洪牛道。 

  「你可別扯淡了。」袁海龍道:「三哥自然是比我強,但怎麼能和你這一空聖座的首徒相比?!」 

  **** 

  九台城,寒山上。屈寶寶正和莊客們暢飲。一個武士急匆匆走到屈寶寶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屈寶寶皺起眉頭,叫道:「真的假的?」 

  「莊主,這種大事我怎麼敢胡說?」那武士急忙回道。 

  「好大的陣仗。」屈寶寶道:「蘇唐是幹了他京升雲的老母,還是奸了他京升雲的女兒?這是要拚命啊?!」 

  「莊主,此事的根由就在那紅銅谷上。」一個武士搖頭晃腦的分析著。 

  「廢話,你以為老子不知道。就你機靈?」屈寶寶道,隨後摸著自己的下巴:「想去驚濤城,首先要經過我的小寒山……你們都動動腦子,幫老子想個辦法,怎麼樣才能在不驚動別人的情況下,給他們使使絆子?」 

  「莊主,聽說從長生宗趕過來的,都是大修行者。」前來報信的武士說道:「想在暗地裡使絆子……沒多大可能,只得硬碰硬了。」 

  「莊主,我倒是有個主意。」另一個武士說道。 

  「你說說看。」屈寶寶的視線轉到那武士身上。 

  「長生宗勢大。又是一鼓作氣而來,我們貿然出手有些不妥。」那武士說道:「不如等長生宗與千奇峰鬥起來,我們在後方做點手腳,一方面也算幫了忙,另一方面……」 

  「等你嗎個頭!」屈寶寶勃然大怒,抬手把酒杯砸到那武士的腦門上,隨後喝道:「我這大半年來。修為精進,已經達到了十九息,為什麼?因為千奇峰半年來給我送了百餘車火精,他們可曾要過一枚銅幣?大上個月我過生日,他們還送來了五顆罕見的靈果,你們忘了?讓我在後面撿便宜?!我去你奶奶的……」 

  「莊主……」那被砸的武士苦笑道:「天下誰不知道長生宗宗主京升雲和您師尊的關係?您真要強行出頭,一旦被您師尊察覺,那……那那……」 

  「所以老子才讓你們想辦法!」可能是修為精進得太快,讓屈寶寶積攢下了太多的火氣,他的性格比以前暴躁得多,動輒罵聲連篇:「怎麼才能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明白?再說了,老子又不是直接對上京升雲那老貨,你們怕個屁?」 

  **** 

  在距離紫陽城三百餘里的一條山道上,兩道劇烈的靈力波動由遠方盪來,臨時營地中的修行者被驚動了,紛紛衝出自己的帳篷,她們是清一色的女修行者,年齡都在二、三十之間。 

  「蕭兄,趙兄,你們怎麼來了?」為首的一個容貌嬌美的女孩子驚訝的問道。 

  「這一年來,多蒙師妹盛情款待,我們又怎麼能不來?」來者是兩個非常年輕的修行者,器宇軒昂,正是蕭行烈和趙子旭。 

  「蕭兄的意思是……」那為首的女孩子露出狐疑之色。 

  「你們要去哪裡?」蕭行烈道。 

  「長生宗發出宣令,我們自然要去千奇峰,助長生宗一臂之力了。」那為首的女孩子回道。 

  「糊塗!」蕭行烈頓足道:「為什麼不先和我說一聲?」 

  「蕭兄,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們知不知道那千奇峰的宗主蘇唐是什麼人?」趙子旭插道。 

  「是什麼人?」 

  「他的來歷,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他的未婚妻是誰。」趙子旭道:「魔神壇的魔星習小茹,你們總該聽說過吧?她是蘇唐的未婚妻!」 

  「趙兄,此話當真?!」那為首的女孩子臉色大變,變得毫無血色。 

  「騙你作甚?!」趙子旭嘆道:「長生宗想毀了千奇峰,別人我不清楚,習小茹肯定要趕過來,大魔神花西爵也會被驚動,如果最後……演變成聖門與魔神壇的對決,你們無憂谷撐得住么?」 

  幾個女修行者面面相覷,本以為長生宗這一次發難是十拿九穩的,她們不過是去湊個熱鬧,可萬萬沒想到,裡面隱藏著如此危機。 

  「以蘇老大的脾氣,肯定也是要去的,還有袁海龍和洪牛。」蕭行烈說道:「我和他們相識已久,太了解他們的習慣了,他們肯定會四處伏擊趕過去支援長生宗的修行者,呵呵呵…撞到了他們,他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蘇家秉承魔神壇一脈,可袁兄還有洪兄都是聖門的弟子吧?他們怎麼可能……」那為首的女孩子獃獃說道。 

  「所以他們才會選擇伏擊。」趙子旭道:「一方面不讓師尊為難,一方面也幫了蘇唐,還有,千奇峰的人敢當面擊殺長生宗的修行者,肯定有自己的依仗,你們啊……想得太簡單了!」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蕭行烈說道:「還有,子旭也會過去幫忙的。」 

  「趙兄,你……你去幫誰?」 

  (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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