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大的風浪(萬字更)【242】
(萬字更)【242】
「你呀……」衛長風的心臟完全被她給柔化了。
縱使這小丫頭在別人眼中有千般不足,萬般不好,但他知道,她的心腸就是這麼軟。
「冷衫,傳我的話去,到城中發榜。」青鳶把滿滿一帕子的銅板和碎銀子往冷衫的懷中一塞,脆聲說:「明日大皇子和灼郡王要在此處舉行義賣。孤」
「誰?」衛長風遲鈍了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
「大皇子,您!闕」
冷衫同情地看著他,衛長風在這裡痴痴傻傻地一個人笑了半天,都沒弄明白青鳶是打著他的旗號拐著那些女人大把地掏了銀子出來……
「啊……我義賣什麼?什麼義賣?」衛長風石化,一張俊臉上寫滿愕然和不解。
青鳶雙手合十,往額間一貼,給他作揖,「我不用焱家一針一線,也沒說不能用你們的名字和臉啊……你明兒就往這裡站一站,賣的東西都是我拿來的。反正你要在這附近監
察碼頭工事,也不費你力氣。四哥,你就幫幫那些可憐的孩子吧。」
「怎麼不讓焱殤去。」衛長風恢復了平靜,低聲問她。
「他是王,得威風一點。」青鳶厚著臉皮沖他笑。
「回去吧,你出來太久了。」衛長風微嘆,掉頭就走。
「王后,您也不怕把大皇子又氣倒了。」朗溪不滿地抱怨。
「不會,他明兒會來的。」青鳶胸有成竹地揚起微圓的下巴,笑嘻嘻地沖著衛長風的背影大叫,「四哥,明兒我給你帶我親手做的點心。」
衛長風平靜的聲音傳回來,「知道了,早點回去,不要再亂跑。」
「哎,大皇子對王后還真是真心實意,難怪太后如此心疼他。這一輩子只能痴等啦。」冷衫忍不住感嘆。
「放心,我不會讓他單身的。」青鳶輕聲笑。
「王后,您可不能……」冷衫臉色微變,趕緊說:「王對您可是……」
「你怎麼跟個媒婆一樣。」青鳶瞟他一眼,抬步往前走,「雪櫻明天也會來幫忙,你放機靈點,離她和四哥遠一點。」
「您是說……」冷衫眼睛一亮,壓低了聲音問:「想撮合他們?」
「是太后老人家的意思,若真能成就姻緣,我也樂見其成。」青鳶笑道。
許雪櫻為了焱殤蹉跎了年華,從十歲等到了現在,雙十年華,孑然一身。最美好的時光都在等待里消磨光了。而她不怨,不恨,不爭,不纏。一個女子有這樣的胸襟,這讓青鳶很配服她。
等待很苦,青鳶不想許雪櫻和衛長風在等待里苦一輩子,他們值得擁有更好的人,陪著他們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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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羅皇宮。
雨水清洗過的藍天,藍得令人心醉。
演兵場上,數十神射手正挽弓射箭,幾隻蒼鷹往下疾疾俯衝,箭如密雨,這些蒼鷹就在利箭中穿行,黑羽從半空中飄飄搖搖落下,但沒有一隻蒼鷹被射中。
高陵越端坐高台,撫掌讚歎,「熠兒,你訓練的這些鷹,真是讓人折服。」
高陵熠雙手負在身後,看著這些神射手,狂傲地說:「有了它們,這世上就沒有我得不到的情報。」
隨侍在一邊的大臣們紛紛附和,沖著高陵熠連豎大拇指,讚美之詞能把人的耳朵給漲破。
高陵熠就像沒聽到,高傲地看著高陵越說:「皇兄,我想在皇宮之中投放二十隻這樣的鷹。」
「啊?」高陵越楞了一下。
「這些鷹機敏靈活,又用特殤的方式餵養,它們身上沒有野禽的氣味,只有我們雲羅皇宮中最常見的牡丹花的氣味,就算有細作靠近,他們也不會察覺。這些蒼鷹能在不知不覺之中,」
高陵越臉上並不見喜色,微微擰眉,低聲說:「此事再議。」
「為何?」高陵熠一怔,不解地看著他。
「晚些朕再與你細說。」高陵越不自然地笑了笑,指著那些神射手們說:「我看這些人的技藝應當再練,連黑毛畜牲都對付不了,今後如何應對強敵。」
大臣們的讚美聲戛然而止,互相看了看,都不知如何接話。在過去的十多年裡,這兩兄弟從來沒有出現過意見不和的時候,一直是一應一和,步子完全一致。今兒這是怎麼了?
高陵熠的臉色漸黯,冷酷地說:「皇兄,大元的探子無孔不入。皇宮裡,事無巨細都能傳到焱燼的耳中,這些蒼鷹必須馬上放進宮中來。」
「朕說了,晚點再議,別這麼急燥。今兒,朕是來看這些高手們練示箭法的。過幾日就是春陽節了,能不能奪到頭柱彩,可預示著今年能不能一帆風順呢。」高陵越牽強地笑道。
「怎麼,是顧jian人害怕這些鷹不成?還是
顧jian人給人通風報信?」高陵熠薄唇微揚,漠然地看著高陵越。
高陵越臉上的笑意消失,壓低了聲音說:「熠兒不要鬧脾氣,她不是你親自帶進宮的嗎?這些鷹的事,朕會和你細談。」
「臣還有事,先行告退,這些鷹就留在宮中了。」高陵熠眉心緊鎖,掉頭就走。
「陵熠!」高陵越臉色黑了,猛地從椅上站了起來。
「皇兄別忘了,大敵當前,不是沉迷女\色的時候。」高陵熠轉頭,怒氣沖沖地說道。
高陵越的呼吸驟急,拂袖道:「越來越放肆,別忘了身份規矩。」
場面一陣死靜。
高陵熠冷冷一笑,「皇兄想想,我們兄弟什麼時候起,也能這樣惡言相向了。這可是別人最想看到的。若那jian人安守本份,不覬覦皇后之位,我尚能容她。但她令你我兄弟不和,我萬不能忍。」
高陵越深吸一口氣,轉開了頭,黑著臉道:「你下去吧。」
眾臣見兄弟二人鬧成這樣,紛紛跪下,大氣也不敢出。高陵熠頭也不回地走了,眾人才開始勸高陵越。
「皇上,和王的性子都是您慣出來的,但他確實忠心為了皇上。忠言逆耳,和王的話不是沒有道理。」
「皇上,自打衛王一去,只有您和他是親兄弟了。打虎不離親兄弟,上陣不離父子兵。您和與和王兄弟和,則雲羅和。兄弟反,則雲羅不妙呀。」
「皇后無錯,又生下太子。您有華貴妃紅袖添香,何必糾結於後位呢?」
高陵越長長嘆息,揉著眉心說:「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眾人齊齊磕頭,離開了演兵場。
伺候在最後邊的小太監里,緩步走出一人。青衣布帽,膚白如玉。一雙素手端起茶碗,奉到他的唇邊,柔柔地說:「皇上不必動氣,妾身早就說過,妾身為了皇上,一切都可以不計較。只要你們兄弟二人和好如初,妾身死也甘願。不如就先讓妾身出宮,在城中住著,到王爺能夠接受妾身了,妾身再回宮來陪伴皇上。」
「傻女子。」高陵越拉住她的手,摟她坐到膝上,溫柔地說:「朕怎麼捨得你出宮去?朕如今一日離不得你。」
傾華取下太監小帽,放到一邊,摟住了他的肩,把臉貼到他的頸窩裡,軟軟地說:「妾也是,一天也離不開皇上……越哥哥,我給你添麻煩了。」
高陵越心都被她給叫酥了,摟著她的纖腰,小聲說:「你快快給我生個兒子,這樣大家就不會為難你了。」
「妾身也想啊。」傾華抿唇笑,輕輕地說:「日思夜想……能為皇上生個大胖小子。但我不想讓他為帝為王,只讓他做你我的兒子,不爭權奪利,不陷進這些權利漩
渦……」
「你什麼也不爭,但卻沒人能明白你。」高陵越動容地說。
「越哥哥明白就好。」傾華越發地溫柔了,主動把紅唇印在他的唇上,小聲說:「越哥哥是傾華的丈夫,傾華是越哥哥的妻子,這樣就好了。身份名利又算什麼呢?我以前也是曼海公主,繁華過後,只得越哥哥一人疼我罷了。所以,什麼名份,什麼榮華富貴,對我來說統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遇上了越哥哥,我有了自己的家。」
「小丫頭,你真是得我的心哪。」高陵越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感嘆道:「今生得你,死而無憾……」
「不要說死字。」傾華趕緊吻住他的嘴唇,輕輕地說:「越哥哥會長命百歲,永享太平。我會永遠守護越哥哥,不管為越哥哥做什麼,我都願意。」
「傾華……」高陵越握著她的手,笑得有點兒傻。
傾華從他的膝上跳下來,笑著說:「走吧,我們去找王爺,向他陪禮道歉。您是哥哥,應當大度。我還扮成小太監,你一個人去找他。你們兄弟兩個好好聊聊,你只管說,我不想當皇后,什麼也不要。其實,王爺是重情重義的人。他是為皇后打抱不平,皇后一直照顧他,他懂得回報恩情,這是好事。」
高陵越頓時心中一陣舒暢,小聲說:「熠兒若有你這般通情達理,那我也不必這樣頭疼了。這小子,確實是被我慣壞了,慣出的狂傲脾氣。」
「王爺有狂傲的本事啊,您看這些鷹,尋常人怎能做到?也幸而王爺忠於您,不然……」
傾華趕緊捂住了嘴,小心地看著他說:「妾沒有別的意思呢。」
「我知道。」高陵越牽強地笑了笑。
「皇上,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旁邊的太監上前來,細聲細氣地說。
「什麼?」高陵越擰眉,沉聲問。
「朝中有人說,熠王……他有反
心。」太監跪下去,額頭俯地。
「放肆。」高陵越勃然大怒,一腳踹到他的身上。
「皇上,無風不起浪,皇上還得提防啊。」太監被踹下高台,又爬起來,磕頭如搗蒜。
「好了,公公您也聽風就是雨,王爺不是這樣的人。你
不要在這裡嚼舌根。」傾華瞪他,轉過臉,又笑眯眯地拉著高陵越說:「越哥哥,這奴才也是為了您想。就不要生氣了,我們去找王爺吧。」
高陵越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太監,拔腿就走。
傾華眸子里詭光輕涌,向那太監使了個眼色,緊跟在了高陵越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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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陵熠一路氣沖沖地往宮外走,前面來了兩個婢女,恭敬地向他福身下拜。
「王爺,皇後娘娘請您過去。」
「她回宮了?她回來幹什麼,看這兩個人氣她不成?」高陵熠不耐煩地問。
「皇后沒說,只是請您過去。」婢女見他心情不好,於是愈加小心翼翼地回話。
高陵熠擰擰眉,掉頭往皇后寢宮走去。
一路上奴才們見他神色不善,紛紛避讓,來不及躲開的,都跪在路邊,額頭緊觸地面,不敢抬眼看他。高陵熠在宮中常不戴面具,這讓他的臉顯得很是駭人。宮裡還有人私
傳,他是魔鬼的化身,所以沒人敢得罪他。
皇宮寢宮大門大敞,宮婢們正在門口等他。他一踏上白玉台階,立刻就上前來迎接。暖聲軟語地問安之後,引著他走向皇后最喜歡坐著的高台。
「王爺來了。」皇后一身素裝,正在煮茶,小太子就在一邊的躺椅上曬太陽,已經睡著了。
「嫂嫂何事?」高陵熠落座,淡淡地問。
「哎。」皇后眉頭輕皺,小聲說:「幾位皇族中的老爺子來見本宮,讓本宮退讓。」
「退讓?如何退讓?從這高台上跳下去?」高陵熠不解地問。
「他們想讓本宮同意讓傾華為皇貴妃,與本宮平起平坐。」
「哪些老東西來放
狗
屁,本王現在就去廢了他們。」高陵熠怒火一衝而起,咬牙切齒地問。
皇后苦笑,親手倒了碗茶給他,輕聲說:「算了。你們兄弟如今一見面就鬧不愉快,皆是因為此事,本宮實在不想你們繼續下去。皇貴妃就皇貴妃吧,皇后給她都成。而且皇上三番幾次地說,她並不想要后位。是皇上……嫌棄本宮人老珠黃……」
「絕不成!這女子居然能讓幾個老東西來替她說話,這事不對……」高陵熠心中猛地生起不安,盯著皇后看了一會兒,一字一頓地說:「今日本王必要殺她。」
「王爺!」皇后臉色一變,往四周看看,飛快地掩住了高陵熠的嘴,「王爺,這可使不得。她也是條性命啊,不能殺。皇上要喜歡她,就讓他喜歡好了。情這東西,你想攔也攔不住啊。」
「嫂嫂總這樣大方。」高陵熠按捺著火氣,扭頭看了眼小太子,小聲說:「若她為皇貴妃,以後就會謀奪太子之位,這女人可不簡單。」
「再說吧,我也不想太子為了皇位爭得頭破血流,若真有那一天,我帶著太子遠走高飛,不招惹他們就行了。」皇后無奈地說。
「說得簡單。」高陵熠端起了茶碗,仰頭喝了一大口。
「那還能怎麼樣呢。」皇后長長嘆息,小聲說:「自古君王多薄情,看中的美人千千萬,攔住這一個,還有第二個第三個……我何必為難自己。」
高陵熠眉頭微擰,低頭看了看茶碗,小聲問:「這是什麼茶?」
「新進貢的青螺針,味道如何?」
皇后以為他是不想提這事,於是勉強笑笑,又給他續滿茶。
「感覺和以前不太一樣。」
高陵熠眉頭擰得更緊,拿過茶壺,湊到鼻下聞了聞。
「沒什麼啊,我都喝了一碗了。」皇后不解地看著他,小聲說:「是覺得沒有以往的清香嗎?」
「不是……」
高陵熠放下茶壺,心中犯道不好,他居然上當了!這茶里放了催生情
yu的藥物,他這些年來,雖然一直把心思放在國事和武功之上,但他畢竟是男人,府中侍妾也有數人。
「該死的。」他怒罵一聲,把茶壺往地上用力摔去。
「怎麼了?」皇后被他嚇到了,趕緊跑到小太子身邊,把嚇醒的小太子抱起來。
但她也開始發作了,她茫然地看著高陵熠,很快的就被體內洶湧澎湃的火焰給淹沒了。她手一軟,小太子摔到了地上,嚇得哇哇大哭。
侍婢們嚇得趕緊過來抱小太子,想安撫他。
高陵熠怒視著這些侍婢,他明白,一定是這些女人里出了問題,在茶里動了手腳。
「我先走。」他強忍著熱意,大步往外走。
「皇后,您怎麼了?」侍婢們顧不上他,圍去皇後身邊。
「皇后怎麼流鼻血了。」有人大聲尖叫。
高陵熠轉過頭,愕然地看著嘴角淌血的皇后,心中的怒氣一陣高過一陣。顧傾華,她居然、居然毒殺了皇后!
「王爺……」皇后眼角也開始淌血
,無力地向高陵熠伸出手。
「嫂嫂。」他奔過去,拉住了皇后的手,「你撐住,我馬上傳太醫。」
「來不及了,把太子保護好。皇上,只怕是糊塗了……」皇后顫抖著,泣不成聲。
「嫂嫂,不要說話……」
高陵熠正被燥熱折磨著,腦中殘存的理智已經開始分崩離析。他知道,再不離開,他就要出大事了!
「快走吧,你在這裡,一定說不清了。」皇后推了推他,又艱難地轉頭看眾婢,「你們,我不管是誰害了我,我下了黃泉,一概不計較。但若敢害王爺,我變成厲鬼,也要回來找你們討命。」
「皇後娘娘……」侍婢們嚇得面無人色,哭個不停,都失去了方寸。
高陵熠勉強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他對皇后完全沒有防備,所以才讓人得手。這茶里不僅有chun葯,還有毒藥!他腹部劇痛無比,時而酷熱,時而冰寒,簡直就是冰
火兩重天。
「王爺,走後
門吧。」一名侍婢匆匆追來,拉著他的袖子就往後門走。
他開始失去意識,揮掌打開了侍婢。
他的內力,哪是這孱弱的女子能承受的,當即那婢女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被打出老遠,跌到地上,香消玉殞。
見有人被他打死,宮中亂了套,尖叫聲四起,眾人紛紛逃命。
他眼前越來越模糊,眼睛赤紅,為了壓制毒藥而運起的血咒,讓他指尖開始滴血,臉頰上的黑色紋路開始變成紅色,整個人真的像惡魔一般可怕。
「鬼,魔鬼!」
宮奴們嚇得面無人色,抱頭亂竄,不小心跑到他面前的,統統丟了小命,被他的一掌扇去了西天。
皇後宮里全是血腥味兒,讓人如墜地獄。
「皇上駕到。」大門外傳來了匆匆的通傳聲。
高陵越大步闖進來,見到這一幕,也是不知所措。
高陵熠歪了歪腦袋,看了他一眼,目光越過他的肩,停在了傾華的身上,眼中殺機閃閃。不待高陵越反應,他已飛身上前,二指准准地掐住了傾華的咽喉。
「啊……」傾華瞪大眼睛,頓時不能呼吸。
「放手。」高陵越撲過來,用力掐住了他的手腕,想把他給拖開。
「殺了她。」高陵熠無情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更加用力。
傾華眼白翻出,臉色漲紫,人軟軟地往地上滑。
「高陵熠,你再發瘋,休怪我不客氣。」高陵越發怒了,一把拔出了侍衛帶著的佩劍,指向他的胸口。
高陵熠眼中血色愈濃,冷笑一聲,分明再想用力。
高陵越想也不想,長劍徑直往他胸口刺進去……
高陵熠猛地瞪大了眼睛,緩緩低頭看向胸口的長劍。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陵越居然對他痛下殺手。
「熠兒!」反應過來的高陵越趕緊鬆開了手,退了兩步,又撲向他,想扶住他的手臂。
「滾開。」高陵熠手臂一震,血咒出手,一掌打在了高陵越的胸口。
高陵越往後飛去,一口血從嘴角涌了出來,再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怎麼會這樣……」皇后扶著侍婢的手,跌跌撞撞地出來,見到這一幕,頓時使出渾身的力氣尖叫了起來,「皇上,王爺……你們住手……」
她沒能喊完,人往前一栽,重重摔到了台階上,額頭正碰到了堅硬的玉白台階上,鮮血如罌粟花,大朵大朵地從她的身
下淌開。
高陵熠突然一越而起,幾大步跳上了宮殿屋頂,往宮外的方向猛竄而去。
雲羅皇宮裡亂成了一團,大臣和太醫們匆匆趕來,只來得及看到已經冰涼的皇后的身體,還有奄奄一息的高陵越。
傾華獨坐一邊,低泣不停。
「怎麼會這樣?」朝中的老王爺,柏王快步過來,小聲問她。
「王爺突然發瘋了一樣,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傾華抬起脖子,讓他們看自己脖子上掐出的深深指跡,他撲過來時,指甲刮傷了她的皮膚,血正往外滲。
「那皇后……」柏王又看皇后,眉頭緊皺。
「皇后……我不知道,我與皇上來的時候,她已經這樣了。」傾華又連連搖頭。
「柏王,也是王爺。王爺和皇后喝了茶,皇后突然就這樣了。」一名婢女過來,哭著說。
「這、這……和王到底是怎麼了?」柏王揉著額頭,百思不得其解地問:「現在和王在何處?」
「他跳上宮殿,跑了。」傾華指著宮殿頂上,哽咽著說:「先不要管他了,趕緊先救皇上。」
「嗯。」柏王點頭,快速轉身,去找太醫詢問高陵越的情況。
傾華臉上的笑意消失,慢吞吞地走到了榻邊,看著高陵越的模樣發怔。
天色暗了,皇宮裡還瀰漫著一陣血腥味,讓人惶恐不安,無
人敢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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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籠罩里,一道俏麗纖瘦的身影匆匆從角門出了宮,到了城中的百和館中。
百和館是棋館,此時早已打烊。她扣了扣門環,裡面傳出了低沉的聲音。
「誰。」
「華安,還棋譜來的。」柔軟的聲音傳進門中。
大門快速打開,一名男子看了她一眼,側身讓路,讓她進去。
她快步到了門裡面,解開了披風,露出了蒼白憔悴的臉。環顧四周,只聽到有輕微的腳步聲從裡間傳來。
布簾掀開,久未出現的君耀然慢步走到了燈光里。
「君耀然,你讓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你說幫我接回母親的事,可辦妥了?」傾華快步過去,小聲問他。
「你當真想接回上官薇?」君耀然面無表情地問。
「嗯。」傾華點頭,小聲說:「你恨鳳芹,我也恨他。現在他身中劇毒,又打傷了高陵越,一定不敢回來。其餘的事,你們自己安排,我管不著了。我想帶著母親回曼海去,你哥哥答應過我,只要我辦妥了這些事,就讓我回去。」
君耀然看了她一會兒,搖了搖頭,低聲說:「現在還不行。」
「為什麼?」傾華眼睛猛地瞪大,不解地問:「君博奕讓我做的事,我可全都做了。」
「沒有,你還沒有找到漢儀。我要接回漢儀,但他父親把她藏了起來,我找不到她。」君耀然盯著她的臉說:「你答應幫我找到她。」
「我去哪裡找?我又不能出宮,我也不能直接了當地問高陵越。」傾華氣急敗壞地說:「反正我要回曼海,你們再阻攔我,可別怪我不客氣。」
「你能怎麼樣?」君耀然問她。、
「你……」傾華咬緊貝齒,恨恨地說:「總之,我要帶著母親回曼海。」
「又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你還真熱心。」君耀然冷笑。
「你……」傾華被他揭穿心事,更加惱怒,羞憤地說:「她畢竟養我,疼我……」
「那之前離開幽州的時候,為何不帶著她。」君耀然不客氣地打斷她,嘲諷道:「總之,現在說這些晚了。你幫我找到漢儀,我馬上安排你離開。」
傾華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他,狐疑地問:「君耀然,你真是為了君博奕的事來的嗎?我看不像啊。你從來就沒有管過我在宮裡的事,只一味讓我找漢儀。我不管,你若不給君博奕傳信,那我就親自給他傳信,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君耀然擰了擰眉,沉聲道:「你只管傳吧,我確實不是為他而來,我要接走漢儀。這裡的信使已經被我殺了,你若不與我合作,那你就只能留在這裡了。」
「好……」傾華臉色慘白,指著他說:「連你也逼我,我既然能毀了高家兄弟,我也就能毀了你們君家兄弟。」
「我們兄弟還用得著毀嗎?」君耀然面無表情地問。
傾華楞住。
「高陵越病倒,你問出漢儀之事,只是舉手之勞。拜託了。」君耀然向她一記長揖,低聲說。
傾華死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小聲說:「這世間還有你們這樣痴情的夫妻,罷了,我惡人也做過了,就做一回好人吧,明日我再來。你給我準備好出城的事。」
君耀然眼中閃過一抹喜色,立刻點頭說:「只要你告知我她的下落,讓我接到她,我立刻護送你回曼海。」
傾華哼了一聲,披好披風,開門出去。
君耀然勾了勾手指,低聲說:「看緊她。」
一名男子敏捷地跟了出去,一直尾隨她走向皇宮。
蒼鷹在天空中盤旋,落到了皇宮高高的城牆上。一輪圓月清冷地俯瞰塵世,風涼涼的拂過人的臉頰,就像情
人冰冰的手指尖,讓人心生悲意。
傾華進了大殿,把披風放到一邊,慢步走向了龍榻。
高陵越正在昏睡中,臉色慘白,連嘴唇都是白的。她慢慢坐下來,惆悵地看著高陵越。其實這人對她很好,若沒有高陵熠,她就在這裡生活下去也行。但高陵熠就是一把尖刀,隨時會刺入她的心臟。
她不知道為什麼命這麼苦,母親不是自己的母親,身份不是自己的身份,就連身邊這男人,也不是最初喜歡上她的男人。她每天生活得提心弔膽,沒有一晚是安然入夢的。她生怕會在睡夢中被人一刀捅進了心窩子,或者醒來的時候,大家都在嘲笑她的一切……
大殿里空蕩蕩的,他的呼吸輕不可聞,只有她的呼吸清清淺淺的迴響。
良久,她長長地嘆息,把臉頰貼到了他的掌心裡,喃喃地說:「皇上,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才能安定下來呢?」
他的手指動了動,嚇得她趕緊坐直,瞪大眼睛看他。
「你去哪裡了?」高陵越緩緩睜開眼睛,虛弱地問。
傾華心一沉
,原來他已經醒過了!
「我去替皇上祈福了。」她趕緊擠出笑臉,小聲說。
「哦……」高陵越點點頭,又小聲說:「不知道熠兒去哪裡,他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傾華心裡咯噔一沉,高陵越看樣子並沒有惱高陵熠所做之事,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還真是深厚!
「你拿筆墨來,我說,你寫。」高陵越轉動眼珠子看她。
傾華趕緊起身,拿了筆墨過來,就趴到他的身邊,朝他看著,不知他要寫什麼東西。
「若朕不測,高陵熠繼位,眾臣要盡心輔佐,就像輔佐朕一樣,齊心協力,壯大雲羅。」
「皇上……」傾華頓時面如死灰,若高陵熠回來,她還能活嗎?
她的手不停地顫抖著,根本不敢下筆。
「怎麼了?」高陵越輕喘著問。
「皇上不會有事的。」傾華擠出笑臉,小聲說。
「為防不測。太子太小,不能服眾。熠兒文武雙全,這雲羅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精心謀划而來,都是他的功勞。朕去之後,你一定要把這些公之天下,讓人知道他的功勞。不能讓朕一人獨佔了。」高陵越微微抬手,去摸傾華的手背,滿眸愛意,「傾華,朕只怕不能再照顧你了。朕把雲羅的寶貝,朱雪樽拿給你。」
「朱雪樽?」傾華一怔。
「這是我們雲羅的寶貝,能喚回死靈,起死回生。朕怕熠兒有不測,你等他回來,把這個給他用。」
「皇上為何不自己用?」傾華雙唇微顫,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
「是朕傷了他,朕懊悔不已,朕怎麼能刺他一劍呢?他是朕從小照顧長大的親弟弟啊!朕寧可自己死上一萬遍,也不想他有事。」高陵越眼眶一紅,淚水從眼角淌了下來,「母親生他時,被人暗算,誤服了毒物,所以才讓他從生下來起就飽受折磨。朕從小就發誓,要好好待他,照顧他一輩子。可朕現在違背了誓言,居然親手傷害了他。」
「可他也傷害了你……」
傾華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幾乎從來沒有擁有過這樣的感情,沒有兄弟姊妹對她這樣,也沒有朋友對她這樣……
「他是無意的,他是為了朕好,為了雲羅好。是朕不應該與他賭氣……朕居然相信讒言,居然相信他會謀權篡位……這都是朕的錯,朕糊塗了。」高陵越把她的手放到紙上,催促道:「快寫,朕只怕不行了。」
「可是……」傾華哪想寫下這個?
她獃獃地看著高陵越,他難道真的熬不過去了嗎?這個剛剛讓她品嘗到了寵愛滋味的男人,難道真的就撐不下去了?
「不行,我不寫,你若不好起來,我就去收買全天下的兵馬,全天下的刺客殺手,去殺掉高陵熠。」她丟了筆,站起來走一邊。
「傾華,不要使小性子,朕會感激你的。」高陵越撐著雙手,想坐起來。
傾華眼眶一熱,飛快過去扶住了他,哽咽著說:「好,我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