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婦人【89】
君鴻鎮的眼神狂
熱,就像久渴的獸看到了甘甜的泉水,恨不能一口把泉吞進腹中。她被他的眼神嚇到了,她從來沒見過哪個男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
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像一隻受了驚嚇后的小鳥,在她的胸膛里橫衝直撞,卻找不到逃走的出口。她努力讓自己鎮定,卻辦不到。
「阿九……」君鴻鎮的手掌突然用力,包住了她整個左邊的小臉,微一用力,迫得她的臉抬得更高,「阿九,告訴朕,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整個皇後宮沒人知道你的名字?」
那些人當然不知道了,青鳶這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只有衛長風知道妝。
她喜歡這個名字,霸氣。她不想做楚楚可憐的小女人,把命運系在男人的腰帶上,男人解開腰帶,是為了放出身上的獸,啃噬女人的身體。男人繫上腰帶,就冷酷無情,全是陳世美——不對,衛長風除外。
「說吧。」君鴻鎮逼問她。
青鳶驀然一笑,拉開了君鴻鎮的手掌,輕聲說:「我叫青鳶,我自己取的名字,只有衛長風知道。」
「青鳶……」君鴻鎮連念了三聲,緩步到了書案前,拎筆就寫肝。
他的字看上去筆鋒柔和,但關鍵之處盡露鋒芒,把青鳶二字寫得磅礴大氣。
「你居然給自己取這樣的名字。」他點頭,眼角有了几絲笑意。
「陛下的字寫得真好。」青鳶走過去,輕聲讚歎。
對於她的鎮定,君鴻鎮忍不住又笑,「丫頭,你真是太獨特的了。你居然不害怕朕。」
「怎麼不怕呢?」青鳶小聲說:「不止怕,還畏懼。」
「嗯。」君鴻鎮點頭,放下狼豪,轉頭看她,「說說,為什麼是這兩個字。」
「陛下既然查了,一定也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的。」青鳶已經放鬆了,是死是活,也就是今晚而已,無所謂。
「嗯。」君鴻鎮又點頭。
青鳶歪了歪腦袋,輕輕嘆息,笑著說:「我踮著腳,站在椅子上,從暗宮那高高的小窗往外看,有一隻鳶落在小窗上,高傲地看我,好像在說,你真可憐,你還不如一隻鳥。陛下可有過這樣傷害的時刻?彷徨無助,無人可依,就連自己想努力,也毫無辦法。」
君鴻鎮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點點頭,「繼續。」
青鳶舔舔嘴唇,想了想才說:「我看著之前傾華受盡寵愛,很嫉妒她,為什麼我不能過那樣的日子呢?但我看到這鷹之後,我就想,其實傾華也可憐,每一個在宮裡的女人都可憐。它們是被剪掉了翅膀的鳥,永遠不可能飛出去了,鳥脖子那麼細,一擰就斷,夜夜不得安眠。所以,我一定不能做籠子里鳥,我要做鷹,飛上天去,讓獵人都無法捉到我。」
「你想讓朕殺了上官薇和傾華嗎?」君鴻鎮摸摸她的發,語氣柔軟。
「殺她們幹什麼,傾華比我還可憐,我吃剩飯剩菜還能活蹦亂跳呢,她身體一直不好……至於上官薇,這樣活著對她來說,才是最可怕的事。」青鳶推開他的手,小聲說:「陛下是我見過的,脾性最奇怪的男人。我狠下欺君之罪,陛下為何不殺我,還要替我出氣呢?」
「好像你見過很多男人一樣。」君鴻鎮啞然失笑,眼中怒氣漸漸消散。
「當然見過很多了,每年都為傾華招婿,我見過千奇百怪男子。擺闊的,裝斯文的,吹牛的,就是沒幾個真材實料的。有真材實料的男人才不想當駙馬,受公主指使。」青鳶看著他的臉色,知道腦袋算是保住了,現在要保的,是清白。
他看了她一會兒,慢吞吞地說:「你很像一個人……」
他沒說完,看上去也沒有繼續的意思,青鳶琢磨,可能她像他年輕時遇上的、卻又沒能得到的女子吧。稍一猶豫,她便說:「陛下,其實最好的感情,不一定是在一起,我覺得最好的感情是……你喜歡她,她喜歡你,卻沒在一起,這樣每當想起的時候,略帶些遺憾,又憧憬不已。」
「哈哈……」他笑出了聲,仰著頭,手指著她連連點著,「小丫頭,你知道什麼?男人想要的感情,是能抓在手心裡的,你還是太嫩了,但朕很喜歡你這樣。」
青鳶也陪笑,要把她抓在手心裡?這是得拼個你死我破的節奏啊!
「青鳶——」他收了笑,盯著著說:「你從小琴棋書畫詩酒茶,得名師指點,朕看,你確實出色,明日佛法大會結束時,你就奉一支蓮燈舞,讓百姓們也能一睹你的風采,讓天上的神仙菩薩也看看,他們給朕送來的確實是一個極討人開心的貴人。」
青鳶頭皮又發麻了,把她推到眾人眼前去做什麼?培養她的威信?讓她揚名立萬?
「朕希望,你能成為朕的皇后。」他往前來,在她耳畔輕輕地說:「朕要你做朕的貴命之女,天下人心目中的傾華皇后,朕一個人的青鳶。朕是天燼國的皇帝,天燼國將會橫掃天下,一統江山。這天下,只有朕一人可以為所欲為,得到朕想要的一切,朕就要你站在朕的身邊,陪朕同看天
下風雲臣服,向朕高呼萬歲。朕,會給你最好的,人人仰望你,羨慕你。」
「陛下收回成命吧,奴婢又卑劣又惡毒,不守規矩,又無法無天……」
「朕喜歡。」他輕撫她的烏髮,笑得狂
放。
青鳶眼睛裂裂痛痛,真想找塊豆腐噎死自己啊,為什麼盡說些討他開心的話呢?誰想當這老皇帝的皇后啊!
「不用怕,你是朕的人,沒人敢對你怎麼樣。你們兩個在輪迴崖底時,君漠宸也表現得君子有禮,朕相信你們沒什麼。那晚的事,朕心裡有數。你不知道,那枇杷樹不是普通的枇杷樹,那樹榦和花香是有迷神作用的。你翻牆過去,聞了花香,就中招了。他聽到聲音,見到是你,所以抱你過去,但他也不知這樹有異,所以倒在了你那裡。他一向不愛解釋,朕只是試試他而已。這麼多年了,還是這臭脾氣,他是想發作就發作,從來不給朕留面子。」
天啦,這老狐狸,難怪讓君漠宸住在那院子里,看來那院中處處有機關。他明明知道是怎麼回事,還藉機發難,把君漠宸趕到輪迴崖下去。那傻冒面癱君,中招了都不知道,被她白白嘲諷了一場,白白餓了這麼多天。
見她臉脹得紅紅的,君鴻鎮心中一動,又忍不住附下身,小聲說:「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不要告訴別人。等回宮之後,朕就會兌現諾言,你以後就是朕小青鳶。不要嫌朕老,朕雖年紀大,但朕更懂得疼愛女人,朕會讓你嘗到做女人的尊貴和快樂。還有,你與傾華姐妹情深,朕也會善待她們母女。」
看他深情款款的樣子,青鳶胃裡一陣翻騰,臉更紅了,福福身,轉身就逃。事情居然發展到這一步,真是太好笑了。她恨不能自摳雙目,自毀容顏,成一個醜八怪,再用她從胃裡噴出來的酸液淹沒君鴻鎮。
權瑛在外面站著,見她跑出來,堆著笑臉向她作揖。
「姑娘,隨洒家來,陛下為姑娘安排了新的住處。」
青鳶轉頭看,只見君鴻鎮雙手負在身後,那眼神已是勢在必得的得意了。
她突然想到,秦蘭的一舉一動,君鴻鎮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由著秦蘭而已,到了最後,崔思瑩一定會招認是秦蘭指使。甚至還可能有別人跳出來,揭發秦蘭其她的錯。如此一來,君鴻鎮就算不要秦蘭的命,也足能讓秦蘭從后位上跌下來。
這些人在君鴻鎮眼中都是木偶,他是提著線操縱的人,青鳶明日佛燈一舞,浮燈若肯幫君鴻鎮,那麼她將徹底擺脫硬命的壞名聲,成為菩薩選中的貴女,成為天燼的新后。
青鳶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道行太淺,君鴻鎮這樣的老狐狸,每做一件事都有他的盤算,君漠宸戰功太顯赫,他就要把君漠宸的銳氣打下去。秦蘭有讓兒子成為皇帝的心,他就讓秦蘭滾開。誰讓他不快活,他就讓誰更不快活。
她嘴角抽了抽,大步往前走。
暮色淌了滿天的暗紅,真元宮上空佛音清靈,眼前的佛燈盡燃,青鳶又混完了難熬的一天,精疲力盡。
她累了,甚至生出一絲渴望,渴望此時她還在輪迴崖底,以逗弄君漠宸為樂趣,寧可在那裡窩上一輩子,也不想重回掙扎不脫的紛爭中來。
往前看,千佛花正在風裡飄搖,浮燈正從高台上緩緩站起,朱紅袈裟被風灌滿,他俊逸獨立,每一步都如謫仙一般輕盈,好像全天下只有他一人清醒地在看紅塵殘忍,看落花無情。
青鳶想,菩薩到底能拯救誰?能救人的,只有自己啊。
——————————————————————分界線——————————————————————
六名侍女服侍她沐浴更衣,再換六人,服侍她用齋飯,最後再來六人,帶她去佛堂見浮燈。衣袂飄飄,蓮燈輕搖,她踩著燈影往前。
微涼的晚風灌入脖子里,也送來了疾疾馬蹄聲。
「這裡還有人敢騎馬縱行嗎?」她疑惑地問。
「哦,是宸王下山去了,太子殿下被困,前去的援兵束手無策,在我們天燼國,恐怕也只有宸王有這能耐了。」宮婢笑吟吟地答話。
原來是君漠宸,青鳶輕皺眉,心裡暗道,你不是說要替焱殤照顧我嗎?我快被你的皇帝哥哥照顧到龍
榻上去了呢,你這時候怎麼不展現你的神通,救我離開呢?
她往那方向看了會兒,垂頭喪氣往前走。
浮燈正在佛堂前和小和尚說話,聲音比月光還溫柔。見她走近,微笑著看向她。
「浮燈主持。」她無精打彩地行禮。
「怎麼不開心?」浮燈指指樹下圓桌,走過去坐下。
青鳶過去會下,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是,有人想讓我做不想做的事,請浮燈主持指點。」
浮燈微微沉吟,溫和地說:「陛下心思,沒人可以左右,貧僧關心的是你。」
「那日你說看不到我的未來,是不是我會死?」青鳶低頭看掌心,小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