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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水不流外人田【208】

  「它傷得厲害。」許雪櫻趕緊把它捧起來,放到了桌上。 

  「這不是……王后養的那隻小鳥嗎?」黎夷疑惑地看著小珍珠。 

  許雪櫻轉頭看他,不解地問:「黎大人為何還在這裡,茶也喝了,飯也吃了,可以回屋去歇著了呀,這裡都是女子,黎大人怎麼不知避嫌。」 

  黎夷大窘,見許雪櫻一臉認真,又不像有惡意,只好退到一邊,尷尬地說:「在下告退。」 

  穆飛飛掩唇輕笑,推了推許雪櫻,小聲說:「黎大人好像一看到你就臉紅。」 

  「嗯。」許雪櫻隨意點點頭,讓人去找青鳶,自己親手打來熱水,給小珍珠擦身羽上的血漬候。 

  小珍珠的翅膀斷了,也不知道怎麼掙扎著飛回來的,許雪櫻一碰,它就痛得直哆嗦。 

  許雪櫻盡量讓動作輕柔、再輕柔一點,但小珍珠還是疼得不行,小眼睛勉強睜開,又很快閉上,羽毛被雨水打濕了,緊粘成一團,顯得它越加瘦小。 

  「可憐的小東西,這麼大的雨,它居然能找回來,真是有靈性。它是衛長風養的小靈雀,一定能告訴我們,太后在哪裡。」 

  「嗯。」穆飛飛連連點頭,激動地說:「若干娘能平安歸來,那真太太好了。」 

  「它的傷要緊嗎?」許雪櫻給小珍珠清理好羽上的血漬,站在一邊看穆飛飛給小珍珠處傷口。 

  「翅膀斷了,風雨太大,可能是在哪裡撞上了。還有身上有鷹啄的傷……不過還好,我能治好它。」穆飛飛給小珍珠的傷口上好了葯,細細包好。 

  「你和王后之間的誤會,什麼時候能消除就好了。」許雪櫻托著腮,小聲說:「王后其實人還是不錯,就是懶了點,厲害了點……可能當王后就得像她這樣吧,王后是有福氣的人,有表哥這樣疼她……」 

  聽著她的語氣越來越低落,穆飛飛扭頭看看她,笑著說:「雪櫻,你是想放棄了嗎?」 

  「也不是說放棄,只是……哎……飛飛,難道你也……」許雪櫻狐疑地看向穆飛飛,不解地問:「但你可是姨娘收的義女,你們是兄妹,這是不可以的。」 

  「想哪兒去了,我只想盡心儘力侍奉乾娘。」穆飛飛不露聲色地笑笑,拿來乾淨的棉布,把小珍珠放上去。 

  「好吧,我去看看,為何王后還不來。」許雪櫻走到大殿門口,朝外面張望。大雨滂沱中,只見梅枝亂搖,落紅零亂。 

  穆飛飛坐在桌邊,手指在小珍珠的羽上輕輕撫過,眼底湧起了複雜的光。 

  青鳶和惜夫人急匆匆到了議事廳外,裡面真爭得面紅耳赤,見二人過來,侍衛趕緊前來行禮。 

  青鳶沉吟了一下,拉住了惜夫人,小聲說:「他們議事,我們此時進不合適。」 

  「那也得進去啊。」惜夫人擰眉,輕咳了幾聲,「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我誠心向佛多年,佛心慈悲,不能眼看慘事發生在我眼前。」 

  青鳶想了想,叫過了侍衛,輕聲叮囑,「你進去向王稟報……就說……冷青查看回來,說有百姓想取走河堤之木以搭建臨時避難的容棚,若成了規模,恐有決堤之險。另,城中有德高望重的老者說南山有寺,且地勢很高,可讓百姓們往南山暫避。」 

  「是。」侍衛立刻進去傳話。 

  「為何不說是你的意思?」惜夫人不解地看著她。 

  青鳶笑笑,讓婢子扶她回去,「惜夫人身子不好,別在這裡吹風了。」 

  「你也是,有身孕的人,不要逞強,這是他第一個孩子,你應當加倍珍惜。」惜夫人微微蹙眉,扶著婢子的手走開。 

  許承毅死之後,他手下之兵編入了南月和落愷等將軍麾下,這些人多少是不服氣的,事事處處跟南月和落愷作對。所以,青鳶並不直說剛才這番話是自己的意思,冷青是他們的人,城中老者代表了當地的民 

  意,裡面的人不會因為抗拒她,而拒絕解決事的好辦法。 

  裡面安靜了會兒,又開始傳出吵嚷聲。 

  「什麼老者?要去南山,就得通過我們大營,這怎麼可能?絕對不行。」 

  「王,天燼人會安什麼好心?依臣之見,殺了痛快。」 

  「許大人,按你這樣說,我們的大軍還未到天燼皇城,刀都要砍斷完了,你知道天燼有多少百姓嗎?」 

  「當年我們大元有多少百姓?」姓許的男子立刻粗聲反駁。 

  「都莫爭了,請王決斷。」一把熟悉的聲音傳出來。 

  青鳶往裡張望,是那個有著鷹一般眼神的尉遲榮,老爺子最得力的手下,看樣子是老爺子想穩住許家人的人心吧。 

  焱殤環視眾人,沉聲說:「朕不會濫殺無辜百姓,這不是我們大元英豪們的手段,朕要奪回大元的土地,也要奪回天下民心。」 

  「王英明。」冷陽和南月他們立刻起身行禮,高呼萬歲。 

  許家人只好跟著起身,不情願地附和了幾聲。 

  「出城看 

  看。」焱殤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青鳶就站在廊下,見他出來,便快步迎上前去,親手給他披上披風,輕聲說:「肯定是混有姦細的,一定要注意安全。天燼的權貴這些年來養尊處憂,盤剝百姓,民心已失。所以,無辜百姓絕不能殺,不然你失的是民心所向。」 

  「我知道。」焱殤握了握她的手,帶著人大步出去,到了院中時,他突然轉過頭,指著青鳶說:「不得踏出府衙半步,不然……」 

  「臣妾的腿早斷了一萬次了……」青鳶偎著廊柱朝他揮手。 

  焱殤眼底湧出絲絲柔情,用嘴型無聲地說了句,「小妖物。」 

  「臣妾恭送陛下。」青鳶立刻站直身子,恭敬地福身行禮。 

  焱殤這才帶著滿意的神情,帶著眾臣離開。 

  「王后、王后……」一名婢女衝過大雨,興奮地沖她大叫,到了她面前時,腳下一滑,差點兒沒一頭磕到廊柱上。 

  「怎麼了?」青鳶扶穩她,小聲責備道:「你慌什麼。」 

  「小珍珠回來了!」婢女揉著額頭,興沖沖地說。 

  「快走。」青鳶扒開她,傘也不打了,直接衝進了雨里。 

  急匆匆沖回大殿,穆飛飛和許雪櫻已給小珍珠包紮完畢了,它躺在那團棉布上,瘦小得讓人心疼。 

  「小心肝,你怎麼弄成這樣了,翅膀……翅膀傷成這樣……」 

  青鳶看見小珍珠變成這樣,差點就要落淚了。小珍珠都成了這般慘樣,那衛長風會成什麼樣子了? 

  「小心肝……」她連喚了數聲,小珍珠都沒有回應。 

  「是你給它瞧的傷?」青鳶回過神來,盯著穆飛飛問。 

  「是啊。」穆飛飛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不解地問:「有何問題?」 

  「沒問題,來人,我要出去找浮燈。」青鳶把小珍珠捧起來,穿好披風,大步往外走。 

  「怎麼了?」許雪櫻飛快地起身,小聲說:「王后,我一直在這裡,飛飛和你雖有些誤會,但也不是說不開的呀,不至於連一隻鳥也會讓你心存芥蒂吧?」 

  「雪櫻,你若想你姨母回來,就安靜守在這裡吧。」青鳶把小珍珠往懷裡揣好,快步走進大雨之中。 

  小珍珠傷成這樣還拚命飛回來,一定帶回了衛長風的消息,想讓她去接應,穆飛飛若讓它不醒,那太后和衛長風就危險了! 

  她不信穆飛飛,所有人都信她,但她顧青鳶絕對不信!她甚至可以相信傾華,也不會對穆飛飛有一絲半點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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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滂沱,大地泥濘,整個郊外沒有一點乾爽的地方可以讓人落腳,更別提有火堆來取暖了。 

  數千難 

  民們在城外擠成一團,有人在抱怨,有人在痛哭,更多的是沉默,絕望地沉默。 

  人群里,傾心太后和衛長風佔據著一株槐樹東側的位置,暫時安身。槐樹上方有人用木板搭出了一個擋板,能擋去一些風雨。地上也墊著濕漉漉的草,勉強可以坐著休息。 

  就這地方,還是傾心太後用自己的一雙碧玉耳墜子換來的。 

  這裡離潿水城,只有五里地了。但難民們把路擠得水泄不通,大雨不停地下,路上也積滿了水,沒辦法再往前挪動半路。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不打開城門,讓大家進去。」傾心太后靠著衛長風的手臂,虛弱地問。 

  「若人群中有姦細,突然間放這麼多人進去,城中必亂,焱殤沒這麼大的魄力,放百姓入城。」 

  衛長風轉過頭,銀髮被一方藍布嚴實的包住,眼睛上蒙著厚厚的布,原本的潔白已被血和污穢染成了灰褐色。 

  「也對……可惜你病成這樣,我們不能繼續往前走,不然也能走過去,讓他們出來迎接。」傾心太后從懷裡拿出一隻帕子,裡面還有半隻饅頭,小心地遞到他的唇邊,「吃一點吧,你今天還沒吃東西。」 

  「吃不下。」衛長風搖頭。 

  「你不要這樣。」傾心太后拍拍他的肩,啞聲說:「我們既然能回來,就一定可以和他們團聚。」 

  「我只答應你,陪你走到這裡。」衛長風喉頭動動,平靜地說。 

  「你拚死救我出來,我怎麼會放著你不管呢?」傾心太后動容地說:「是殤兒誤會了你,我也誤會了你和阿九,你是個好孩子,既然陪我走到了這裡,就陪我走進城去,我會醫好你的毒。」 

  衛長風沒出聲,轉過頭,耳朵微微動了一下。 

  「阿九看到你會高興的。」傾心太后把饅頭遞到他的唇邊,央求道:「吃吧,好孩子,就當是為了阿九,你想想,你沒回去,她該多擔心你。」 

  「就此別過,不是更好?她再也不必面對我,她可以過她想要的日子,沒有負擔,沒有糾結。」 

  衛長風淡淡地說。 

  「錯了,若你二人在繁花盛開時一左一右,她會沒有負擔,但你是在那般情況下離開,她怎麼可能沒有負擔,只怕天天哭腫眼睛呢。」傾心太后索性把饅頭瓣碎,往他唇中塞,「好孩子,吃吧,我說過收你為義子,你就是我的好兒子。」 

  「太后又收兒子,又收女兒,忙得過來嗎。」衛長風眉頭緊皺,被她塞得腦袋往後直仰。 

  「對,我還給你說一門好親事。」傾心太后見他被塞得不得不張嘴,緊擰的眉微微鬆開,趕緊又塞了第二口。 

  「太后!」衛長風立刻偏頭躲開。 

  「眼睛不好使,耳朵還挺靈。」傾心太后舉著硬梆梆的饅頭,無奈地說:「但你必須得吃東西啊。」 

  「太后自己也沒吃,進不了城,這裡也買不到乾糧,太后自己吃掉吧。」衛長風往樹上一靠,平靜地說。 

  「喂,耳墜子是你們的?」幾個衣衫破爛的壯漢擠過來,不懷好意地盯著傾心太后和衛長風。 

  「有何指教?」衛長風抬頭,雖一身狼狽,卻不失半分威風。 

  「瞎子?腦袋上為啥包著布,莫非是長著癩子,見不得人?」 

  幾人壯著膽子嘲諷,有人拉衛長風的袖五,有人扯他蒙眼的布。 

  衛長風手腕一翻,正欲一根斷枝狠狠扎透那人的手腕時,被太后一把摁住。 

  「我兒眼睛受傷了,這幾位好漢,有何事?」她陪著笑臉,弱弱地問那幾人。 

  壯漢們看著滿臉泥污的她,互相看了看,粗著喉嚨問:「聽說你給人一對碧玉墜子,不知還有嗎?我們有吃的,和你換?」 

  「哎呀,糧食……可是,那是我最後一點東西了……不然能不能先給我們一點糧食,進了城我讓我另一個兒子給你們重謝?」傾心太后在身上摸索半天,為難地看向幾人。 

  「這老丑婆還真多事,搜。」壯漢們不耐煩了,摁著傾心太后就要搜身。 

  「放肆。」衛長風忍無可忍,斷枝再度扣在指間。 

  「搜搜搜!我兒暫忍。」傾心太后立刻主動站了起來,雙手扶著膝蓋,任幾人在身上亂摸。 

  若人群里有姦細,被他們發覺二人行蹤,那就糟糕了! 

  「還真沒有了。」壯漢們罵罵咧咧地沖著她吐口水,轉頭看向衛長風。 

  「各位……我兒有病,你們還是不要碰的好。」 

  傾心太后立刻喝住幾人,托起衛長風的手給幾人看,鳳芹的毒血讓他的手臂上起了好些紅斑,極為可怖。 

  「媽的……真晦氣!」幾人罵罵咧咧地連啐幾口,轉身走開。 

  「沒事了。」傾心太后坐下來,捶了捶腰,自嘲道:「想我也算是名門出身,怎麼這輩子就這麼多難呢?」 

  衛長風突然想到了青鳶以前在暗宮時念叨的那段話…… 

  「天將降大任於廝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說得好。」傾心太后眼睛一亮,連聲讚美。 

  「是阿九說的。」衛長風的語氣馬上就溫柔起來。 

  「哎,你確實是個好孩子,阿九跟著你也好,可惜我家殤兒動作快了一步。」傾心太后猶豫了半晌,小聲說:「不然,我把飛飛給你吧?」 

  「太后還真是懂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衛長風冷笑,不客氣地說:「那女子心如蛇蠍,太后把她帶在身邊,有朝一日,必成大患,太后那時會悔之晚矣。」 

  「這怎麼可能,飛飛是我看著長大的。」傾心太后不以為然地說。 

  「你師兄為了你,在谷中隱居一生,他夫人可願意?」衛長風冷笑著反問。 

  傾心太后怔住,半晌才搖頭道:「她不太理我。」 

  「這就是了,太后是聰明人,若是你的夫君為了另一個女人魂不守舍,你覺得她會對你有多少喜愛之情?她的女兒又如何?」衛長風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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