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爽快【143】

  「她怎麼了?」傾華抱著胳膊,快步走到她身後,伸長脖子往對面看。 

  「聽大夫說是肺疾。這裡天太冷了,不適合她養身子。」青鳶推著她坐下,輕聲埋怨,「傾華,你看你瘦的,以後每頓多吃點……」 

  「我又不是豬。」傾華親昵地在她身上蹭了蹭,輕輕抱住了她的腰。 

  「別抱著了,我又不是你情 

  人。」青鳶好笑地拉開她,擰了帕子讓她先擦臉,「晚上太冷,你別想洗頭了,再臟幾天吧,好在白天都把頭髮藏在頭巾里,你也熏不到別人。」 

  傾華撫著長發,幽幽地嘆,「這輩子最髒的時候,就在這幾個月了。妝」 

  「以後就好了。」青鳶坐在一邊,看她洗清臉上的塵土,露出白皙如瓷的肌膚。水靈靈的眼睛里抬起來,全是柔柔的水光。 

  「對了,給你這個擦臉上。」青鳶一拍額頭,去梳妝台前拿了一盒玫瑰脂膏過來,「不然你的臉沒幾天就會被風吹得像樹皮。肝」 

  「我不用……」傾華連連擺手,怯怯地說:「王是給你的,他不會喜歡我用你的東西。」 

  「用吧,他哪有那麼小氣。而且,他很疼我,愛烏及屋,也會對你好的。」青鳶打開瓷盒,用簪子挑了一塊玫瑰脂出來,往她的臉上一抹,笑眯眯地看著她。 

  傾華細白的手指揉開了臉頰上的玫瑰脂,眼神有些獃滯空洞地看著青鳶。 

  「怎麼這樣看著我?」青鳶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眉心,小聲問。 

  傾華慌慌地別開了臉,喃喃地說:「阿九,你真有福氣。」 

  「你也會找到如意郎君的。」青鳶笑笑,拉住了她的手,認真地說:「傾華,我們不是公主了,但我們可以做自己世界里的女王。」 

  「女王?」傾華的眼睛猛地瞪大,一手掩住青鳶的唇,呼吸急促,「阿九你可別亂說話,這是會殺頭的,太大逆不道了!」 

  青鳶好笑地拉下她的手,目光堅定,「傾華,我說的女王,意思是我們不要被男人奴役,若他愛你,就只能愛你,不能有別人。若他做不到,你就不要和他在一起。成親之後,他也得尊重你,不能當你是生孩子和床 

  上玩樂的玩具,男歡女 

  愛,也得讓你快樂才行。」 

  「你……」傾華被她的言論嚇到了,好半天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阿九,你不會也這樣對王說話吧?」 

  「啊,對啊。」青鳶點頭,脆聲笑起來,「他很尊重我,而且也會讓我快活……」 

  她說著,飛快地吐了吐舌尖,臉上飛起了一抹紅暈。十六年,她從未有過一個貼心的閨蜜好友,傾華雖然對她好,但是畢竟有人盯著,兩個人在一起玩的時間不多。不像現在,多了種困境中相依為命的感情,還有被她依賴、被她信任的感情。 

  傾華慢了半拍才明白她的話,馬上就掩住了臉,輕聲啐她,「呸,阿九你不害臊!」 

  「嘻嘻,我不逗你了,我們傾華臉皮真薄。」青鳶笑著站起來,輕聲說:「你洗了就歇著吧,那是炕,睡著不冷。我得過去了,說不定他晚點就會回來。」 

  「你不陪我了……我害怕……」傾華馬上跳了起來,拉著她的袖子,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傾華,你得堅強,這是我的家啊,你不用怕,外面有侍衛保護你。」青鳶拍拍她的手背,輕聲鼓勵她。 

  傾華只得鬆開了手,眼巴巴地看著她出去,門關上的聲音,讓她猛地打了個激靈,緊張地環顧四周,彷彿在燈光不能照亮的地方,隨時會有怪物撲出來咬她。 

  呆立了許久,她才頹然跌坐在椅子上。窗子被風撞得嘩嘩地響,她越縮越緊,盯著火盆里的火苗發怔。 

  這點火光,已經無法照亮她未來的路了,女王?她能成為女王嗎? 

  「阿九為什麼永遠這麼有希望?十六年暗宮,暗無天日,她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她吸了吸鼻子,眸子里映著火盆里的光,是前所未有的狂熱。 

  ————————————————分界線———————————————— 

  青鳶沒進屋,站在前殿看那些大臣們匆匆往議事殿趕,許鎮南,許承毅、焱昆、焱灼他們都趕到了,只有泠澗不能進去,他並無官職,只能在長廊上等著。 

  「事態很嚴重嗎?」她快步跑去泠澗面前,焦灼地問他。 

  泠澗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我只負責照顧灼郡王,至於大元的國事,我不插手,也不多管。」 

  「那總長著耳朵吧?聽到了什麼,說說呀。」青鳶看著他滿臉狂傲,就想擰他兩把。 

  「聽說,英武無雙的大元王率二十人,迎戰一萬天羽林軍去了。」泠澗轉過頭,唇角微揚,眼睛眯了一下,笑得性 

  感。 

  青鳶腦子裡嗡地一炸,二十人對一萬,他瘋了嗎? 

  「大元王勇猛,在下就等天明,若他敗了,我與他的賭約也就算解了,終於不必呆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泠澗墨玉般的雙瞳里映著星光,看上去格外興奮,彷彿已美夢成真。 

  青鳶迅速鎮定下來,呸了他一聲,小聲說:「你才會敗。」 

  「二十對一萬,一人吐他口唾沫,他也被惡死了。」泠澗斜眼瞟她,突然就勾下頭,小聲說:「到時候,你又多剋死了一個,下一個是誰?透露給我聽聽,我去找他去,先把他弄上手,等你剋死他,我就能分點財產。」 

  青鳶翻了個白眼,一巴掌推在他的額上,呵呵冷笑,「若是那樣,我一定選你,克得你後半生天天在油鍋里翻滾。」 

  泠澗朗聲大笑。 

  「懶得和你鬥嘴,我要去聽聽他們說什麼。」青鳶拔腿就過去。 

  泠澗懶洋洋地說:「我要是你,才不過去惹麻煩。」 

  「這怎麼是麻煩,我是他的妻子,他有事,我當然要第一時間知道。」青鳶步子更快。 

  「你是他的妻子,所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保護好你自己,不讓你成為別人要挾他的把柄。」泠澗的話還是慢悠悠的。 

  青鳶猛地頓住腳步,生死存亡之時,她確實需要做到泠澗說的那樣,不能讓自己成為他的軟肋,他的弱點。 

  「這個給你。」泠澗手一揮,一隻小袋子拋向她。 

  青鳶伸手就抓,痛得一聲大叫,「啊……」 

  前方的侍衛聞聲扭頭,有人快步往她身邊跑來。 

  「什麼玩藝兒!」 

  青鳶氣惱地拎起袋子上的細繩,舉到眼前看,隔著絲綢薄布,無數尖細的刺從小布袋子里伸出來。 

  泠澗走過來,接過布袋子,把兩條布滿細密尖刺的圓環拉了出來,扣到她的手腕上。月光落在閃著寒光的細刺上,透著幾分邪氣。 

  「小心些,別扎到自己。為免傷到自己人,所以上面不是毒藥,是麻藥,讓人短時間變得僵硬,不能動彈,給你時間逃跑。」泠澗挑了挑劍眉,回到長廊坐下。 

  「謝謝你。」青鳶把圓環小心地往上擼了一點,調整好大小和位置。 

  侍衛此時飛奔到了她的面前,小聲問她出了什麼事。她搖搖頭,輕聲問:「現在情況如何?」 

  「回王妃的話,王正帶著冷統領他們,一路把天羽林軍引去流沙陣,老爺子正在安排他們帶兵去增援。」侍衛眉頭緊皺,滿眼焦灼。 

  「你趕緊去吧。」青鳶連連點頭,二十對一萬,她的心跳陡然間跳得厲害,但願他們安然無恙地回來。 

  「生死由天。」泠澗坐在美人靠上,平靜地仰頭看向暗色的天空。 

  青鳶才不想由天,她由天由夠了!她沖他晃了晃手腕,大聲說:「謝謝你。」 

  泠澗笑笑,朝她揮了揮手。 

  這是個清傲古怪的人!青鳶不多言,拔腿往回跑,不管出什麼事,她得帶著傾華,不能再把她弄丟了。 

  傾華剛躺進被窩裡,只聽門砰地一聲巨響,青鳶闖了進來。 

  「怎麼了?」她慌亂地爬起來,驚懼地看著她。 

  「快穿好衣裳。」青鳶把衣裳往她身上丟。 

  「又怎麼了?」傾華抓著衣裳往身上套,越發地驚慌,「難道這裡也不太平,我們又要逃跑嗎?」 

  「不一定要跑,但我們做好準備。」青鳶催她穿好衣裳,小聲說:「天燼人打來了。」 

  「不會吧。」傾華臉色大變,焦急地說:「那怎麼辦?來的人多嗎?我們打不打得贏?」 

  「能贏,沒有人可以打敗我的大元王。」青鳶點頭,堅定地說。 

  傾華淡眉緊鎖,猶豫著說:「若……真打不過……君博奕會放過我們的吧?」 

  「呸……」青鳶瞪她,不悅地說:「我說了,沒人能打敗我的大元王。」 

  「好吧。」傾華點頭,四處瞄瞄,快步去牆邊,取下了掛在牆上辟邪用的短劍,緊緊地摁在胸口上,「反正,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不怕!」 

  「好姑娘。」青鳶拍拍她的肩,拉著她的手出去。 

  惜夫人也打開門出來了,焦急地問:「出什麼事了?」 

  「天燼人打來了,他只帶二十人去迎戰。」青鳶看她只穿著一件小襖子,趕緊讓侍婢服侍她穿好衣裳,「惜夫人也做好準備吧。」 

  「嗯。」惜夫人連連點頭,用帕子掩著唇,咳嗽著進去了。 

  「她病成這樣,能跑嗎?」傾華盯著惜夫人的背影看,擔憂地問。 

  「能吧。」青鳶也擔心惜夫人,惜夫人和她一樣,都是大元城不受歡迎的人。但是,她有焱殤的疼愛,惜夫人卻沒有,再加上那些不堪的往事,大元人對惜夫人更沒好眼色,比她的際遇更差。 

  「不用管我,你們快去吧。」惜夫人沖她擺了擺手,扶著桌子繼續咳嗽。 

  青鳶想了想,快步進了屋子,輕聲說:「沒事,我和傾華陪著你。」 

  惜夫人看看她,搖頭說:「我說過,不必可憐我,生死都隨我吧。你是 

  他心尖尖上的人,你的安危重要。」 

  「你的安危也重要啊,沒有誰比誰的命重要,一樣的。」青鳶拿起惜夫人厚厚的披風,給她披到背上。 

  惜夫人病了這麼久,以前雖說不美艷,但也還有幾分高貴端莊,這才數月,人就乾枯得像快燃盡的燈油了,一點光彩沒有,站在君漠宸的面前,莫說是他的妻子,說是他的母親,也有人會相信。 

  惜夫人又咳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止住,展開帕子看,上面一團濃黑的血。她看了一眼,臉色更加灰敗。 

  「沒事的,去了暖和的地方好好調養。」 

  青鳶奪了她的帕子丟開,讓侍婢拿了乾淨帕子過來。 

  「也不知道王現在怎麼樣了?」 

  她坐下去,虛弱地喘了會兒氣,抬頭看向外面,擔憂地說。 

  「王妃,夫人,我們趕緊走,我帶你們去安全的地方。」芸桃急匆匆地進來了,一把扶住了惜夫人。 

  青鳶有點猶豫,她的話能信嗎? 

  「王妃,貞怡夫人讓我來接你們的。翎岳公子和冷柔他們都知道,快別磨蹭了,大元城還有姦細,已經殺起來了。」芸桃焦急地抓住青鳶的手腕,想把她拖出去,但手指剛一碰上,立刻痛得慘呼一聲,「什麼東西?」 

  「暗器。」青鳶縮回手腕,低眼看她的手。 

  芸桃白白嫩嫩的五根手指被扎出了密密的針眼,而且立馬變黑了,人就像木樁一樣杵在了原地,除了眼皮子能眨幾下,一動也不能動了。 

  「喂……」青鳶無奈地搖了搖她地肩。 

  可是芸桃舌頭和嘴巴一起僵住了,根本不能發出聲音,眼睛連連眨著,急得眼淚直流。 

  「也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恢復。」青鳶叫進侍衛,讓他扛起芸桃,帶著幾人去找貞怡夫人。 

  在這關鍵時刻,她決定和許家人站在一起。這是大元城,許家人不會想他們的心血被天燼人給毀掉的,不然大家全都玩完。 

  到前殿時,冷陽他們已經帶兵出城了,這時候一刻也不能拖,越快越好。許承毅正在前殿站著,面前數百侍衛正在聽他訓話。 

  「整個城給我搜,只要是可疑的,格殺勿論。」他站在高台上,冷竣的視線掃過眾人。 

  侍衛們舉起彎刀,左右相碰,大聲呼喝幾聲,轉身就往宮外跑。 

  許承毅跳下高台,這才發現青鳶他們,目光在幾個女人身上來回看了幾眼,拔腿就走。 

  青鳶每回見他,都覺得他邪氣得很,但這時候的許承毅讓她有了新的認知,殺氣騰騰,一臉冷竣,半點弔兒郎當的樣子也看不到了。 

  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許家人,若真沒本事,又哪來的野心覬覦更大的權利呢?青鳶倒寧可他是個草包,草包再有邪心,也不會真的成為禍害。怕的就是又有本事,又有野心的人,遲早會成為一根尖銳的毒箭,射中擋在他前面的人。 

  「走吧。」她擰擰眉,帶著眾人往宮外走。 

  若城中有姦細,王宮就是他們第一攻擊的目標,所以這裡不宜久留。 

  趕到許府的時候,許貞怡已經帶著雪櫻躲起來了,藏身地點只有芸桃知道,她現在是木頭人,根本沒辦法告訴她們地點。 

  街上很亂,百姓已經知道了天燼人來的消息,但這種亂不是抱頭逃竄,而是男女老少拿起了兵器,在街中集結,準備最後的時刻出城迎戰,保衛他們的家園。 

  青鳶看到了焱樂綰,她穿了一身薄甲,騎在高頭大馬上,正向眾人喊話,她的兵器居然也是兩把彎刀! 

  「這是我們的家,誰也不能再佔領我們的家,天燼的賊人若再敢踏進我們大元半步,就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今晚,定讓天燼人有來無回,命喪黃沙,我們跟著王,打出沙漠去,去涼州,去幽州,去江夏,奪回他們搶走的家園!」焱樂綰揮著手中的彎刀,脆聲高呼。 

  百姓們齊聲高吼,「奪回家園。」 

  青鳶這時候終於明白天燼人為何沒能消滅掉大元人,在他們骨子裡流淌的是永不服輸的熱血,不管處境多難,他們絕不逃跑! 

  「我們不躲了。」 

  她停下腳步,讓侍衛放下芸桃。她已經猜到了外面的形勢有多麼不妙,只怕面癱君沒能成功地把他們引去流沙陣,他們已經逼近大元城了! 

  「給我兵器。」她向侍衛伸手。 

  侍衛沒猶豫,立刻從腰上解下一把彎刀,捧到她的手裡。 

  「沒殺過人哪,好害怕。」她拍拍胸口,長嘆道:「今晚生死存亡,傾華,我們手拉緊一點。」 

  「好。」傾華聲音都在抖。 

  「你也挺倒霉的,才來這裡,一個好覺也沒睡成。我說,別是我把你也克了吧。」青鳶扭頭看傾華,嘻嘻地開起了玩笑。 

  「不倒霉,我和你在一起,生也好,死也好,我都甘願。」傾華認真地說。 

  「我又不是你的情郎!」青鳶頭皮發麻,咧了咧嘴。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