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猴腦進水的遺患
到最後,佐佐木琴子還是推門進去了,裡面兩人也沒在意,反正除了一開始的權術話題外,其他交談的內容都光明正大,就算最後那幾句,兩人也都是當玩笑開,渾不在意,就沒想到過是不是會被旁人聽到,讓擔心了半天的佐佐木琴子鬆了口氣。
當天的課程很快結束了,在準備離開的時候,堀未央奈想起接下來還要去找經紀人接回前些天腦子裡進的水,被人當做唐氏寶寶倒也罷了,為了二期生,她可以且含羞忍辱,待翻身之後,再耀武揚威未遲,但要不回單人番組,就是羊肉沒吃著,倒惹一身騷了。說不得,萬不得已時就要打一下林真秀的旗號,那麼事先就得通下氣,免得以後他發現自己是在糊弄他,生自己的氣。
「林,單人番組這件事,我就再向運營申請殭屍整人這個題材了,要是運營不同意,我打算找白石桑幫忙,可以嗎?」
林真秀當然會答應,堀未央奈趕緊往鐵板上釘釘,「要是她也不同意,我可以告訴她,和你說過這件事,可以嗎?」
和運營說外務省的林桑同意,那會惹來麻煩,但和白石麻衣說,那就不是事了,因此得到的答覆和剛才一樣,「可以。」
離開國際交流基金,在回去的路上,堀未央奈想了很久,對佐佐木琴子說:「琴子,你今天看到了,林桑對我們二期生有多重要。」
在凝視自己的嚴肅眼神下,佐佐木琴子有些不安地點點頭,接著她就聽到了某種宣言,「所以,我一定不會放棄的,所有二期生,包括琴子你,一定要幫我。」
佐佐木琴子低下頭,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敢亂點頭,但緊接著她就有點生氣了,差點就想反駁,「上次先到我這裡,塞給我衣服,打扮我兩個小時的是你。今天不當回事,隨便約個地方就一起來的也是你。做好人是你,做壞人也是你,做個人吧你。」
因為,身邊這個二期生第一人說了這麼一句話,「以後還是要一起漂漂亮亮來,不能丟二期生的臉。哼,我們可不是歪瓜裂棗。」
…………
這次上課給堀未央奈帶來很大震動,更有了時不我待的緊迫感。她回去后就給伊藤卡琳發消息,約見面的時間,準備到時詳細轉述林真秀的觀點和建議,商量怎麼具體落實。第二天又去找自己的經紀人,想把潑出去的水接回來。
「你又想要那個單人番組了?」工藤安雲有些無語,很想問下「是何前倨而後恭」,不過想到那天拒絕的古怪,就連理由都懶得問,直接告訴她唯一的解決辦法。
「這事已經結束了,只有今野桑發話才能重新加入計劃。但你找今野桑,今野桑問一句先前你為什麼拒絕,你就沒辦法回答。所以,你還是直接去找白石吧,她既然能要來一次,再要一次也不難。找其他人都沒用,你拒絕了白石,掃了她的面子,答應你,別人也要顧忌白石會不會不高興。」
沒辦法,之前腦子進的水,哭著也要把它甩干。堀未央奈找了最近一個選拔組上音樂番組的日子,一早就守在六番町大樓里等著白石麻衣——第12單打歌期開始了,上音樂番組前選拔組會先來換上打歌服再去電視台,在這裡等又直接又方便。
順利地等到人,並找到了單獨說話的機會後,她婉轉地將自己還想要那個單人番組的事說了,白石麻衣愣住了,「運營沒和我說這件事。你怎麼又想要了?這不太好辦呢。」
堀未央奈只好將林真秀的虎皮拉出來了,「前天林問起這件事,還說我是喜歡恐怖嗜血的月亮天蠍,殭屍整人的題材不錯,又說可以替我找白石桑說說,我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這個心機girl故意說得含糊,把自己要做單人番組和自己要做的單人番組題材混為一談,白石麻衣不知內情,就給糊弄過去了。
「林……」她注意到堀未央奈也沒有加上「桑」,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似乎有些不痛快,但想起那天電話中自己也做過類似的事,又發作不得,同時還想了解兩人是怎麼談起這件事的,就試探著問,「你們什麼時候說起這件事的?」
堀未央奈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沒有再刺激下去,老老實實地說:「前天上課時說起的,之前有一個多月沒上課了,他剛出國回來,正好有了點空,就讓我去上課。」
剛聽到「前天上課時說起的」這句,白石麻衣心裡一下子就不痛快了起來,想著他們才一起去的韓國,連著三天,回來沒兩天又見面,未免太頻繁了吧,就很不想答應。好在後來又聽到「一個多月沒上課了」這句,對照上次酒會結束后林真秀說的「最近都很忙,連堀都有大半個月沒上課了」,能確認這兩句都是真的,那麼還情有可原,似乎又間接證明了兩人去韓國可能真的是因為公事,心情就有所好轉,但也沒立刻答應,而是又問:「林上的課都很厲害,前天他講了什麼?」
「講了握手會的事,他批評我握手會表現不好,用西野桑來舉例,說了一些方法,讓我學著提高。告訴我如果能全切比例到70%,就可能回選拔,又聊了一些人設的事。」堀未央奈不敢信口開河,生怕白石麻衣和林真秀聯繫時,後者不知道今天她說了些什麼,出現衝突,但也沒老實到全都說,撿不疼不癢的內容說了一些,為了讓前者相信,她還把記錄的一些數據說了出來。
「林……對你真不錯。」聽到這麼多數據,白石麻衣信了,這確實是林真秀的風格。雖然她在團隊、會社中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想到眼前這個後輩能被一個社會精英這樣關心還是有些羨慕。
左一個「林」,右一個「林」,把本來就覺得自己是在忍辱負重的堀未央奈給惹毛了,她就覺得自己是在不斷被示威,本性中的剛直就「穎脫而出」,差點就想把林真秀說的「到2018年,你就畢業,我讓東寶、東映簽你」說出來炫耀,還好理智告訴她,說出來就刺激太過,會弄巧成拙,因此到了嘴邊還是硬生生改了,「是的,他還說2018年是我們可能登上日本偶像女團頂峰,建議我那時就畢業呢。」
這話勾起白石麻衣對自己未來發展的考慮,她也很想得到一個比較了解偶像行業,還客觀中立,分析判斷能力又極強,最後還擁有不小權力,可以影響自己前途的社會精英給的建議,恰好堀未央奈剛才提出的請求給了她一個聯繫的理由,於是做了決定。
「殭屍整人題材對女偶像而言有點劍走偏鋒了,今野桑未必會同意,我先問下林為什麼覺得不錯吧。」說完之後,她又裝作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我也很久沒聽他的課了,要不下次一起去?很想問下要是我,他能給什麼建議呢。」
這下堀未央奈心裡慶幸林真秀那天最後的拒絕了,理直氣壯地回答,「這次上課,林還說了,不准我帶琴子之外的其他人去。」生怕一拍兩散,趕緊再留個假的誘餌,「如果還有下次上課,我問下林。」
白石麻衣的身份不允許她再次提出讓一個後輩答應她跟著去的請求,這次對話也就到此結束了。
等堀未央奈走後,她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該答應的這件事,畢竟這也要搭上自己的人情,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所以,送選拔組成員去電視台的車上,在大喇叭花照樣精力充沛地吵吵鬧鬧,引得年下組成員跟著起鬨,車內熱熱鬧鬧的時候,就她一個人顯得非常沉默,不時拿出手機,點開郵件程序,接著再關閉。雖然因為一直很忙很累,別的成員習慣了她在車上休息的安靜,又是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看不到她表情,一路上沒人注意到她的不正常,但到電視台的待機室后,還是有一個人和她坐在一起,並低聲問,「看你的樣子,有心事嗎?」
「堀剛才找我,說單人番組的事。」對著自己的好朋友,而且很清楚其中情況的松村沙友理,白石麻衣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甚至也很想聽她的意見,說不定自己就有勇氣違背一直堅守的偶像原則,於是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問,「該幫她嗎?」隨即得到一個毫不猶豫的回答,「幫。二期生遲早會有一個單人番組,也肯定是給堀,現在幫她還能落一個人情。」
「好吧,那我回去后找今野桑。」白石麻衣不再猶豫。
「急什麼,先把人情要到手再說。」松村沙友理伸出手,「手機解鎖,給我下。」
「現在就向堀要人情?」白石麻衣一邊順從地將手機解鎖后遞出,一邊表示疑惑,然後得到了一道鄙夷的視線。
「堀的人情有什麼用,當然是林的。」說著,松村沙友理點開手機郵件程序,熟練地輸入林真秀的郵件賬號,並在正文中寫下「堀剛才找我聊單人番組的事,說是因為你問起了,這可不好辦呢,你很想讓她得到嗎?要是你想,我就再去找今野桑提出申請。」接著遞給白石麻衣,「你看下,沒問題就發出去。」
白石麻衣看著郵件,默不作聲,既不點擊發送,也不放下手機。
「貓をかぶるな!(假正經)」松村沙友理腹誹著,也不說話,裝木頭人。
「沙友林!」過了好一會兒,白石麻衣瞪了平時總是攛掇自己,關鍵時刻又故意看自己笑話的好朋友一眼。
松村沙友理忍著笑,伸出手,慢慢拈起前者空著那隻手的食指,再慢慢地往屏幕上的發送鍵上按,只是不僅速度慢得像是蝸牛,還在最後點下的那一刻停了下來,壞笑著說,「那按了哦,那按了哦。」
白石麻衣臉都紅了,索性抬頭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這才感受到食指指肚與屏幕接觸那一瞬間的冰涼。在鬆了一口氣后,迷茫浮上她的心頭,讓她沉默了下來。松村沙友理也沒有繼續調侃自己的好朋友,這個不知道自己做得對還是不對的人此刻心裡五味雜陳,失去了說話的心情。
工作日的白天,林真秀回復郵件的速度一貫很快,沒一會兒新郵件推送的提示音響起,「如果能幫就幫吧,偶像扮殭屍整人也挺有趣。秋元康桑的企畫理念不一直就是『這不是很有趣嗎?』」
如果有上帝,堀未央奈一定會好好感謝這位,因為她的兩頭糊弄幸運地達到了目的——因為是郵件而不是電話,更不是當面交談,信息元素會缺失不少,造成誤解,使得一個說單人番組,一個回答單人番組題材,這樣雞同鴨講居然也對上了頻率。
看完郵件后,白石麻衣將手機遞給松村沙友理,後者看完後用番組上自己的標準傻笑表情回應,逼得前者心不甘情不願地問:「該怎麼回?」
「你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叫上我?」對面開出了條件。
這不苛刻,真要讓白石麻衣和林真秀一起吃飯,她也有點害怕,畢竟兩個人所處的世界差距太大,未必能有共同語言,要是席間無話可說,尷尬了起來,那還會有下一次嗎?有個像是松村沙友理這樣慣會插科打諢的幫手會好很多,所以她痛快地點了點頭。
「可是,上一次還有人沒幫我鑒定正宗的中國菜餐廳呢?」
這句話的最後還插入一個撒嬌的繪文字,暗示收件人,正文不是質問,而是打情罵俏,同時遞過來后也讓發件人看了紅了臉,既不點擊發送,也不說話,就等著別人來「強迫」自己。
然而,這個「別人」說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間」就開溜了——背景板也有自己的情緒,代打到這地步,再繼續就心酸得想哭了。
等過幾分鐘回來后,松村沙友理看到白石麻衣的手機已經黑屏,並老老實實待在桌面上,它的主人一臉平靜地坐著發獃,原先眉宇間淡淡地糾結則已經消失無蹤。
她很想看自己不在的時候,是否有了回復的郵件,如果有,其中內容又是什麼,但始終鼓不起勇氣,一直到站上舞台,又下了舞台,終究還是放棄了,不過從接下來密切關注白石麻衣行蹤得到的收穫來看,或許回答是讓她喜憂參半的那種——乃木坂46的一姐為了切實並早點拿到這個人情,行動力爆表,在打歌結束,選拔組被送回六番町大樓,立刻開始了行動。先是找自己的經紀人確認下一個行程如果出發時間算得緊湊點,還可以有半小時可用,又問了下,得知今野義雄在辦公室,就告訴武藤達也有點事要找今野桑,推遲半小時出發,然後直接找上門去。
聽了白石麻衣的請求后,今野義雄許久沒有回答。如果就事論事,正如松村沙友理所說的,堀未央奈必然會代表二期生得到一次單人番組的機會,無非早一點晚一點的不同,答應並無妨,然而之前莫名的拒絕和現在這個性子又硬又直的小女生忽然吃回頭草的不合情理讓他覺得其中有點蹊蹺。
倒過去回憶堀未央奈最近的行程和變化,他腦海中的畫面一下子定格在金浦國際機場的貴賓候機室內,那是他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場景——站在林真秀的側后,看著這個不斷與乃木坂46成員產生交集的男人背影,一邊是HKT48的宮脅咲良,一邊是自家組合的堀未央奈,然後思緒又無意識地跳到菊地友告訴他富士電視台發來《那朵花》真人電視劇SP試戲邀請的那一刻——「都不行,這份邀請是指名給堀未央奈的」,感覺自己似乎發現了盲點。
思考之際,他又看到眼前的乃木坂之顏神情相當嚴肅,眼神中有著期待,似乎非常在意結果,這又讓他產生了不妙的聯想——一期生中的第一人和二期生中的第一人限於立場,關係不可能好,白石麻衣之前替堀未央奈要單人番組就有些古怪,而被拒絕之後,能一笑置之就算心胸寬廣了,現在卻又來幫著再要一次,這已經不能用人美心好來解釋了,唯有受人之託才顯得合理。
林真秀!
今野義雄腦海中靈光一閃,出現了這個名字。是的,也只有他同時與這兩名成員有過交集,而且有能力讓白石麻衣不介意被拒絕的顏面受損,再一次出手相助——畢竟她被連著幫了兩次,欠了很大人情。
既然找到了頭緒,今野義雄的思維就順著展開了——如果是這樣,那麼《那朵花》真人電視劇SP試戲的邀請也恰好能解釋為什麼是一個二期生被指名,甚至韓國之行中,對成員資格的三個限定導致最終只有一個人選也變得合情合理。或者再發散思維下,到韓國后第一天的晚上,一名外務省的精英官僚,距離中級官僚的頂峰——公務員階級中第四階的課長只一步之遙的第五階企畫官,竟然會陪一群小偶像去逛街,當時以為是夏天荷爾蒙強烈,年輕男人擋不住一群青春靚麗小女生的吸引,現在看來說不定也是因為堀未央奈在其中的緣故。
那問題來了,他們兩人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是怎麼認識的,關係到了什麼程度呢?白石麻衣今天的行為是不是意味著她也捲入其中了呢?
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今野義雄覺得眼前一直籠罩的某個迷霧隱約出現了一條肉眼可見的通道,當然眼前最需要做的還是要確認某人是不是真的插手其中。
為了不給白石麻衣說謊的機會,預防與組合中最重要的成員可能產生的嫌隙,他的問話開門見山,直入主題,「白石,請你告訴我,這是不是外務省林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