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香氣
「娘娘?」春桃輕呼。
容纖月招了招手,「找人跟著她!」
春桃瞪大眼睛犯。
容纖月眨眨眼,「我覺得她可疑!慌」
春桃對主子的話沒有絲毫質疑,立刻吩咐了幾名宮隨跟了過去。
看著身邊少了人,卻還是顯得有些多的宮隨,容纖月悄悄的抬了抬眉角。
這時,又聽著一聲警示,「什麼人?」
容纖月眼中一閃。
今兒晚上還真是熱鬧。
再轉頭看去,就在那幾名侍衛之前,一穿著錦袍的男子正矗立在那兒。
他正站在燈光暗處,和對面的侍衛侃侃而談。
容纖月看不到他的模樣,可他的身形欣長,儀態秀姿,想必也是個相貌堂堂的君子。若是原來,或者容纖月還會萌生出幾分對他模樣的好奇。可現在,容纖月的嘴角只勾起了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帶著一絲輕魅,一絲嬌艷。
很快,就見那幾名侍衛面帶豫色,遂一人轉身沖著容纖月的方向稽首,「皇後娘娘,是容大人!」
容大人?容大公子?
容纖月瞬間坐直了本就直挺的腰脊,淡淡的說了句,「請——」
春桃得諾,揚聲,「皇後娘娘,有請——」
春桃的聲音和原來一樣,只是尾音處稍稍的有些顫。
容纖月眯了眯眼睛。
視線所及,站在暗處的他,垂首抬臂整理了衣衫邊角,遂,起步而來。
漸漸的,他的身影現在宮燈之下。
因宮宴,均沒有穿著官服。他身上淺藍色的衣袍在宮燈下,深諳了幾分。可那張白日里曾匆匆一瞥之下的面容卻是越發的儒雅。
清澈的眸光,挺直的鼻樑,輕輕彎起的唇角,像是煦日溫暖,讓人無法生出抗拒的心思。
容纖月的目光也不知不覺得變得溫和。
或許是聽了春桃的話,她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真的關心「她」的。
「臣,見過皇後娘娘——」
他走到三步開外,躬身稽首。
禮儀規矩,挑不得丁點兒的差處。
「起來吧——」
容纖月道。
他起身,視線平視。
清湛的目光里溫情滿溢。
容纖月不由自主的開口,「哥哥可好?」
容宗瑾彎了彎唇角,「蒙皇后挂念,臣一切都好!」
「那就好!」
容纖月似乎是安下心來,便不再問了。
實際上她是不知道該再說什麼。
畢竟她和這位「哥哥」並不熟。
看到容纖月不再說話,容宗瑾嘴角一緊,腳下已經稍稍的往前靠了半寸。
「臣先前聽說娘娘蒙苦,今日看娘娘氣色尚佳,臣也安心了!」
低啞的聲音聽著容纖月心頭一震。容纖月抬頭,眼中微光浮動。
「那時候是有些辛苦,不過都已經過去了。如今,皇上對我很好!」
她說的中肯,容宗瑾也頜首稱是,「是,適才臣看的清楚,皇上對娘娘很是照顧!」
聞言,容纖月微微紅了面頰,
橋頭上宮燈照耀明亮,容纖月的面頰只若是璀璨珠華,更顯出了幾分媚色。
容宗瑾眸光一黯,忽的開口,
「先前皇后和懿貴妃說的,臣已經知道了!」
「……」
容纖月一怔,似是有些訝然。「哥哥在說什麼?」是說她故意透露的某人身體可能有恙的消息?
容宗瑾看了眼容纖月身側的眾宮隨,躬身垂首道,「請皇后屏退左右!臣有事稟奏!」
容纖月眼中似乎有些恍惚,有些猶豫,終,還
是點頭,
「好!」
………………
雖說是「屏退」,可眾宮隨還是立在七步之遠。
奉命守在此地的數名侍衛也神情肅穆,嚴陣以待。
容纖月看了眼,又看向容宗瑾,容宗瑾根本就沒理會那些人,只是瞧著她。
容纖月被容宗瑾的目光看的低垂下了頭。
他的目光雖然溫和,可隱隱如刀劍而來的銳利還是讓她有些不自在,
「現在,可以說了?」她問。
容宗瑾眼中微光劃過,他上前一步,聲音壓得很低,
「……皇后和原來不同了!」
容纖月不由自主的看向他,「哥哥,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今兒這是她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
可這句話聽上去和那句好像完全不同。
容宗瑾淺淺的呼了口氣,抬頭仰望。
頭頂上星辰閃爍,看上去並沒有此刻宮廷四周的燈火明亮輝煌,可那點點閃動的熒光卻像是明亮溫柔的眼睛,輕輕的看著他。
容宗瑾苦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可能,是我喝多了!」
他的聲音很低,容纖月猶豫的問,「哥哥……在說什麼?」
其實,她聽的很清楚。
聞聲,容宗瑾斂了恍惚,他看向容纖月,「是我錯了,久在深宮,又焉能和從前一樣!」
容纖月扯了扯嘴角,沒有接話。
容宗瑾彎了彎唇,似乎在安慰她,只是很快,面上已經是沉靜如水,「我已經派人去查,想必不多時就會有結果。只是,皇后可知道若是當真屬實,那後果……」
容宗瑾眼中冷凝閃過,容纖月看在眼裡,心頭猛地一跳。
「我,是我思慮不周……」
容纖月唇角泛白,握在橋頭圍欄上的手也抑不住的攥緊。
當日,她當是猜到後果才刻意的泄露了出去。
試想,若是皇帝沒有繁衍子嗣的能力,皇位自然就落到了那位皇帝唯一血親寧王爺的身上。可據起居錄上所言,皇上還是曾經有過子嗣的。換句話說,這就極有可能是有人蓄意謀害。
皇家秘史,一向少不了這些。容家身在朝中深潭,自然會想得到這當中最有可能得利的,就是最有可能謀害之人,而那個人首當寧王爺。
容家定然會徹查!畢竟容家的兩個女兒都嫁給了皇上,其中一個還是容家名副其實的嫡長女!若是當真,那容家的這兩個女兒就是白白「犧牲」了不說,容家還要重新「站隊」。又或者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容家勇於揭破陰謀,在皇帝的面前立下不世之功。不管日後皇帝是重獲新生,還是另擇新主,容家也都能安穩如山。她以為,後者的可能性極大!
雖然不管「鶴蚌相爭,漁翁得利」,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最後都難免朝堂動蕩。而那個深夜幾次三番闖入宮中的人也說不定會因此泄露了痕迹,於她,也是安全。至於那個美人兒皇帝,憑著人家的智謀,怎麼也會穩賺不賠。
只是她當時想的完美,卻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最後,即便那個美人兒皇帝再喜歡她,恐怕都會因為她泄露了如此隱秘的皇家密事,疏遠她,或者再把她打入冷宮。
原來,她不怕。所以根本就沒想過她可能的「下場」!
可現在,面對著一個關心著「她」的人,她竟有些抑不住的晃神。
那日,他覆在她的身上,深情低語,
「纖纖,相信朕,朕不會讓你再離開!」
一個時辰之前,他攬著她的腰身,朗聲宣布,「朕今兒晚上過來——」
亦便是適才,他還殷殷細語,關切備至……
這一切都讓她心頭暖意輕漾。
這才多久,她已經有些捨不得了,那日後,當真是那日到來,她又可能會忍得住么?
「皇後放心,若是當真無可避免,那臣就是捨得性命,也要保皇后無虞!」
耳際,定定的話入耳。
容纖月的胸口又是一陣波涌。
「哥哥……」
容纖月張了張嘴,再度發現自己語窒。
而容宗瑾似乎已經明白,他的眼中帶上溫和,正欲要說什麼,忽的,神情一凜,
「什麼人?」
容宗瑾一聲驟喝。身形快速的往小橋後面的樹林衝過去。
容纖月一驚。
她的這個「哥哥」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娘娘小心--」
而隨著容宗瑾的那聲喝止,後面一直小心防衛著的侍衛們很快涌了過來。
而除卻一開始的一驚,容纖月已經恢復了鎮定。
「本宮沒事!」她道。
此處正近距前面的凰牒殿,容宗瑾的聲音卻並不大,除了小橋附近容纖月身邊的宮隨,並沒有引起太多慌亂。只是若是她驚慌起來,恐怕會讓前面的宮宴功虧一簣。
「你們隨本宮過去看看!」容纖月道。
「娘娘——」
幾名侍衛臉上的神色一變。
若是皇后真的出了什麼事,他們就是滅門之禍。
「這裡是皇宮大內!還能有什麼事?」
容纖月輕聲一笑,掃了他們一眼。
被容纖月的視線一掃,這幾名侍衛只覺得頭皮不約的一緊。
「……是!」
遂,這幾名侍衛環顧保護著容纖月就往小樹林的方向過去。
春桃也要隨行,容纖月一個眼色過去,春桃便只有老實的待在原地,和鳳儀宮的一眾宮隨們待在一起,在橋上等著。
隨著那座小樹林越來愈近,容纖月的胸口漸漸的有些緊悶。
眼前,那張畫了幾筆的地圖在她的眼前一閃而過。
那個約她來此的,是他,還是此刻正隱身在樹林中的那個人?
雖然恨不得立刻就知道結果,容纖月還是步履平穩,神色自若。就是那幾位侍衛心裡或多或少的有那麼點兒驚慌,在看到容纖月這般后,也都定下心來,警惕四顧。
很快,衣衫迭迭聲起。
兩人交手的悶聲傳來。
侍衛們的腳步頓時加快,容纖月也不由張望。
雖樹林鮮少人跡,卻也掛著幾盞宮燈,而就在那幾盞並不甚明亮的宮燈之側,兩個人正在交手。
一個人藍袍飛舞,交疊如月。
一個人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斗篷,招招狠辣。
交手的兩個人顯然知道來了人。手下的招式更加的快了幾分。
忽的,兩人互拍了一掌,隨著各自的掌力,退開了七八步之遙。
容宗瑾立在一宮燈之側。
那個黑衣斗篷的男子正站在另一盞宮燈下面。
隨同容纖月而來的侍衛把容纖月護在當中,手裡的長戟外舉,進退有度。
容纖月抿緊了唇角,才沒有讓自己輕呼出聲。
藍袍的人是容宗瑾。
那個黑色斗篷的人……
她強自鎮定的立在原處,袖下的手緊緊的攥到了一起。
容宗瑾看了眼容纖月,看到她臉上並沒有什麼不適,方轉頭看向那個披著黑色斗篷的男子。
「閣下什麼人?」
一如容宗瑾一向的溫和儒雅。
黑衣斗篷的男子不會他,歪了歪頭,嘴裡嘖嘖的哼了聲,「你這個兄長……對妹妹也太過關心了點兒吧!嗯?~」
刻意拖長的尾音讓容宗瑾的嘴角微微一沉,袖下的手也猛地一攥。
「怎麼?想殺人滅口!可惜了——」
黑衣斗篷的男子輕笑,遂,抬手一撩。罩在他頭上的斗篷應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