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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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室。 

  肅沉冷煞犯。 

  左右守護在側的侍衛目光炯炯,冷目寒光慌。 

  鎖鏈鐐銬在牆上掛著,裡面陰沉的血腥之氣,隱隱傳來。 

  隨著一聲歇斯底里的嘶嚎,腳步聲漸近。 

  一襲墨色龍袍的夜凌璟走了出來,便是在此等地方,身上仍塵埃不染。 

  俊美的面上帶著邪魅冷沉之色,手中的白絹擦過了手指,遂,扔到一邊。 

  飄忽落地的白絹上並沒有一絲的血痕,潔凈如雪。 

  後面緊隨著的是常總管,還有先前在客來樓伴在他身邊的冷麵侍衛。 

  夜凌璟足下稍頓。 

  「當問則問,若是問不出……」 

  「是!」 

  冷麵侍衛應諾。 

  夜凌璟看了他一眼,眉心微凝,「你身上的血腥氣太重!」 

  冷麵侍衛有些愣,看向常總管,常總管使了個眼色,冷麵侍衛明白過來,垂首道,「臣抄寫《金剛經》百遍。」 

  夜凌璟眼角睇了眼常總管,道,「心知其意就夠了!」 

  「是!」 

  夜凌璟頜首,直接走到門口,又忽的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冷麵侍衛,「下次見皇后之前,把身上就洗乾淨!」 

  「……是!」 

  皇帝和常總管的身影消失。 

  冷麵侍衛抬起自己的胳膊聞了聞。 

  沒什麼味道啊! 

  「噗——」 

  守護在側的侍衛悶聲笑了出來。 

  冷麵侍衛嘴角一沉,冷眉看過去。 

  那幾名侍衛趕緊的眼觀鼻,鼻觀心,整齊肅然。 

  冷麵侍衛瞪了他們一眼,轉身往裡走。 

  剛走了幾步,冷麵侍衛腦袋裡靈光一閃。 

  照皇上的意思,那剛才說他血腥氣什麼的只是說他的身上洗的不幹凈吧! 

  肯定是! 

  冷麵侍衛額角狠狠一抖。 

  ……………… 

  外面緊跟在夜凌璟身後的常總管猛地打了個寒顫。 

  夜凌璟察覺到,冷眼睇過去。 

  常總管忙嬉笑的湊過去,「還是皇上明睿,那兩個傢伙以為自己什麼都沒說,可主子想知道的,還不是知道了!」 

  夜凌璟眼中冷光一瞬即掠,嘴角似勾非勾的瞧著他,「你倒是機敏,知道朕想要知道的?」 

  常總管獻媚,「嘿嘿,奴才在主子身邊伺候這麼多年,就是仍不通樂理,也差不多能聽音辨弦!」 

  「嗬,好個奴才,順道的也把自己抬了一番!」夜凌璟笑,一手在常總管的腦門上拍了下。 

  常總管低低的「嗷」了聲,側頭示寵。 

  後面侍奉的宮隨侍衛都知道這是人家主僕的樂趣,退在數步開外,靜守。 

  只是這會兒皇上前行的腳步忽的頓了下來。 

  常總管的嬉笑諂媚之音也隨之一頓。 

  後面的宮隨侍衛也立刻停下。 

  「皇上……」 

  常總管小心翼翼的開口。 

  夜凌璟沒理他,只是側目往某個方向看去。 

  常總管沒敢順著皇上的視線抬頭,腳下往後退了半步,小心的守著。 

  「小常子!」 

  夜凌璟忽的開口。 

  常總管忙應著,「奴才在!」 

  「你可記得當年朕饒了你一命?」 

  清冷的話語衝破耳膜,常總管撩起衣角跪倒,「奴才記得!」 

  「嗯!」 

  夜凌璟看著那個方向,眼中浮起朦朧,「那朕可曾告訴你,朕為何手下留情?」 

  常總管背脊上忽的一麻,他叩首在地。 

  「主子並不曾!」 

  夜凌璟彎了彎唇,眼中扶起朦朧霧色, 

  月光下,那張傾城的面容美艷魅邪。 

  「她救了朕,朕才饒了你。所以,你這條命,是她救的……」 

  悠長低沉的聲音像是低啞的琴弦,落在小常子的頭頂上,小常子的腦袋倏的一懵。 

  主子說的她,是誰? 

  夜凌璟轉過目光,在常總管的頭頂上停頓稍許, 

  「……倒也不枉你還有幾分心思……」 

  「……」 

  常總管只覺得自己更好像是墜入五重霧裡,茫茫然的混若不知。 

  怎麼皇上說的這兩句話,他一個字也聽不懂! 

  「起來吧!」 

  頭頂上主子發話,常總管應諾。 

  「是!」 

  身前的主子沒有停頓,大步的前行而去, 

  隨之而來的,是近乎飄渺的一句話, 

  「去鳳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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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儀宮。 

  日頭明亮。 

  精緻秀美的窗欄,點點的鳥鳴聲清秀傳來。 

  絡繹的宮婢行雲流雲,衣裙聯袂細碎。 

  坐在鏡前的容纖月穩穩的坐著,眼看著鏡子里近乎蓬頭垢面的女子漸漸的變成一傾城奪魄的美人兒。腦袋裡卻還是被昨兒晚上做的那個夢深深淺淺的纏繞著。 

  破敗的宮殿,傾城的少年,肅殺的冷凝,寒顫的血腥…… 

  ……好真! 

  真的就像是她真的曾經經歷過一般。 

  就如同上次省親他們站在河邊假山之側時,她迷迷糊糊的也好像自己是去過那裡一樣。 

  可在容府,除了那裡,她對其他的地方一點兒感覺印象也沒有。 

  昨兒那個夢更是如此。 

  到現在她還清楚的記得那個宮殿內的擺設布置,可宮殿外……夢裡的匆匆一瞥,竟是什麼印象都沒有。 

  難道說,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因為聽了容大公子和她說的宮變的事兒,心裡憐惜著他,擔心著他,就夢到那麼一出。所以夢裡的他才會是十一二歲的模樣。 

  而又因為經歷了那一場的刺殺,便是夢裡也出現了類似的情節。 

  ……應該是! 

  他不是說那個玉佩是當初在容府給她的嗎? 

  而她的這個夢裡,卻是他那時給她的! 

  所謂夢,不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 

  心念著,頭頂上浮著的那一層迷霧也漸漸的散了去。 

  這也才看到跟前端上來的香茶,她拿起來,慢慢的品著。 

  茶香清冽,卻是往日里她用來醒腦清神喝的。 

  容纖月看了眼春桃。 

  春桃眼中閃了閃,有些訥訥,「娘娘……」 

  「知道本宮剛才在想什麼嗎?」容纖月道。 

  一出口,旁邊的春蘭也抬頭看向她。 

  容纖月明白,自己剛才走神的模樣倒是讓這兩個丫頭都看到眼裡了,才端上來這清茶。 

  「娘娘在想什麼?」春桃道,很有些好奇。 

  容纖月彎唇。 

  這個小丫頭在她面前還裝呢! 

  「猜!」她吐了這個字出來,眼角又瞄向香蘭。 

  春桃和香蘭對視了眼。 

  不約而同,卻又是聲音都小的可憐, 

  「皇上?」 

  容纖月瞥了她們一眼,做了個嘆息的表情,「原來,連你們也不相信自己說的呢!」 

  春桃,「……」 

  香蘭,「……」 

  兩人默了片刻,幾乎同時的展笑嬌俏,「娘娘又在戲弄奴婢了!」 

  眼瞧著兩人的表情動作,容纖月掩唇, 

  「你們倒是越來越親近了,卻是讓本宮怎麼辦呢!」 

  春桃,香蘭兩人一僵,再度討饒, 

  「娘娘,饒了奴婢吧!」 

  這在容纖月嘴裡是笑言,可她們身為奴婢當真是受不起! 

  所幸,容纖月也沒有在這上面和她們再說什麼,言笑著就轉了話題。 

  「皇上昨兒可是過來了?」 

  容纖月問的隨意。 

  香蘭道,「是,皇上子時的時候過來了,瞧著娘娘睡了,便走了!」 

  「哦~!」 

  容纖月點頭,心裡頭又安穩了些。 

  昨兒她倒是沒想這麼多,剛才在想著那個怪異的夢的時候,她才想到若是他真的愛護著她,怎麼著也要過來安慰安慰她啊! 

  畢竟昨兒那場禍事,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淡然處之的! 

  「對了,你們去打聽打聽!前面可有什麼消息?」 

  容纖月吩咐。 

  ………… 

  果然是久經後宮的老人兒,沒多久容纖月就得到了前朝的消息。 

  昨兒晨省過後,後宮里的走動就尤其的強烈,所以想當然的早朝差不多都應該是勸諫帝王不能偏寵之類的內容,不然昨夜裡那位皇帝也不會連夜存著私心公心的帶著她去了悅來酒樓見了容大公子。只是誰也沒想到的是這早朝剛一開始,便是雷霆帝怒。 

  ——因西北蝗災,兩國官兵都在努力鎮災,而西北外邦的密探此刻竟到了京城,不止如此,還趁著夜色意圖謀害君主帝王。 

  或帝王私下出宮,於國規不符,可外邦異族膽敢行刺帝王,那便是舉國之辱。 

  他們如何潛入大夏國,如何入京,如何又於京城之內掩人耳目? 

  便是一時有幸看到大夏帝王,不是心生尊意,而是意圖謀害,此狼子野心,便是昭然若揭。 

  這關係兩國邦交,絕非只是一朝後宮女子所能惹起的雷霆之怒,所以那先前一眾的朝臣們連夜起草的摺子就只能在懷裡揣著全無用武之地,全都為這關係兩國&&軍民之事,絞盡腦汁。 

  有說這未必是外邦賊人,有說這或就是有心人蓄意掩人耳目,又有說或不過就是普通仇殺,認錯了人。 

  一時,朝堂上可謂是眾說紛紜, 

  反正當香蘭從前面打聽完消息回來之後,聽說才勉強有了定論:派官員到西北前線弄清楚,要外邦給個交代,嚴查京城內外一眾匪徒,大理寺卿梁啟明治理不嚴,戴罪立功,若是此番差事辦的好,那就一切好說,要是辦不好,數罪併罰。 

  香蘭說完,拍著胸口嘆,「這還是皇上登基以來頭一次早朝這麼久呢!聽說散朝之後,大多的官員就在皇城外面的小鋪上用早飯了!」 

  若非是早朝時候過長,那些官員就是不去自家的府邸里用飯,也要到一些大的館子里,哪兒會在小鋪里就近解決了。 

  容纖月腦袋裡想著一大堆的官員從自己的轎子里下來急火火的往小鋪子的桌上湊的情形,也忍不住笑出聲。 

  「春桃!」 

  容纖月喚。 

  「奴婢在!」春桃應著。 

  「過會兒給皇上熬的湯羹本宮親自下廚!」容纖月臉上滿滿的笑意。 

  今兒這一場就算是舌戰群儒,她總也要有所表示,不是? 

  ……………………………………………… 

  只是這邊鳳儀宮笑聲連連,來儀宮中,卻已經是冷清湛然。 

  站在案幾前,手裡執著畫筆 

  的德妃容纖染聽著香玉道出的同樣事情,嘴角狠狠一抿,手裡的狼毫霍得扔到桌上,那已經畫了一半兒的錦鯉戲蓮圖上面赫然平添了一道墨痕。 

  「娘娘——」 

  香玉喚著,手忙腳亂的把那幅錦鯉戲蓮圖從那道筆鋒下奪出來。 

  容纖染看著香玉的舉動,一聲輕嘲,「還有什麼可拾的?」 

  「娘娘,這是您的心血!」 

  香玉低低的喊。 

  「心血?」容纖染只當是聽著什麼笑話,「這不過就是一副嬉戲之作,若是說起心血,他才是!」 

  容纖染摸著自己的腰腹,低頭看著此刻隱隱顯出一些輪廓的腰腹,嘴角弧度飽滿,「……等他生下來的那日,就是本宮的翻身之時!」 

  略顯陰沉的話語寒顫冷意。 

  「既然娘娘明白,那又生氣什麼!」香蘭道, 

  而聽著香蘭的話,容纖染的眼中只恨光一閃,「說的容易,可這十個月卻是讓本宮怎麼能忍下來?」 

  「那個梁昭儀,說什麼就是拼的性命也要讓她老實乖巧,可結果呢?弄得她自己被降了品階不說,還把梁家給拖了下來!」 

  「大理寺卿,手握大夏刑獄。卻是因為皇上說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作亂給牽連了進去!這一來,豈不是損失我容家的一大臂膀!——而這若是能扳倒她也無妨,可她卻是一點兒事兒也沒有!這讓本宮又怎麼甘心!!」 

  話到此處,容纖染目光落到香玉手裡的錦鯉戲蓮圖上,霍得把那幅圖給奪了過來。 

  「撕拉——」幾聲,那幅圖就撕成了碎片。 

  宣紙落地,如花似蝶。 

  紛紛揚揚的落在在地。 

  容纖染瞪著紛落的碎紙,手掌緊緊的覆在自己的腰腹之上,眼中狠光幽暗。 

  …………………… 

  芳華苑。 

  緩緩錚錚的曲箏倏的一頓,纖白的手指從琴箏之上移下來。 

  纖細柔巧的手指落在柔軟的綢緞之上,輕輕擦拭。 

  「可有遺漏?」 

  淡然的聲音若是超出凡塵之音。 

  侍奉在側的宮婢想了想,「沒有了,娘娘!」 

  謝昭儀頜首,從軟座上起身。 

  衣裙擺動,裙擺間的袖裙漣漪,美妙無雙。 

  一雙美目盯著遠處里的蔚藍天際,流動妙曼。 

  「皇上萬乘之君,何能於此事玩笑,故而,夜遇刺客,應是真的!」 

  聽著自家主子的話,宮婢在旁點了點頭。 

  旋,謝昭儀轉過裙擺,輕啟一笑,「所以,倒是上天庇佑!」 

  「如此,那……」 

  謝昭儀抬手拂過自己髮際青絲,唇中輕笑,「梁家,不過是我謝家的奴才。而皇上早晚要收回大理寺,既然我謝家尊的皇上,就由著皇上把這個大理寺收回去也好。」 

  「樹大招風,若是我謝家拱手相送倒是顯得不美!」 

  「不過……」 

  謝昭儀語音稍頓,妙目轉動,落到那個宮婢的身上,「你說,如今我可有一爭?」 

  宮婢抿了唇角,「在奴婢的眼裡,娘娘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自是要和世上最好的男兒在一起,才算般配!」 

  謝昭儀滿意微笑,隨後,手臂微揚,寬大的袍袖盪起漣漪。 

  「既如此,那我就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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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城之內。 

  御書房就在前面不遠。 

  華服鳳袍的容纖月前行著,身後,緊隨著的香蘭春桃兩人各自手上都托著蓋著薄絹的物件兒。 

  臨來的時候,香蘭已經問過了,皇上就在御書房,只是明明那人就在那邊,可心頭這乍然而來的不安又是怎麼回事? 

  容纖月忽的停下腳步,身後春桃香蘭也隨 

  之而頓。 

  「娘娘——」 

  香蘭出言相詢。 

  容纖月沉吟,良久, 

  「今兒怎麼沒聽著謝昭儀的琴聲?」 

  香蘭道,「謝昭儀彈的時候短了些!只差不多半柱香的時辰!」 

  容纖月點頭,難怪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走吧!」 

  「是!」 

  春桃香蘭相隨而行。 

  前面早先就知道皇后要過來的常總管早就守在那裡了,遠遠的瞧著容纖月一行人的身影,快步的就過來,「奴才給皇後娘娘問安!」 

  尖細的聲響,容纖月的眼中不由浮上一抹微光。 

  似乎,夢裡那個小常子又浮現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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