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四章 最恨小人
袁罡雙眉緊鎖,但許樂口口聲聲說要用十顆神髓丹交換土靈珠,這是一筆交易,他暫時不好說話。
「這樣吧。」那面容俊朗、氣質極有親和力的壯年人插話了:「我們再加五顆神髓丹,蘇兄弟,用十五顆神髓丹換你的土靈珠,也算差不多了,不過……我們兩個身上只有四顆神髓丹,可以立下字據,半年之內,我們一定吧剩下的十一顆神髓丹交給你。」
「你們這是要空手套白狼?」袁罡笑了,如果是正常交易,他確實不好插嘴,平白得罪人,但這種交易根本沒有欠賬的道理,必須要當面兩清,說句不好聽的,沈千雄和許樂想賴賬,蘇唐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誰敢闖上蓬山去要賬?再說句更不好聽的,修行一途,風險處處,就算沈千雄和許樂都是一諾千金的好漢子,但在這半年內,你們兩個死掉了又該怎麼辦?
「三哥,你這就不對了!」沈千雄露出了不悅的神色:「你打聲招呼,大家可是都過來了,我們把你們袁家的事當成自己的事!現在我和許樂只是想給師姐準備一件禮物,三哥你不但不幫著我們說話,還在中間推阻……未免寒了大家的心!」
「是啊,三哥,買賣買賣,講的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蘇兄弟還沒說話呢!」許樂緩緩說道。
「我們修行之人,胸中當存有一份公理。不能因親疏遠近,就隨意扭曲。」袁罡淡淡說道:「千雄,我不是在故意難為誰,如果換成你,有人在逼你轉讓自己的靈器。我也一樣會替你說話。」
「好,三哥,我知道你急公好義,但是……我可有片言隻語是逼著蘇兄弟把土靈珠轉讓我們么?買賣自由,如果蘇兄弟不願意賣,我們絕不會有二話,三哥。你管得太多了。」沈千雄道。
「真的買賣自由么?」蘇唐笑了笑:「那就把土靈珠還給我吧。」
蘇唐討要土靈珠。擺明了不賣,對面沈千雄和許樂的臉色都變了,沈千雄沉默片刻,低聲道:「蘇兄弟,十五顆神髓丹已經不少了,不要太過分。」
「可我不缺那東西。」蘇唐道。
「那你缺什麼?」沈千雄雙瞳散發出神光。
「什麼都不缺。」蘇唐伸出手:「看夠了沒有?」
沈千雄和許樂再次陷入了沉默,許樂右手捧著土靈珠。左手在土靈珠上一點點撫動著,看起來暫時沒有把土靈珠還給蘇唐的意思。
良久,許樂慢慢抬起頭:「蘇兄弟,二十顆神髓丹,總該夠了吧?我和千雄是蓬山的弟子,如果你能把土靈珠轉讓我們,蓬山也就欠了一份人情,今後遇到難處,你可以……」
「你們兩個就可以代表蓬山了?好大的臉!」身後突然傳來冷笑聲。
沈千雄和許樂大怒,一起轉身。正看到一瘸一拐走過來的屈寶寶。
「你是什麼東西,敢在這裡……」沈千雄喝道,只是話沒說完,許樂突然用力抓住沈千雄的胳膊,把沈千雄拽到自己身後。
接著,許樂陪笑道:「屈師弟,你剛剛受了傷。怎麼還出來走動?」
沈千雄這才知道,原來那長得象個鴨蛋一般的怪人就是屈寶寶,蓬山金剛聖座的弟子,他臉色有些發白,再不敢開口了。
看到這些,蘇唐對蓬山聖門大概有了一些印象,聖門是一個極大極大的修行門派,這不是廢話,因為那沈千雄竟然不認識屈寶寶,以此推測,蓬山外門和內門的弟子,恐怕要以千來計算,有些弟子,同在山中生活了十幾年,也沒有相見的機會。
在聖門裡,實力與進境似乎不是最重要的,傳承的意義大於一切,那沈千雄和許樂的實力未必比屈寶寶差多少,但對屈寶寶極為忌憚,只因為屈寶寶是金剛聖座的弟子。
還有,修行者之間的關係顯得非常複雜,按照親密程度區分,最重要的,是志同道合的小圈子。
譬如,薛義和葉浮沉,蘇輕波和洪牛、蕭行烈等人,他蘇唐和賀遠征、雷怒。
其次就是親族的圈子,之所以把親族放在第二位,是因為哪怕親兄弟,有時候也會出現競爭,甚至有自相殘殺的例子。
志同道合的小圈子,關係通常很穩固,大家相互投緣,行事的風格、喜好、善惡觀都契合,否則也做不了朋友,如果能一直秉持公平的話,基本不會翻臉成仇。
去充滿危險的地方歷練,修行者都會呼朋喚友一起走,但很少有一家子一窩蜂趕過去的。全是家裡人,那麼自己的辛苦所得,便有可能被長輩強行拿走,轉而交到長輩們更喜歡的、更報以期望的弟子們手裡。
當然,也有安全方面的長遠考慮,一家子都去了,無疑是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萬一遇到危險,家族覆滅就在眼前。
再其次,就是朋友的大圈子了,比如這一次袁罡就找來了不少人,但很多都是一般的朋友,屬於一種帶有契約性質的合作,這一次我幫了你,下去我有事,你也要過來幫我。
最後就是宗門了,修行門派並不是那種大一統的高度集權的組織,內部矛盾重重、關係複雜,所以屈寶寶會毫不猶豫的站在蘇唐的立場上,他和袁海龍、蘇唐正在形成一個小圈子,這種關係當然比同宗弟子更重要。
「蘇唐,你沒有事吧?」屈寶寶的視線轉到了蘇唐身上。
「我沒事。」蘇唐道:「你傷到哪裡了?不是自稱鋼筋鐵骨么?你也有會受傷?」
「廢話!」屈寶寶咧了咧嘴。隨後四下看了看:「爾多呢?還沒回來?三哥,多派些人去找找吧。」
袁海龍剛想說話,袁罡使了個眼色,隨後道:「我已經讓去找了,你別急。爾多不會有事的。」
這時,許樂揚手把土靈珠扔還給蘇唐,勉強笑道:「蘇兄弟,對不住了,既然不願意轉讓,那就算了吧。屈師弟,我們還有事。先告辭了。」
屈寶寶沒有理會許樂。許樂向沈千雄使了個眼色,隨後匆匆向甬道那邊走去。幾個五福山的修行者見鬧僵了,先後轉身跟在許樂和沈千雄身後。
蘇唐的視線在五福山的修行者背影上掃動著,隨後冷冷的說道:「三哥,那幾個都是五福山的人?」
「是啊。」袁罡道:「五福山總算是時來運轉了,出了他們幾個,被稱為小五福。名氣不小,怎麼了?蘇兄弟,你的眼神有些不對啊。」
「我最厭惡的就是這種小人。」蘇唐道:「那兩個叫沈千雄和許樂的傢伙,還是很誠懇的,五顆五顆的漲,而且每漲一次都是咬牙切齒,好像我在剜他們的心頭肉,證明他們是真的想和我做這筆買賣,至少看在三哥的面子上,他們不會仗勢欺人。」
「蘇兄弟的心地很仁厚啊。」袁罡笑了笑:「那小五福……」
「沈千雄和許樂怎麼會知道我有土靈珠?」蘇唐道:「肯定是他們在中間作祟。」
「你得罪過他們?」袁罡愣了愣。
「我從地穴回來的時候。有了些誤會,他們有人藏在石室里準備偷襲我,我先下了手。」蘇唐道:「不過,我已經道過歉了啊,真是小肚雞腸!」
「小五福倒是掀不起什麼大風大浪,得罪就得罪了吧,可沈千雄和許樂……」袁罡猶豫了一下:「以後你們小心一些吧。」
「他們敢?!」屈寶寶冷笑道。
「行了。受了傷就好好養著。」袁罡笑道:「你是怎麼過來的?」
「李勁松帶著我過來的。」屈寶寶回道。
「你怎麼總是給我添亂?!」袁罡一呆,隨後用手撫頭,露出痛苦之色。
「怎麼了?」屈寶寶不解的問道。
「我好不容易把他打發到上面去,你又把他送回來,你啊你啊……我該怎麼說你?!」袁罡嘆道,隨後看向蘇唐:「蘇兄弟,海龍,你們兩個帶著寶寶回正歌門,正好,那些遺族人也要安置一下,蘇兄弟你自己做主,如果需要什麼幫忙的,讓海龍來找我。」
「好的,三哥。」蘇唐道。
「三哥,一定要找到爾多。」屈寶寶道。
「我知道了。」袁罡擺了擺手。
用了近半個多小時,蘇唐等人才從密道中走出去,魔蠱宗第七總壇的密道,遍布無數機關陷阱,不過,都被偷襲的往生殿的人破壞得乾乾淨淨,和守在外面的修行者打了聲招呼,上面到了孔雀山的密林,屈寶寶雖然受了傷,但不影響他御空而行,三個人升入高空,向著正歌門的方向飛去。
到了正歌門,兩個修行者迎出來,看見屈寶寶,笑著打了聲招呼,便讓在兩邊。
「正歌門的人呢?」袁海龍問道。
「東窗事發,他們早就跑了。」其中一個修行者笑道。
「可憐了這些女子。」袁海龍嘆了口氣,幾個行走的侍女,臉上都帶著恐慌之色,她們常年生活在正歌門中,不管做著什麼,至少能保持溫飽,現在正歌門的修行者做鳥獸散,她們的前途就變得難測了,無立身之地,運氣好的,投到大戶人家,可以繼續做侍女,或者尋找男人嫁了,運氣不好的,下場可能很凄涼。
「海龍啊,如果你可憐她們,可以把她們都帶回家么。」一個聲音笑道。
「聶大哥,你也來了啊?」看到對方的聲音,袁海龍又驚又喜。
「袁老三說了話,何況還有雲車接送,我怎麼能不來?」一個滿臉絡腮鬍的漢子從院中走出來。
「用雲車接么,那是肯定的,用雲車送你……就不好說了。」屈寶寶道;「三哥慣會過河拆橋。」
「嘿嘿……我早防著他了。」那滿臉絡腮鬍的漢子笑道:「家裡的事情都安排差不多了。我能在紫陽城混個一年兩年,天天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就算他求我走,我也不走啊。」
「聶老大,你這招厲害!」屈寶寶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什麼?!」袁海龍嗤之以鼻的說道:「聶大哥。你好好想一想,和我三哥鬥了這麼多年,你哪一次佔到便宜了?真以為能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啊?」
「袁老三這點義氣還是有的。」那滿臉絡腮鬍的漢子說道。
「當然有了,一個準大尊級的大修行者來給他當打手,一點吃喝算得上什麼?」袁海龍道。
「這個……」那滿臉絡腮鬍的漢子醒悟到什麼,當即變了顏色。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劇烈的靈力波動。片刻。一條人影從空中落下,那是一個年輕人,看年紀應該在二十五、六左右,身材不高,又極瘦,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一樣,相貌也不好看。賊眉鼠眼,還稍微有些羅鍋。
不過,他的口氣卻顯得很粗野,落地就惡狠狠的罵道:「我他嗎有那麼煩人么?草你奶奶的袁老三!」
「李哥,你不能在我面前罵我三哥啊!」袁海龍哭笑不得。
「我就罵了,你能怎麼樣?草你奶奶!袁老三!!!」那人高聲喊道。
袁海龍和屈寶寶大眼瞪小眼,都說不出話來。
「行了,勁松,老三是為你好。」那滿臉絡腮鬍的漢子說道。
蘇唐雖然沒說話,但心中在腹誹著。就這猥瑣模樣,居然叫什麼勁松?哪裡有勁松那種高潔之氣啊?!
「為我好?上次他讓我走,說是不想讓我碰上顏緋月,可現在顏緋月已經走了,為什麼還不讓我過去?!」那人叫道。
「顏緋月是走了,但左春冰來了啊。」滿臉絡腮鬍的漢子嘆道;「與其怪袁老三,不如問問你自己。為什麼得罪那麼多人?!」
「你拿我尋開心呢是不是?」那人道:「袁老三能請得動左春冰?!」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袁老三能有這麼大面子。」滿臉絡腮鬍的漢子道:「可她真的來了。」
「左師姐來了?」屈寶寶顯得很吃驚:「左師姐的脾氣很好啊,李哥,沒關係的,我可以幫著你說和說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沒用。」滿臉絡腮鬍的漢子搖頭道:「只要他敢出現在左春冰的視線內,左春冰會立即紅眼的。」
「李哥,你到底做了些什麼?!」屈寶寶張口結舌的問道。
「去年,在上京城的一次拍賣上,左春冰拿出六十多顆化境丹,買走了他想要的一柄靈劍,真紅之劍。」滿臉絡腮鬍的漢子緩緩說道:「然後他就記仇了,一定要報復左春冰。」
「李哥,你不是左師姐的對手吧?」屈寶寶頓了頓,到底忍不住了:「你……你是怎麼想的?」
「他聰明著呢,知道打不過左春冰,便想了無數歪門邪道。」滿臉絡腮鬍的漢子說道:「比如說,左春冰晒衣物的時候,他往上面灑癢粉啊,又往水裡扔死老鼠啊,還往大門上潑糞啊,反正你們想得出來、想不出來的道道,他都用上了。」
屈寶寶和袁海龍都變了顏色,獃獃看著那李勁松。
「偏偏他身法詭奇,當初與飄高祖周進比拼腳力,整整跑出五百里,也不過是和周進差了十餘米而已,左春冰恨極了他,但又始終抓不住他。」滿臉絡腮鬍的漢子說道:「最後左春冰不得不中止歷練,半途返回蓬山,然後呢,他到處吹噓自己的本事,把左春冰說得異常狼狽,消息傳開后,左春冰憤然出山,四處尋他下落,他倒是夠姦猾的,一頭扎到一家尋常的妓寨里,躲了大半年,以左春冰的性格,自然想不到去妓寨里抓他。」
「李哥啊,你這……你這就過分了啊!」屈寶寶喃喃的說道。
「真紅之劍?」袁海龍咽下一口唾液,吃力的說道:「真紅之劍在洪牛手裡,只是現在他還無力駕馭,原來左師姐是為了洪牛啊……李哥,你完了,現在洪牛是不知道,等他知道了,以他的性格,絕對是和你不死不休的!」
「洪牛?他的性格最執拗了。」屈寶寶咂舌道:「如果讓他知道,左師姐為了給他買真紅之劍,受了這些苦楚,他一定會發瘋,誰勸都沒有用!」
「切,一群小輩,能奈我何?!」那李勁松不屑一顧的說道。
「我師尊說過,這一輩弟子中,洪牛的資質最高,意志也最堅韌,將來的七支聖座,必有他一席之地。」屈寶寶道:「李哥,你真以為他奈何不了你?!」
「哈哈哈……」那李勁松放聲長笑:「等他坐上那麼位置,怎麼也過了幾十年了,他還能記得這點屁事?!」
「別人記不記得,我不知道,但洪牛么……」袁海龍嘆道:「我敢用我的腦袋打賭,他肯定記得你。」
「肯定的!」屈寶寶也點起了頭。
「呵……」那李勁松臉頰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動了一下,隨後道:「某修行的靈訣獨步天下,等到那時候,或許我也晉陞為大尊了,記得我又怎麼樣?能追得上我再說吧。」
「他根本不需要追你啊。」袁海龍道:「隨便拿出些獎賞就好了,天下到處都是想殺你的人。」
(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