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真感情【148】
「怎麼了?」
焱殤往馬車外看,馬車前後都是許家和焱家的家眷,似乎正在吵鬧的是許家的家人。馬車停了下來,冷柔打馬上前,問了來龍去脈回來。
「昆王的四夫人和許家外侄女的馬車撞上了。」冷柔貓下腰,從車窗看著馬車裡說:「臣已讓他們散開,不許再鬧。」
焱殤微微擰眉,放下了馬車帘子。
「許家人有些咄咄逼人,」傾華秀眉微蹙,擔憂地說:「這些天,貞怡夫人沒少來為難惜夫人,惜夫人性子弱,又不敢出聲。就拿昨天說,貞怡夫人身邊的那個侍女居然跑來把惜夫人剛得到的新鞋給拿走了,說正合適她穿。肝」
「惜夫人身邊有個丫頭多說了一句,被她打了好幾個耳光,說她們沒眼色,不認得誰是主子,以後雪櫻小姐才是王后。說惜夫人是殘花敗柳的破落貨,顧阿九不過是妖女,到時候王厭了,也就會拋之腦後了。惜夫人氣得慪血,一個人悄悄哭到半夜。我半夜去看她,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一個人咳得好可憐。」
「奴才欺到主子頭上,還真是破天荒頭一回看到。這個許貞怡是不是瘋了?有氣沖我撒就好,總沖一個病人作什麼?妝」
青鳶的怒火一衝而起,見過人橫的,沒見過這麼橫。上官薇和秦蘭在明面上也不敢如此對待皇族的人。
焱殤皺了皺眉,小聲說:「惜娟也沒說過,我過去看看她。」
「去吧。」青鳶嘟著嘴點頭。
馬車停下,焱殤跳下馬車,跟在馬車旁邊的侍婢們趕緊福身請安,芸桃也在其中。青鳶的腦袋從馬車窗子里伸出去,看著他上了惜夫人的馬車。
「惜夫人真可憐哪。」傾華同情地說,「好在王對她有情有義,糟糠之妻不下堂,王真是好男人。」
「呵,你不討厭他了?」青鳶轉過頭看她,笑著問。
傾華抿唇笑笑,亮晶晶的眸子緊盯著她說:「阿九喜歡的,我都喜歡。」
「傾華,你越來越像我的小媳婦兒了。」青鳶揉了揉她的臉,笑著說:「幸好我們是姐妹,不然我真會以為你喜歡女人。」
傾華眨了眨眼睛,似是沒聽懂她的話,「我是喜歡心好的女人哪,貞怡夫人那樣的太討厭了。」
「不過,阿九,如果王真的要納許雪櫻為妃,你怎麼辦哪?」傾華靠過來,擔憂地看著她,「你和惜夫人都無依無靠,沒有娘家人為你們打理宮裡宮外的事,他是皇帝,不可能只有你一個王妃啊。我從未見過有哪個帝王,只有一個王妃的。」
「你見過幾個皇帝呀?」青鳶不以為然地笑笑,「你放心好了,他只愛我。」
傾華凝視了她一會兒,摟住了她的肩,嚴肅地說:「阿九,如果他負你……我就幫你殺了他。」
「噓,你還想弒君啊!不過,你敢殺雞嗎?」青鳶好笑地捧起她的臉看。
傾華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輕聲說:「反正我就是你的娘家人,我不讓別人欺負你。」
青鳶的心臟柔了一下,長長的呼氣,有這樣一個親人在身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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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的夜,凍得讓人骨頭都生疼。
隊伍里有老人和孩子,所以不能連夜往前。他們帶了柴火,燃起篝火,原地紮營,準備歇上兩三個時辰再繼續往前。
青鳶跳下了馬車,往惜夫人的馬車裡張望,焱殤中午去了她的馬車后,親自去找泠澗過來給她把脈,這時候還在馬車裡守著。
「不知道是不是病重了。」
青鳶有些擔心,惜夫人近四十了,這年紀的女人若放在現代,那也是正好的年華,但在這裡,簡直就成了「風燭殘年。」
「要麼看看去吧。」傾華把披風給她系好,輕聲說。
「好。」青鳶點頭。
姐妹二人攜手往惜夫的馬車邊走去,看著近,但隔了兩個沙丘,繞起來就遠了。冷陽他們都在火堆邊坐著,小聲說笑。青鳶和傾華從人群里穿過,慢步靠近了惜夫人的馬車。
「王妃。」冷陽一眼看到了她,趕緊站了起來。
「你們坐吧,我看看惜夫人去。」青鳶笑著點頭。
冷陽往馬車的方向瞟了一眼,小聲說:「沒在馬車裡。」
「啊,那去哪兒了?」青鳶驚訝地問。
「惜夫人想看月亮,王陪她去了。」身後有把甜糯的聲音回話。
青鳶扭頭,芸桃正捧著一襲新的狐裘披風站在眼前。
他不是第一個陪她看月亮的人,他也不只陪她看月亮,他並不止她一個妻子呀……青鳶安慰自己,惜夫人是患難之妻,對焱殤恩情並重,現在又重病纏身,當然不能吃她的醋。
「那我也烤一會兒火。」青鳶大大方方地在冷陽身邊坐下,笑著問:「你的柔柔呢
?」
「辦事去了。」冷陽從烤羊上切下一塊羊肉,遞給青鳶和傾華。
傾華溫柔地道謝,捧著羊肉斯文地路咬。
「傾華姑娘真是溫柔。」冷陽笑著打量傾華,從模樣上看,她和青鳶有五六分像,都是曼海國女子的秀氣眉眼。
傾華笑笑,往青鳶的身上靠了一點。
「我要見王妃娘娘,求求你,我要見王後娘娘。」有女子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尖銳急切。
青鳶立馬就聽出是漢儀的聲音。
她居然同行!
青鳶飛快地跳起來,拔腿就跑。
「阿九不要管閑事。」
傾華趕緊起身,拎著裙擺就追。她太笨了,才邁腳就踩著了自己的裙擺,一頭栽進了沙子里。
「扶她起來。」
青鳶扭頭看她,向冷陽揮揮手,一步也未緩,像靈活敏捷的小鹿,三步並一步,大步跑上了沙丘,再往沙子上一坐,直接滑了下去……
漢儀被幾個粗壯的僕婦摁在地上,有人還踩在她的背上,惡狠狠地罵,「你想幹什麼?王妃是你能見的嗎?」
「我要見王妃,王妃娘娘,耀然哥哥不好了。」
漢儀被摁得喘不過氣來,掙扎著哭喊。
「誰大吵大嚷的,吵著主子休息。」有管事的大聲呵斥。
「是天燼的賤婢。」僕婦黝黑的臉扭曲,用力地踩著漢儀的背。
「賤婢怎麼能到貴人這裡來?」衣著厚厚裘皮的管事們圍過來,把漢儀從地上拖起來,捏著她的小臉亂搖。
「我是雲羅郡主,宏王妃,不是賤婢,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你們怎能對家眷如此……」漢儀急促地喘著,力圖爭辯。
「我呸……天燼遲早都會被我們大元燒成灰,還有你們雲羅,全是惡魔,你們一個一個都會爛死在爛泥坑裡。」僕婦往她臉上狠啐一口。
「求求你們,先讓我見王妃。」漢儀絕望地跪下去,向眾人磕頭。
「好啊,你想見王妃……」有個婦人笑起來,一眼看到抱著雙臂在一邊看熱鬧的侍衛們,眼睛一亮,跑過去,拽了兩個過來,拍著兩個人的腿說:「你從我們大元漢子的胯下鑽過去,我就讓你見。」
侍衛們也笑起來,抖了抖腰,把腿分開。
漢儀抬頭看了她們一會兒,趴了下去,往兩個人的腿中間鑽。眾人又是一陣鬨笑,向兩個侍衛連連使眼色,侍衛會意,把
腿
一夾,把漢儀的小身子給牢牢地夾住了。
漢儀嚇得連聲尖叫,大聲求饒。
「放開我,你們放過我。」
眾人大笑起來,湊過來,揪著漢儀的頭髮搖晃不停。
「明兒就讓去讓你當營ji,讓你嘗嘗什麼人盡可
夫。」
「瘦得像雞崽一樣,男人怎麼會喜歡這樣的?」
「看這小屁
股,肯定經不起幾回壓,就散架了。」
婦人越說越大聲,肆意嘲笑漢儀。漢儀在人群里,就像一朵被碾得快枯萎的花,蒼白的唇不停地顫抖著,除了哭,再沒有任何辦法能擺脫這樣的困境。
青鳶加快腳步,衝過來,一腳踢向前面那侍衛,怒斥道:「放開她。」
眾人見是她過來了,又懼,又不服氣,互相看了看,退到一邊給青鳶行禮。
「見過王妃。」
「王妃吉祥。」
青鳶掃了他們一眼,解開披風披風,包住凍得發僵的漢儀,「漢儀快起來。」
「阿九王妃,」漢儀的眼淚滾滾而下,用力抓住青鳶的手,哭道:「耀然哥哥不好了,求你,讓大夫去看看他吧。」
「王妃,她可是雲羅人,天燼人的王妃,可是我們的仇人,她的死活,那都是她應得的。」婦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嚷嚷。
「我可以死,王妃請救耀然哥哥,他是好人,他並沒有做錯事啊。」漢儀泣不成聲,連聲哀求,「他腿上的箭傷,已經爛了,若再不治……這腿就沒了啊!」
「爛得好,活該!」婦人們又吵嚷起來。
「王妃快鬆開這個賤婢,以免髒了自己的手。」管事的上前來,堆著笑臉,用力地拽漢儀。
「你退下。」青鳶摟緊她的身子,厲聲呵斥攔在面前的女人們:「本妃要做什麼,輪不到你們教本妃,戰
俘的事,也輪不到你們在這裡指手劃腳。都回到自己的主子身邊去,今晚的事本妃就不向王稟告,若再繼續為難本妃,本妃定不輕饒。」
婦人們都知焱殤對她極其寵愛,哪敢再與她對抗,趕緊退開,眼睜睜看著她帶走了漢儀。
「在哪裡?」青鳶扶穩漢儀搖搖欲墜的身子,小聲問她。
「我這幾日幫著做雜役,他在馬車上。」漢儀哭道。
青鳶微微放心,至少君耀然沒被關在籠子里了。她不敢說大元人殘忍,畢竟天燼人以前的殘忍不輸此時的大元人。惡惡相報,
無窮盡。
馬車倒還不錯,出乎青鳶的意料。
君耀然躺在一堆棉被裡,青鳶一眼就認出這是她那日搬去豹房的被子。若無焱殤發話,君耀然一定沒有馬車,也沒有這些錦被。至於漢儀做苦役,這是大元人的傳統,主子小姐們尚且要刺繡作活,何況是一個戰
俘呢?
「耀然哥哥,阿九王妃來了。」漢儀爬上去,抱起君耀然的頭,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心痛地摸著他削瘦發青的臉,哭個不停。
青鳶小心地揭開了被子,君耀然的腿確實已經發炎潰爛,散發著一陣惡臭。
「沒有大夫醫治嗎?」她擰緊眉,小聲問。
漢儀抹了一把眼淚,輕聲說:「有是有,但是……每次來都很不耐煩,上藥也很粗魯,疼得耀然哥哥死去活來,而且葯也不好,都是些渣子,包紮傷口布也是爛的、髒的,我每天洗,但怎麼都來不及換下染血的布。」
「不哭,小儀不哭。」君耀然醒了,粗喘著,拉緊她的手。
「耀然哥哥……」漢儀抱緊他,親吻著他的額頭,抽泣著說:「我說過阿九王妃會幫我們的,我們先把腿治好……」
「王妃,拜託你,把漢儀放回去吧。」君耀然強撐著,想坐起來給青鳶行禮,「我死不足惜,但漢儀還年輕,讓她回去好嗎?」
「耀然哥哥,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不會離開你的……我們真逃不過,就死在一起吧。」漢儀俯下去,和他緊緊地抱著。
君耀然喉頭顫動,熱淚滾滾而下。
青鳶忍不住看漢儀的肚子,她才小產,沒得到一天的休息,做苦力,受大漠風沙苦,吃不飽,睡不好,還要擔驚受怕……她是郡主啊,曾經無憂無慮,如今卻成了階下囚。為什麼要有戰
爭,為什麼在戰
爭里受苦的都是老實人?
「阿九,你快出來。」傾華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怎麼了?」青鳶推開馬車門,出去看她。
「你在裡面幹什麼?」傾華伸長脖子往裡看。
「宏王傷重,你去叫冷陽,讓他去找泠澗過來。」青鳶小聲叮囑她。
傾華點點頭,又擔憂地說:「你這樣管他,真的好嗎?」
「我管定了,快去吧。」青鳶嚴肅地說。
傾華只好往回跑,沒幾步,又摔倒了。
青鳶看得直擰眉,大叫了幾聲「小心」,才回到馬車裡。
君耀然正直勾勾地看著她,漢儀卻死死地摁著他的手。青鳶眼尖,發現了君耀然手裡的簪子。她長嘆一聲,趴過去,拉起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扳。
「別做傻事,你無法以我做人質的。若你能配合,我說不定可以說服焱殤放你們走,若你不配合,只怕漢儀也走不掉。」
「耀然哥哥聽到了嗎?不要做傻事,阿九王妃是好人,她是好人。」漢儀把他的一雙手抱進懷裡,抽泣著說:「我們就聽她的吧,求求你。」
「阿九王妃,你真會送漢儀走嗎?」君耀然烏黑的眸子里終於亮起了一點光,遲疑地問她。「漢儀多無辜啊,就算我不能放她走,我也不會讓人這麼對你們兩個。」青鳶把他和漢儀的手拉起來,交疊在一起,認真地說:「患難見真情,我欽佩漢儀,她能孤身前來陪你,就憑這份感情,我也會盡我全力,保你們安好。」
「阿九王妃。」君耀然動容地喚了一聲,忍痛翻身,額頭觸地,算是向她磕頭謝恩,「多謝了。」
「快躺好,我去打水來,讓漢儀給你把傷口清洗乾淨。」
青鳶看了一眼放在馬車角落裡的銅盆,盆子一定是漢儀精心擦洗過了,怎奈給的就是臟爛的東西,裡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是粘著什麼。
她端起盆子往馬車下面走,漢儀趕緊跟過來,小聲說:「我跟你去。」
「你在這裡等傾華,我一個人去更方便。」青鳶輕聲說。
「我知道了,謝謝阿九王妃。」漢儀感激地點頭,鬆開了青鳶的手。
「進去陪他吧,你也應該好好休息了……我想辦法給你弄點湯藥吃吃……」青鳶低眼看她的小腹,她身上隱隱有血腥味兒,不用想,肯定是身子還在流血。小
產的人,若沒保養好,那是一輩子的病。
漢儀的手往小腹上輕捂著,扭頭看向馬車裡面,幽幽地說:「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會有的,你這麼年輕呢。」青鳶小聲安慰。
漢儀含淚點頭,掩緊唇,回到馬車裡。
青鳶端著盆子往沙丘遠處的小湖邊走去,選擇在這裡安營紮寨,就是因為這裡有片小小的綠州,有一片小小的湖,可以取水。
湖邊有侍衛把守,幾隻豹子卧在湖畔正在飲水。
她快步過去,豹子立刻站了起來,沖她搖尾巴,喉中發出呼呼的示好聲。
對了,她是豹子王啊,雄豹子!青鳶大膽過去,拍了拍最前面那隻豹子的頭,它乖巧地跪了下去,低頭行禮。
青鳶是既稀奇,又好笑,她這穿越真是充滿了離奇之事,紅眼的白無常,小鳥的心,再加上雄豹子,她都成變形金剛了。
她打了一盆水,準備找地方燒熱,微微熱一點也好。
侍衛幫她把銅盆架在柴火上,好奇地看跟在她身後的豹子,有膽大的人忍不住問她,「王妃,為什麼豹子不怕你。」
青鳶眼睛眨了眨,吹起了牛皮,「本妃是萬獸之王呀,別說豹子,就算是狼來了,老虎來了,也得給本妃跪下行禮。」
四周盡響驚嘆聲。
青鳶的小虛榮空前滿足,嘻嘻笑著,隨手喚下一隻正從天上經過的鷹,讓它表演疾沖給眾人看。這也是收服人心的辦法,總得有些本事讓人臣服,別以為她是根草,誰都敢來踩一腳。
眾人又大嘆。
青鳶又滿足了一回,但很快她的臉色就難看了,起身就往沙丘後面走。
小湖東邊的沙丘后,有一雙人兒正依偎著,她看得清清楚楚,是焱殤和惜夫人,惜夫人正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上,雙手環著他的腰,不知道在說什麼。不是只有患難之情嗎?這樣抱著也算?
她把鷹放過去,讓它去聽牆角,自己悶悶地回火邊等水熱。
「王妃怎麼在這裡?」許承毅陰惻惻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青鳶抬眼看,他帶著一行侍衛,負著雙手站在面前。
「我來看宏王。」她淡淡地說。
「哦,宏王……」許承毅向眾人使了個眼色,讓眾人退開,自己在青鳶身邊坐下。
這人眼神極討厭,跟毒蛇一樣盯著她的臉,青鳶心裡煩得很,又不想和他起衝突,免得牽累君耀然得不到救治。
「王妃長得真美。」許承毅的摺扇在手中搖了幾下,突然開口說。
青鳶瞟他一眼,「呵……郡王也美。」
許承毅低笑起來,「王妃的性子也可愛至極。」
「呵……」青鳶又笑,「本妃倒覺得郡王的性子才最可愛。」
許承毅的笑聲更大了,有些得意,還有些張狂。青鳶暗思,這人難道真不怕焱殤弄死他?明目張胆地來調
戲她!
「王妃想放君耀然和漢儀王妃,」他止住笑,腦袋湊過來,陰森森地問她,還膽大包天地伸手來拉她的手,「王妃,我猜的對不對?」
「難不成你也這樣想?」青鳶快速躲開他的手,故意模擬兩可地問他。
「我當然不敢……」他眯著眼睛壞笑。
「本妃也不敢。」
青鳶咧嘴,誇張地擠出假腥腥的笑容。再和他說下去,她快忍不住要賞他幾個爆炒栗子了!火上還煮著茶,她給自己倒了一碗,捧在手裡喝。茶燙得要命,她心思不在,被狠燙了一下。
她擰眉,強行把驚呼聲吞回去,不露聲色地把茶碗給許承毅,「郡王,這茶不錯,你品品。」
她主動把自己的茶給他喝,許承毅愣了一下,還真地接了過去。
將士們行軍在外,所用的茶壺和茶碗都是用黃銅特造的鏤空樣式,保溫,又不燙手。所以青鳶端著茶碗時才未能發現很燙。許承毅也不知她是何意,所以也沒及時發現茶是燙的。他見她一雙美眸里艷光盈盈,忍不住地心神蕩漾,低頭就喝。
青鳶就在此時突然起身,故意撞了他一下,把一碗滾燙的茶全倒在了他的臉上——看他還瞪著一雙討厭的眼睛,張著一雙討厭的嘴,在她面前聒噪!
許承毅被一碗開水燙了臉,頓時氣得火冒三丈,把碗用力往地上一丟,跳起來就指著她要發作。
「哎呀,郡王,本妃不是有意的!」青鳶眨著無辜的水眸,可憐兮兮地揪衣角,「怎麼辦,郡王的臉皮原來這麼薄,經不起燙啊!我還以為是城牆,刀都戳不爛呢。」
「你……」許承毅摸臉,燙得嚇人!
「郡王快去找泠澗公子看看吧。」青鳶連連眨眼,忍著笑說:「這臉皮都成煮死的爛蝦了。」
許承毅極愛臉面,從他平常的衣著就能看出來,特講究,還天天抹些粉膏,以免被沙漠里的風把皮膚吹得太粗糙。青鳶看著他跑遠了,笑得前俯後仰,活該!
四周的侍衛想笑又不敢,許家人的威風一向很足,沒人敢和他們做對。
「怎麼去這麼久還沒來?」
青鳶扭頭看回去的方向,傾華去了好一會兒了,還不見蹤影,是不是請不動泠澗?想想,泠澗也應該挺為難的吧?
「咦,我的嘴巴也疼。」
她看了眼銅盆,水已經開始熱了,於是讓侍衛端下來,先送去馬車裡,自己跑去湖邊,用冰涼的湖水冰一下燙紅的嘴巴。
小珍珠落到她的肩上,沖著她的耳朵輕鳴幾聲,她猛一震,小聲問:「你再說一遍?四哥就在大漠里?他一直守著?」
小珍珠點頭,翅膀連連撲扇,叫來了它新結識的那隻雪鷂。
鳥兒之間也聊天的,
只是人類不會明白它們之間說什麼。雪鷂為討好小珍珠,和它說了些大漠里的見聞,包括兩隻在大漠里當沙鼠的人類,小珍珠便跟它過去見識一回,發現了衛長風和洛川。
「四哥這是幹什麼?怎麼沒走呢?」
她擔憂地仰頭看大漠深處,浩瀚星光,無窮無盡,也不知道衛長風在什麼地方躲著,想幹什麼?是救君耀然嗎?還是,想守著她?不會吧——大漠里這麼冷,他怎麼過的?一定不是守著她!
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想了好一會兒,用帕子掩著嘴唇往回走。
「喂……」有人小聲叫她。
她飛快扭頭,只見沙丘后躲著一個人,不是洛川又是誰?
她猛地瞪大眼睛,飛快地跑過去,小聲問:「你來幹什麼?」
「你那個傻瓜四哥,不肯離開,要親眼看你離開大漠到安全的地方。我實在熬不住了,給我弄壺酒來。」洛川嘻皮笑臉地勾她的頭髮,輕輕地扯。
「去,你趕緊帶著他回去!這犯什麼傻,要凍壞了怎麼辦?」青鳶傻眼了,他還真是在大漠里呆了這麼久!
洛川神色嚴肅下來,小聲說:「顧阿九,我師兄為了你可是什麼事都願意干。他怕大元城裡有人對你不利,在大漠里守了這麼多天,這幾天他和我查出了些眉目,你有點良心,給我把態度放好點!」
青鳶嘴角輕抽,輕聲說:「我並未讓他守……」
「若是怕他恨我,我一定掐死你。」洛川陡然變臉,冷冷地說:「他守你這麼多年,你說跑就跑,你對得起他嗎?」
「阿九在和誰說話?」焱殤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啊……小珍珠……」青鳶把洛川往沙丘里一推,眼睛一眨,他就不見了。他是隱師,極會隱藏。
焱殤身後跟著惜夫人和兩名婢女,焱殤獨自過來,惜夫人遠遠地看著。
「小珍珠?」焱殤大步過來,狐疑地看著她。
小珍珠在沙丘上蹲著,雪鷂居高臨下地盯著焱殤,咕咕地叫。
「聽說你把承毅的臉燙了。」他擰擰眉,小聲問她,「出什麼事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自己湊過來要和我說話,我不想說,我就走唄。」青鳶聳聳肩,又笑起來。
「披風呢?」他又看她的身上,沒有披風,小襖子包裹得嚴嚴實,小臉和鼻頭都凍得紅通通的。
「我給漢儀了,你們不能這樣對漢儀,她又沒錯做事。」她正色說。
「又管閑事。」他擰擰她的鼻頭,寵溺地說:「閑事王。」
「我看不順眼。」青鳶抱住他的胳膊,嘟著嘴說:「他們可凶了,把漢儀推在地上踩,還折辱她……漢儀一個女子,千里迢迢尋夫而來,簡直值得所有的女子學習。未必你們男人不希望有這麼一個忠貞的妻子嗎?」
「哦,你是得好好學習。」焱殤看了一眼沙丘,意味深長地笑了。
「什麼意思?」她臉上發燙,有些緊張地問。
焱殤走過去,從沙丘邊撿起了一枚玉佩,舉到她眼前,正色問:「是誰來過?」
青鳶傻眼了。
「怎麼,現在還和我撒謊嗎?」他眉頭微皺,低聲逼問。
「四哥和洛川一直在沙漠里守著我呢,」青鳶只好說實話,又飛快地解釋:「他怕有人欺負我。」
「你什麼時候知道他跟著你的?」他臉色一寒,沉聲問。
「剛剛……」青鳶咬唇,眉頭皺起。
「還真是多情,來人,」他扭頭看向大漠遠處,冷冷地說:「去找到他們,帶他們來見朕。」
「喂!」青鳶趕緊去拉他的衣袖,想阻止他。這算什麼呢?她不過是和人說了幾句話嘛!
「你也算是明事理的人,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你心裡要有個底。你再敢與衛長風來往,我會讓你好長記心的。」他附下身,貼在她耳邊小聲說。
青鳶又咬唇,她總共就這麼一個疼她的四哥,還不許她見!兇巴巴地給誰看?他剛才抱別人的事,她還沒算帳呢。
她跟在焱殤的身後,慢吞吞地往前走。
漢儀站在馬車前,緊張地把披風送回來,此時傾華帶著冷陽過來了,她主動接過了披風,給青鳶披上。
「阿九,你都要凍傷了,別再把披風解下來了。」
漢儀抬眸看傾華,臉上微微閃過一絲訝然,「你不是……」
「什麼?」傾華扭頭看向漢儀。
漢儀那晚遇上傾華打死方嬤嬤的時候,只遠遠地看她的背影,她在秦蘭宮中見過幾回傾華,有些印象,所以那晚就覺得眼熟,這時看到,更覺那天見到的背影和傾華很像。
但傾華一向溫柔膽小,不像會揮著棍子打死人的惡人啊。
「怎麼了?」傾華好奇地問。
「沒什麼。」漢儀收回視線,腦袋深埋下去,小聲央求道:「求王開恩,讓耀然
哥哥把腿醫好,我做牛做馬也會報答王和王妃。」
焱殤扭頭看了一眼青鳶,低聲說:「你是要好好學學。」
學漢儀,心中只有君耀然。這丫頭心裡總不肯把衛長風抹掉,居然還敢在這時候幽會,真是惱火。
青鳶被他當眾責備,臉上有些掛不住,小臉沉著,瞪著他不出聲。
「你還瞪朕?」他擰眉,索性轉過身來揪她的小耳朵,「你給朕回馬車上去,不許亂跑。」
青鳶拍開他的手,呸了一聲,拔腿就走。傾華看了他們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王妃是為了救我。」漢儀趕緊跪下,向焱殤求情,「王不要責備王妃。」
焱殤走到馬車門邊,往裡面看了一會兒,沉聲說:「冷陽,讓泠澗來給宏王看看。」
「是。」冷陽抱拳,目送他往前走去。
「冷陽,謝謝你。」漢儀又向冷陽道謝。
「漢儀王妃,快別謝了,王並無意要你二人的性命,不然也不會一直留你們到今日。宏王是什麼人,其實我們明白,可惜……不說廢話了,我去叫泠澗。」冷陽安慰了她幾句,快步跑開。
焱殤慢步往前,一路上眾臣紛紛下來行禮。
惜夫人跟在他的身邊,不時輕咳幾聲。
「出了大漠就好了。」焱殤扶住她的手臂,低聲說:「你咳血咳成這個樣子,晚上不要再綉東西了。」
「多做一點好,也不知道哪天就睜不開眼睛了,給王多做幾雙鞋,多縫幾雙襪子,這些年王都穿我做的……我看王妃也不愛做這些,性子也烈,可能王得多讓著她一些……我不在王身邊,王多照顧自己一些。哦,我教傾華做了,她學得不快,但是挺認真的,人也比阿九老實,若她決意不嫁人,留她在宮中做個女官,也能幫王做做這些,幫著我照顧王的生活起居……」
她說著,又咳了起來。
焱殤給她揉了會兒背,只見她用帕子捂著唇,一大口血慪了出來,人軟軟地往前倒去。
「惜娟。」他趕緊接住她,抱著她往前跑去,「快叫御醫過來。」
眾人趕緊讓開,看著他把惜娟抱回馬車。
她的臉色蒼白,唇卻紅得可怕,鮮血染在唇上,呼吸又急又淺。
焱殤眉頭緊鎖,一日夫妻百恩,他與她沒有愛情,但畢竟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裡,是這個女人一直照顧他。從小到大,沒有離開過他的身邊。日子久了,跟親人一樣。他性子冷硬,在她面前難免情不自禁地發些脾氣,因為他知道,她永遠會無條件地忍受著,等待著。
他擰了帕子,給她擦乾淨唇上的血,長長地嘆氣。若她身子好,他會讓她後半生過得富貴平安。但她的身子卻偏偏一年不如一年,都是常年憂心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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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又是萬字更嘍,本月最後三天,票票在哪裡?我望眼欲穿啊,阿九掉到第八了啦,你們不能狠心地看她掉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