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親自試用了誅情【234】
「這麼肯定?」許雪櫻還是不信,在屋子裡四處打量,小聲說:「這裡真簡陋,惜夫人為什麼不惜福呢?」
「福是什麼?」青鳶反問。
許雪櫻怔了一下,遲疑著說:「福是平安……」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福氣。到了今日,惜夫人居然有膽量追求感情,真讓人意外。不知這胡木恩是什麼樣的人物。」青鳶走到衣櫃邊,拉開看了看,眉頭微蹙,「真奇怪……擺」
「怎麼了?」許雪櫻湊過來看。
「若這裡是惜夫人和胡木恩在外面置的小宅,想想惜夫人在府衙里的房間,明明每日見面,都要掛上滿屋子的畫,說明感情正濃,而這裡的畫,你們看看,只有一幅是這樣的人物,其餘都是花鳥魚蟲。這不應該。只能說明這是臨時布置的,這畫也是臨時畫成,根本就不是惜夫人和胡木恩的地方。」
許雪櫻一拍手,驚呼道:「還真是如此!王后真是明察秋毫。」
「承蒙誇讚。」青鳶微揚下巴,拖長尾音,慢悠悠地說瓜。
許雪櫻擰眉,上下打量她,不滿地說:「又不謙虛了,王后是天下女子楷模……」
青鳶眸子里華光一轉,指著牆上一幅畫說:「咦,這畫有些古怪,這氣味好像是誅情里的藥材……」
許雪櫻頓時臉色一變,連退數步,手掩鼻子,驚恐地說:「你是不是又嚇我?」
「快把畫取下來,送去給泠澗公子看看。」青鳶愁眉苦臉地往屋外走,小聲說:「你快出來吧,這誅情當真厲害,我有相公,你若吸多了,看你怎麼辦!」
許雪櫻眸子猛瞪,幾大步逃出了屋子,驚慌失措地用手往鼻前連連扇。
「現在怎麼辦?我也去泠澗那裡看看吧……」
青鳶強忍著笑,臉上的肌肉都綳得發抖了,「沒事,我會好好幫你的。」
「你怎麼幫?」許雪櫻突然明白過來,忿然道:「你太可惡了,這是最後一次,你再戲
弄我,我……」
「怎麼可能是最後一次,日子天長地久呢。」青鳶嘀咕著,接過了侍衛遞來的畫,舉到陽光下看,「這畫雖無誅情,卻能告訴我們這屋子的主人。」
「我才不信,」許雪櫻恨恨地往外走。
青鳶輕笑,拿著畫走向焱殤。
「相公,你要找的內\jian終於有譜了。」
焱殤接過她手裡的畫,仔細看了半天,神色一振。
「相公,我可有獎?」青鳶眨著大眼睛,期待地問。
「先把我手指給我補回來。」焱殤豎起兩根手指,往她眼前晃。
青鳶的臉一紅,輕啐一口,「你不正
經!」
焱殤低笑,把畫卷好,爽朗地說:「你不就是喜歡這樣。」
青鳶翻白眼,慢步往前走,輕聲問:「這胡木恩不知人品如何,此時人在何處。」
「胡木恩這人也有四十多歲了,是土生土長大元人。以前是我在大元城的近侍,惜夫人到了大元城后,喜歡去上香拜佛,所以我調他去保護惜夫人。當年大元城破時,他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沒能逃出來,他一直未曾娶妻。」焱殤沉聲道。
「若是如此,那胡木恩還是一個痴情的人。」青鳶小聲說:「如果他和惜夫人是真感情,我希望你能成全他們二人。」
焱殤點頭,嚴肅地說:「我怎會攔她?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
正說話時,冷衫大步進來,抱拳行禮。
「免禮,找到惜夫人了?」焱殤揮揮手,急聲問。
「沒有,不過找到了胡木恩家裡照顧老太太的僕婦,她中途跑回來了,被逮了個正著。」
「帶進來。」焱殤立刻說。
冷衫轉過身,沖著外面的侍衛大聲說:「帶進來。」
幾名侍衛帶著一名身著土色衣裙、頭髮花白的婦人進來了。她進了院子,才挪了四五步,便雙腳一軟,跪到了焱殤的面前。
「王、……跟奴婢無關……無關……」她顫抖得不成形狀,眼淚鼻涕一直往外淌。額頭在地上碰得砰砰響。
「你不要怕,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好好回話。」焱殤在一邊的木椅上落座,讓冷衫扶起了老婦人。
老婦還是發抖,顫微微地挪到了椅子邊,壓根不敢往下坐。
「胡木恩的家人都去哪裡了?」焱殤低聲問。
他已盡量讓語氣溫和,怎奈他天生有威嚴的氣勢,老婦人越抖越厲害,結巴了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放心,恕你無罪。」青鳶趕緊說。
老婦人擦了擦汗,又趴下去磕了個響頭,囁嚅著說:「謝主隆恩。」
「說吧,怎麼回事。」焱殤等她坐穩了,才低聲問她。
「前幾日,木恩突然回來,向老太太磕頭請罪,說……說和惜夫人好上了,要帶惜夫人離開。老太太嚇得魂飛魄散,差點沒閉過氣去。木恩再三告罪
,說一切都安排好了。還有,如果不能帶惜夫人走,他也不想活了。老太太心疼木恩,想到木恩這麼多年為了小晴的事鬱郁寡
歡,現在突然有了精神,想娶妻成家,也是一件好事。她橫下心,決定幫兒子一把。所以這幾天,老太太和木恩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還商量著和木恩分開走,如果木恩出事,也不會連累到木恩弟弟他們。」
「那現在人在何處?」
青鳶著急地追問,她最怕這些人落在jian人手中,成為威脅惜夫人的利器。
「不知道啊,我們在中途走散了。本來說好一路上不停,往珠璃國趕,但老太太半路上老
毛病犯了,所以她讓木恩弟弟他們先走,她留下來休息一晚再趕路。我去給她買粥吃,回來的時候馬車就不見了。我尋思著是不是她們走了,反正我也不想去珠璃國,所以我就偷溜回來……沒想到一回來就被……這事,確實和奴婢無關,奴婢只是個做事聽差的……」
老婦人滿臉菜色,懊悔不已地捶打著胸
口。
「胡木恩沒和你們一起走?」青鳶驚訝地問,這樣說來,不止老太太落進對方手中,胡木恩肯定也被控制住了。
「對啊,木恩就是怕連累了大家,所以才和惜夫人單獨走一道。」老婦人連連點頭,猶豫了好半天,又囁嚅著說:「木恩是好孩子,王請大發慈悲,放他們走吧。」
焱殤揮揮手指,心情有此複雜地說:「下去吧。」
冷衫把老婦人帶下去,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並肩往外走。
「去找畫畫的人?」青鳶小聲問。
「找到畫畫的人,可能就能找到惜夫人和胡木恩了。」焱殤點頭。
許雪櫻看到穆飛飛從這裡出入,這裡如果不是惜夫人和胡木恩的地方,只怕就是穆飛飛和別人聯絡的地方。
這畫是臨時畫的,顏料還散著一股芳香,是泗水城有名的蝶憶居出的顏料。如果這人長期在泗水城中活動,那麼他的畫工,就能被這行業里的人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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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二人到了蝶憶居。
鋪子里生意很清淡,時局不穩,也沒多少人有閒情逸緻來寫詩作畫。店夥計趴在櫃檯上,無精打彩地拔動著算盤珠子,懶洋洋的噼啪聲在鋪子里迴響。
「不作生意?」青鳶環顧四周,大聲問。
店夥計這才抬起頭來,打了個哈欠,懶懶地說:「要買什麼?」
「當然買顏料,我要天青色,湖碧色,秋香色……」青鳶一口氣報了十多種顏料,全是畫那幅畫要用上的。
店夥計的嘴巴張圓,掏了掏耳朵,上下打量著青鳶說:「這是畫什麼呢?要這麼多種啊。」
「畫菩薩,快些吧。」青鳶手一拋,一錠銀子落在櫃檯上,砸得一聲響。
店夥計終於站了起來,愁眉苦臉地說:「我們這裡的配色師前天辭工不幹了,他走的那天,有人來買了好多顏料,所以現在只有七種顏色,你要不要?」
「前天?」青鳶和焱殤對視一眼,這未免太巧合了吧?
「你們這位配色師叫什麼,家住哪裡?」冷衫立刻問。
「怎麼了?他不會給你們做顏料的。」店夥計以為他們不買,頓時不樂意了,撇撇嘴,不屑一頓地說:「他喝多了酒,手指都麻木了,所以才不幹了。這時候應該都到老家了。」
「讓你說你就說,哪這麼多廢話。」冷衫惱火地把彎刀往櫃檯上一拍,大聲呵斥。
店夥計嚇了一大跳,趕緊說:「是來尋仇嗎?張先生他還有仇家?」
「把這裡的人都集中到院子里,仔細盤查。」焱殤擰眉,索性下令。
「你們……你們大元人啊……我們都是小百姓,不反大元的啊……」店夥計驚得牙齒打架,咯咯地響。
「少羅嗦。」
冷衫眼睛一瞪,握著彎刀,帶著侍衛們往後院沖,很快就把店裡的人都集中了起來。一個接著一個地盤問。
院子外,隔著一條街,穆飛飛看著這邊的動靜,臉色奇差。她沒想到她的計劃不僅沒有成功,還把這蝶憶居給牽扯進去了,若被高陵熠知道,她該如何是好?
她擦了把冷汗,轉身往回走。
「飛飛,你站住。」許雪櫻突然從一邊過來,攔住了她,眉頭緊皺,盯著她問:「飛飛,這事就是你乾的對不對?不然你為何跟到這裡來?」
「不是我。」穆飛飛強撐鎮定,繞過她就走。
「飛飛,如果是有人強迫你,你趕緊說出來,大家還能幫你。如果你非要繼續,只怕太后也保不住你。」許雪櫻盯著她的背影,嚴肅地說。
「我說了不是我。」穆飛飛側過臉,不耐煩地說:「你少跟著那個女人摻和,她只是想把焱殤身邊的女人都除去罷了。現在是惜夫人,以後就是你。」
「飛飛!」許雪櫻大步過來,盯著
她的眼睛說:「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嗎?」
「你的眼睛好看。」穆飛飛抬眸,迎著許雪櫻的視線,輕描淡寫地說:「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信不信,這都隨便你。不要攔著我的路,我要回去。」
許雪櫻側過身,讓她過去。
穆飛飛走了幾步,又扭過頭,盯著她說:「還有,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第一個朋友。」
許雪櫻的神色緩了緩,但沒有出聲。
穆飛飛有些失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步往前走去。
張先生是高陵熠安插在這裡的細作頭子,很多大元國和天燼國的消息都在這裡匯總,再分析出真偽,用字畫的形式,傳回雲羅。現在張先生一定已經趕回雲羅,向高陵熠稟報她做的這些事,到時候高陵熠震怒,她要怎麼辦?
逃嗎?她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語道:「如果逃了,這輩子還能見到王爺嗎?不,我不逃。我可以給他帶一件禮物去,將功贖罪。該死的顧青鳶,她到底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不知不覺中,她走到了城門處。
往外走,她能立刻逃走!
走嗎?她又開始糾結,腳往前邁了一步,又縮了回來。
「郡主,為何一個人在此?」冷青從城樓上下來,一眼看到了她,臉上立刻閃過欣喜的神色。
看到冷青,穆飛飛的心又是一動。
「我四處走走。」穆飛飛鎮定下來,抿唇一笑,掏出帕子,在冷青的驚愕中,抬手給他擦額上的汗。
「郡主、……」冷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後退了一步。
「冷大哥,守城門辛苦吧。」穆飛飛溫柔地笑,把帕子疊好,遞給了他,「喏,你自己擦吧。我從小在山裡長大,可沒你們這些規矩。看到你出汗,所以情不自禁地想關心你。」
「關心我……」冷青樂了,揉揉鼻頭,接過了帕子。
「我關心你們所有人。」穆飛飛低下頭,佯裝羞澀。
冷青的心跳越來越快,緊張地說:「那、那你要不要去我那裡坐坐,喝碗茶?」
「不去了,你這裡畢竟是要
害之地,我去不合適。」穆飛飛搖頭。
冷青四處看看,一眼瞄到了附近有個小茶鋪,立刻說:「不然我請你去那裡坐坐?」
穆飛飛猶豫了一下,小聲說:「算了,現在他們都不太喜歡我,我還是不連累你了。」
「為什麼不喜歡你?」冷青問完,立刻想到了最近發生的事。他的心一沉,也不好再往下說。
穆飛飛暗急,裝著可憐的樣子,繼續說:「冷大哥,你也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從小就伺侯太后,我這樣做有什麼好處?一定是有人想嫁禍我,可惜我卻沒有本事證明自己的無辜。」
冷青見她眼眶泛紅,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又忍不住同情,拉著她的袖子往茶鋪的方向走,小聲勸道:「走吧,我請你喝碗茶,你把事情都告訴我,看看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冷大哥,你真好。」穆飛飛一喜,立刻柔聲說。
冷青笑笑,又揉了揉鼻頭。英雄也有柔腸,他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是喜歡穆飛飛,就是感覺她懂事,體貼,溫柔大方。美人顏終歸會老去,但賢惠的女人會一輩子賢惠,娶妻當娶賢,就是這道理。
二人進了茶鋪,他給穆飛飛叫了壺碧螺春,親手沏給她,等著她開口。穆飛飛見他真情實意,表現得愈加溫柔,愈加無辜,還伸手拉住了冷青的手指。冰涼的指尖,讓冷青心跳加速,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指,小聲說:
「這樣吧,我去見王,看看能不能幫你。但你得向我發誓,這些事確實與你無關。」
「當然與我無關。」穆飛飛立刻豎起了兩指,但又立刻說:「你不要去找王了,又沒有真憑實據,我得先找到證據才行。」
冷青想了想,同意了她的提議。
穆飛飛心中暗鬆一口氣,把頭輕輕地靠到了冷青的肩膀上,溫柔地說:「謝謝你,冷大哥,你真是好人。」
冷青傻笑,又揉鼻頭,滿臉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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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蝶憶居出來,衛長風正等在外面,見二人攜手出來,眉頭微展,向著青鳶笑。
「你沒事了吧?」
「嗯。」青鳶點頭笑。
「那就好,」衛長風寵溺地看了她一會兒,轉頭看焱殤,「你說要去找獵戶對質的事,不要拖了,早去早回。」
「嗯,」焱殤鬆開青鳶的手指,低聲說:「我去去就回,」
「我也想去。」青鳶嘟嘴。
「不行。」
焱殤和衛長風同時拒絕。
「你們都不在,又有人害我怎麼辦?」
青鳶馬上扮可憐,她現在回去,一定會面對穆飛飛和太后,她一點都不想看到穆飛飛,也不知道怎麼向太后解釋。
「不然我去找浮燈。」她見二人不為所動,立刻說。
「不行。」
那二人又同時拒絕,比剛剛拒絕的速度還快。
「算了,走吧。」焱殤擰眉,讓冷衫牽馬車過來。
「你有身孕,怎麼總……」長風小聲責備。
青鳶鼓眼睛,「我說大伯,相公都沒說什麼,你別羅嗦了。」
這病一好,立刻就沒大沒小,耀武揚威了!她就這臭脾氣!衛長風嘴角抽抽,瞪她一眼。
馬車一路急行,馬蹄揚起灰塵漫天,驚得路人紛紛避讓。焱殤和衛長風坐於馬車前面,正交流小石屋的事。
青鳶翻了幾個身,腦子裡亂糟糟的,怎麼也不能寧靜。
馬車一角有小几,上面擱著一隻牛皮水囊,她拔開了塞子,聞到了一陣幽香。
「咦,這是什麼?」她好奇地把看牛皮水囊遞出去。
焱殤正和衛長風說得興起,也沒注意,接過來就喝了一大口,再遞給衛長風。
衛長風也沒推辭,跟著喝了一大口。
二人剛剛達成了一條契
約,幻塵宮要在泗水城修碼頭,焱殤同意把這段河段的經營權給他們。
兩兄弟第一次平靜地交談,第一次用同一隻水囊喝水。
但才抹了嘴巴,冷衫就一眼瞅見了,頓時臉色煞白。
「你們、你們喝了?」
「不能喝嗎?」焱殤奇怪地問。
「那是泠澗放在我這裡的,我方才去追人,就順手放到了馬車裡,忘了這事了。他想不通為何王后中了誅情,好得這樣利落。他想做試驗,找誅情的解藥,這酒里就放了誅情……」
冷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焱殤和衛長風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黑,刷地扭頭看青鳶。
青鳶想笑又不敢,苦著臉指天:「上天作證,我又不知道這酒里有什麼,你們別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