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舊事依舊
「終於走了,哎喲喂,我就覺得這大姐不對勁,大晚上的,一個婦道人家,出來吃碗面,你看那笑,那也不像正經人家啊,別在是個暗門子吧。」袁紅吐槽犀利。
丁峰搖頭,「哎,一個女子,但凡有點能耐,誰想干哪個啊?」
「你說說,咱這日子,外面天天長毛來了走了,孫大炮又來了走了,皇上要倒了,可咱這生活,咋也沒變化,皇上倒了,咱就能好了?」袁紅抱怨道。
「您啊,您再吃一點面,莫談那些。」丁峰又摸了摸自己的圍巾。
「行吧,哎,你聽說了嗎?西大街開燈鋪的老吳,他們家兩口子前些天大半夜全讓人給」
袁紅做了個手一揮的手勢。
胡哥別過了頭,饒有興緻的聽他說。
袁紅見有人關注,更起勁了。「那濺的,牆上,地上都是,後來又一把火,全燒了,那些票據也都燒了。」
胡哥問道。「那您知道是什麼人乾的嗎?」
袁紅摸了摸頭,「那咱不知道了,要我說啊,那就是大俠,你想,老吳他們家,放貸!高利貸!那多少人賣兒賣女的還不上?這票據子燒了,多少人能活命啊?」
「對了老陳,咳咳咳咳」袁紅咳嗽幾聲。
「哎喲,你怎麼也咳嗽了,你媳婦身子咋樣?」丁峰關切道。
「托您福,好多了啊。」
「那您小心,您家裡的那可是肺病,別傳給你,傳給你,那就真是沒人掙錢了。要我說,還是得抓點葯。」
「葯?吃不吃不頂用,倒不如吃點好的,這身子骨壯實了,來年開春一暖和,興許就好了」
袁紅接著說道。「可這吃的更貴,前陣子我給她淘了只老母雞來,燉了一大鍋湯,她愣是一口沒捨得吃啊,還勸我呢,晚上你不得休息,得好好補補」
袁紅嘆了口氣,「得嘞,不說她了,老陳您女兒明天出閣啊?這要是嫁了人,你也找一個,找一個給你洗衣做飯吧,別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
「哎呀,這個使不得。」丁峰憨厚的笑了。
「一把細面,半碗高湯,一杯清水,五錢豬油,一勺醬油,再燙上兩顆挺括脆爽的小白菜,是這樣做的吧?」胡哥看著丁峰,問道。
「這位爺,您是行家。」
「自家做不出這味道來,您怕是有秘方吧。」胡哥又問道。
「那是,我老陳的醬油,那自然是秘制的。」丁峰驕傲道。
「可惜了。」胡哥點點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半響沉默,胡哥突然笑了。他說道。「今天正好兩位在,我得了個寶貝,給兩位打打眼?」
「哦?可是金銀珠寶?還是什麼西洋玩意?」丁峰來了興緻。
「都不是,我這個,價值連城!太歲!」
「太歲?」丁峰好奇。
「大凶之物啊,面世便是戰亂啊。」袁紅也湊過來。
「你們都不知道它有什麼用嗎?歷史上很多君王都想得到它,因為只要吃一口,就那麼一口,就可以長生不死,你們不想長生嗎?」
胡哥看著他們,眼睛裡面充滿了誘惑。
丁峰和袁紅對視一眼,倆人都笑了
「長生?哈哈哈~皇帝們就想長生不死,因為他們過得痛快!」丁峰嘲諷的笑著「我們,我們是窮人,活得那麼長幹什麼啊,那不活受罪嗎?」
「得嘞,該去打更了,回見吧老陳。」袁紅把錢放在桌子上,夾著鑼,從出場門下。
胡哥看看周圍,說道。「行了,也沒什麼人了,天也冷,這爐子,也該滅了。」
「您說的是,該收攤了啊。」
「你快點,我等你。」
…….
大幕下。全場燈滅。
「沒什麼意思啊?這是表達舊社會的不公?」錢方問萬倩。「不過你家大俠還真挺帥的,扮演大叔,也是帥大叔。」
萬倩則笑嘻嘻的,「接著看,接著看。」
「看啥,還能演出花來啊。」
這時候,那個聲音又響起,「夜深了,該出來的,該回去的,開始了」
畫風急轉直下,先是寒雪在外面攔住了袁紅,道出了自己的真像。「你不是沒有見過不可名狀嗎?今天就讓你見見!」她刷的一下變臉。
把袁紅嚇得屁滾尿流的跑回了家。
回到家,寒雪還是不肯離開,啪啪砸門。
袁紅急壞了,忙喊道。「哎呦,大姐,那真對不住您啦,您還是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我就是一窮苦人家,吃了上頓沒下頓,而且我媳婦,她還病著呢,在床上躺著,剛睡著,身子虛,也經不得吵鬧啊」
寒雪那邊也罵道。「你老婆,你老婆那是病了呀,她都死了好幾天了!」
「媳婦!媳婦…她說你死了,你起來,讓她看看,媳婦?媳婦!」他轉過女人的身子,看著她烏青的嘴,一看就是死了
「媳婦!媳婦你醒醒啊,我帶你去吃老陳家的陽春麵,你還沒吃過呢」
寒雪看著癱坐在地上的袁紅,嘆氣道。「兄弟啊,我不和你逗了,你來,你和大姐走吧。」
她拉著袁紅,「以後啊,都不用吃苦了,我不是不可名狀,你才是呢!」
「你媳婦得了病,熬不住了,就靠你打更賺錢,你還把鑼丟了,丟了營生,回家想不開,吊了梁,你自己看看,那樑上的,是什麼?」
一道光打在樑上,飄蕩著什麼。
大幕拉下。
……
「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包括已經看過劇本的萬倩。
袁紅把一個老實人的苦,老實人的無奈,演繹的淋漓盡致。
而那邊,錢方早已驚呆。「哎?這大姐,這大姐是白大姐嗎?」
…….
黑暗中,胡哥的聲音響起。「疼嗎?」
「我問砍頭疼嗎?」
燈光亮起,場景回到麵館,丁峰一臉苦笑,摸著圍巾,搖頭。「有點,可是啊,想到明天閨女就要嫁人了,就不覺得疼了。」
「你像好人。」胡哥繼續說。
「是啊。我像好人。」
「可是你殺了人,兩個人,是兩個人!」
丁峰走到凳子旁邊,坐下。「我啊,是好人,可我也是窮人,女兒出閣,我這個做爹的,怎麼也需要準備個豐厚的嫁妝才行。」
胡哥搖頭道,「所以,你去借貸了?」
「你別看我有個小麵館,可是啊,賺不到錢,每天只夠吃飯的,根本沒有剩餘。」
「哪怕嫁妝薄點呢?」胡歌的語氣里充滿了惋惜。
「那可不行!我閨女啊,身體弱,伺候不了公婆,所以啊我想備一份沖一點的嫁妝,過門之後,我閨女不受欺負,我閨女跟我這麼多年了,沒過上一天的好日子」
丁峰站了起來,聲音哽咽著。
「他們逼我還錢,我呢,就賺一點,還他們一點,有一天,他們讓我上門,我就去了,可剛一進門,就看見他們倆坐那喝酒吃肉,一邊吃,一邊笑,我看著他們就噁心,他們吃的喝的,那都是窮人的血汗錢!」
「他們讓我跪下給他們磕頭,說,有好事跟我說,我就給他們跪下了,我磕頭,我磕頭!」
丁峰說著,跪在地上,開始磕頭。
「可他們還說,看我這小店根本還不起他們的錢,他把我的女兒賣到窯子里去,跟窯子已經說好了,他們還說,他們還說,我的閨女天生就是拿來賣的!」
丁峰起身,表情逐漸兇惡。
「我求他們,別把我閨女賣了,我求他們,他們不同意,我求他們,他們不同意!」
丁峰跪著起了身,表情逐漸猙獰,他舉起手,像拿著刀一樣的殺人,一下,兩下,三下!
「我們是窮人!可我們本本分分!我們靠我們的體力來賺錢來養家!我們雖然窮,但我們是人,我們不是畜牲!」
「可你賠上了一條命!」
丁峰面目猙獰
「我不後悔!我殺了那些帶票的!我救了很多像我一樣的窮人!」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猙獰的臉漸漸地變得很平靜,他跪在地上,匍匐著爬到了胡哥腳前,捧起了胡哥的皮鞋,虔誠的用自己的袖子擦著。擦著。
擦好了之後,諂媚的問道。
「這位爺,求您件事行嗎?明天一早,我閨女就要出閣了,可我看不見她了,您可否幫我看一眼她嗎,如果您能幫我看她一眼,我就放心了,我閨女她叫,她叫鳳蝶…」
……
全場,安靜的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