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戰三少年(二更)
「女子樂意跟隨著男子,無非兩種原因罷了。她覺得這男子愛她,或者她愛這男子,聖上想要哪種答案呢?」她語氣里微微挑釁,若不是慕風太軟弱,居然選擇放棄她與他的感情,她又何至於此妝?
見他忽然低了頭,眸光沉沉,她卻也心中難過。莫說是慕風,若是她自己呢?當初她放棄帝后之位千里迢迢追尋,又是為了哪般?可見,情之一字,最是不能由自己掌控,必需是要在對的時間裡,遇到對的人,並且彼此都有意,這段感情才算是成了。
便是成了,卻不一定就能堅持到最後,有最好的結果。惶論她與慕風從來都不是在對的時間裡愛上對方,結局潰散成如此,也是情理之中。
至此,卻覺得再也無話可說了。
刺客的事並沒有深究,一是對方居然敢在宮中放冷箭,必也是有所持的;二是,按照對方閃離的速度,可見對方武功不弱,沒有現場拿著人,那便再鬧大,最後大不了找一無辜的生命替罪而已。
段櫻離以為與慕風將話說清楚了,便道了聲告辭,想要離開,慕風卻道:「請你離開鳳羽。」
段櫻離只當沒聽見吧。
當初他能管她的時候,尚且不管。如今她已是自由身,他便是皇帝,卻也不能使她的生活事事聽他擺弄。
從皇宮中出來,鳳羽略微有些醉意。
或許他已經醉了,但是已經習慣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就處是喝醉也強撐著,反而一雙眼睛亮亮的,清澈的仿若嬰孩。
「小霧,你今天偷偷離席,是幹什麼去了?肝」
「透透氣而已。」
「我說不是這樣,你前腳走,慕風後腳就找借口離開了,你們是在幽會吧。」
幽個屁的會!想到差點被射死,她道:「你當真不知發生了何事?」
鳳羽卻撫額道:「我醉了。」
說著竟然真的就靠在她的肩上,酒香瀰漫整個車廂,段櫻離發力要將他推開,卻聽得他道:「想知道今兒是怎麼回事嗎?你乖乖讓我靠會兒,我便告訴你。」
段櫻離便沒再動了。
可惜回到府中時,她還是沒有等到鳳羽的答案,他竟真的醉倒了,需得被人抬回房中休息。
……第二日,慕天賜居然上門拜訪。
這可令眾人很是意外,所有得到消息的人,都紛紛猜測慕天賜的這一做法,到底是為了何緣由。鳳羽職位並不是特別高,但是與關尚的關係特殊,是關尚的義子,雖然如此,慕天賜一個,明顯被聖上依仗的勢力,怎會伏低做小,竟然先去拜訪鳳羽呢?
段櫻離卻一點都不奇怪,這慕天賜當年做為掩在奉京的一股暗勢力,被揭發之前就已經與鳳羽數度交手,最後雙方落個不勝不敗的局。
做為了解鳳羽的人,絕不會因為鳳羽如今官職低微,便不將他看在眼裡。
二人在廳堂里談話,段櫻離識趣,親自沏了一壺好茶給二人端上來,鳳羽淡聲道:「小霧也來坐著吧,今日得遇故人,都不必拘禮。」
段櫻離這才恭恭敬敬地向慕天賜請了安,「參見楚王。」
這幾年,慕天賜的容貌並無多大的改變,看起來依舊是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中年人模樣,可能是因為封王了,便自動開始發光了,滿身的貴氣了。
慕天賜親手將她扶起來,「經年不見,姑娘別來無恙。」
坐定后,慕天賜卻又道:「當年奉京之事,恍若一場大夢。倒是沒有想到,昔年之人,短短几年,各有不同歸宿。猶記得鳳公子在奉京的一系列事迹,當真是令慕某好生佩服。從前我們是敵人,如今卻可以在此共事,實也是有緣。」
鳳羽笑著搖頭,「年少輕狂,倒惹出很多笑話。」
「鳳公子過謙了。」
二人說來說去,也都是客套話。
一來不知是友是敵,二來慕天賜出現的突兀,讓人不能不起疑心。
後來,還是段櫻離多問了一嘴,「不知慕先生這些年,遠遊至何方?」
慕天賜呵呵一笑,「我知道大家都對此好奇,我本也不想隱瞞。其實慕某根本不是奉皇命去辦差,而是幾年前,奉京大戰過後,聖上忽然失憶。慕府的人雖然護他左右,卻被當成是刺客,被關大人誤會,再後來,我們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於徐縣一帶大戰一場,慕府敗走。
之後因為聖上一直沒有恢復記憶,我恐怕一片忠心付東流,因此躲著沒有出來。直至前些日子,忽然接到聖旨,說是讓我等回京,這才趕了回來。」
這事說起來令人有些匪夷所思,然而卻也在情理之中。
慕風失憶后,一切從頭再來,忘記了以前的人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敵友不分亦是正常的,況且連關尚都誤會了,慕天賜敗走後沒有再繼續回來糾纏,顯然是正確的。
否則以關尚的手段,慕府如今早已經不存在了吧?
不過這到底亦是秘聞,慕天賜如此和盤
托出,也是令段櫻離意外。
鳳羽卻道:「原來是我義父誤會了楚王,在這裡,鳳羽代義父給楚王賠罪。當初時局混亂,敵友難辯,想必義父亦有為難之處。」
慕天賜點點頭,「自是如此,若沒有想透這點,慕某又怎敢回來?」
二人都笑呵呵的,段櫻離卻感覺到二人之間雷鳴電閃,眸中都有殺伐之意。
等慕天賜走了,鳳羽卻笑道,「這個老狐狸!他大清早的拜訪我,便是想要誤導我義父來誤會我,我若與他走的近,豈不是與我義父不是一條心了?」段櫻離正收拾桌子,要把沒喝完的茶送下去,鳳羽順手端起杯子喝了口以壓壓火氣。
看到段櫻離捂嘴輕笑,鳳羽道:「你似乎最喜歡看我出糗。」
段櫻離道:「你莫要以你之心,踱我之腹,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喝的這杯茶,原是楚王喝過的。」
鳳羽的神情一下子僵了。
之後幾天的消息里,果然如群臣所料,慕府來的人,可不止慕天賜一人,慕天賜的兒子慕七也被封為工部侍郎,還有一些其他的位置,陸續安插了一些慕府之人。
另外,關於賀一過財產的核查也終於有了結果。
因陳章與徐蔚暗中將賀一過大部分財產以各種方式迅速變賣,直接送到九江城用於安置百姓及新建土木之用,因此賀一過最後只剩餘了一棟小宅院及幾兩紋銀,不但不是貪官,簡直清廉的不能再清廉了,而且因為西凌煤產之事立了大功,因此賀一過不但沒有被貶斥,反而又官升一品,真正與國師及相國平起平坐了。
因為賀一過被抄的家財並未充入國庫,甚至連記錄也是這邊辦完事那邊就被陳章及徐蔚銷毀,因此賀一過有冤無處訴,眼見著半輩子的家財付之東流。但他現在又的確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一時間他的心情到底如何,是悲是喜,對皇帝是感激還是憤恨,竟無人能夠猜度。
他也果然了得,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繼續上朝。
一日,鳳羽約了徐蔚在酒樓見面,剛剛坐下,便見段櫻離貌似無意般,竟也來酒樓吃飯,她身量纖瘦又是個女子,卻也是點了一大桌子菜。
鳳羽也不打撓她,雖然是同在一個酒樓內,桌子也相鄰,二人卻只是各自點點頭,各辦各事。
徐蔚對於段櫻離的事兒,事後聽了女兒徐微言的分析,倒也明白了些,知道那日賞梅,自己主動給她做證,些微的有些愚蠢了。但事情已過,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這時道:「鳳大人,你將這女子收在身邊,倒當真是很放心?」
鳳羽笑笑,「一個小小女子,能翻起什麼風浪?」
徐蔚也是那知分寸之人,既然鳳羽如此說了,他便也不再規勸,又道:「不知鳳兄約我來此,卻是何事?」
鳳羽拿出一枚戒指,「這個,將軍可識得?」
「這——這不是——」
那邊廂,段櫻離瞄到徐蔚那略微吃驚的臉龐,再看那枚戒指時,鳳羽卻已經將那枚戒指收入袖中,二人目光相對,段櫻離只覺得鳳羽似乎在說:「你想看,我偏不讓你看。」
段櫻離無奈,繼續吃菜。
鳳羽原本以為,段櫻離是特意跟蹤他來這裡的,沒想到並非如此,她,也是被人約來的。
三個持劍少年此時並肩上樓,三人都一般的寬肩蜂腰,一般的少年英雄模樣,一般的眉目清秀,最小的那個甚至有點兒像個美貌的小丫頭,嫩得能夠掐出水來。
不知道為什麼,段櫻離與這三個孩子目光一對,便覺得心微微一沉,大難臨頭的感覺,筷子尖上的花生豆都掉到了桌子上,發出輕響,滾落在地上。
三個少年上了樓,首先將四周都打量了下,之後又毫不猶豫地注目在段櫻離那桌上。
最大的那個,也不過十七八歲,走到段櫻離的面前,將手中劍往桌子上一放,「你就是段櫻離!」
段櫻離現在可不叫段櫻離,而是叫做花輕霧。
正從鳳青鸞宣布段皇后已逝,就算他們都知道她是段櫻離,卻也都叫她霧姑娘。
這是哪裡來的小子,居然如此無理,不怕惹禍上身。
不過段櫻離可不會真的將心裡所想說出來,畢竟他們敢找她,便代表並沒有將她看在眼裡。
「三位是?」她不答反問。
便聽那孩子道:「奉京城外種桃人,不知你還記得這事嗎?」
段櫻離恍然大悟,一拍腿……天吶,是那三個孩子!
「你們是馬小寶的孩子?」段櫻離雖然猜測必是如此,心裡卻很是意外,這馬小寶如此一個人,竟然能生出這麼漂亮的三個孩子?又想,或許人的氣質相貌與環境亦是有觀吧,她早該想到,既然慕府的人都回來了,這三個孩子自小便長於慕府,自然是也到上京了。
「你還記得,那不錯,證明我們沒有找錯人。既然如此,廢話也不必多說,我們仨,今日便是給我們的老爹報
仇來的,你納命來吧!」
這孩子是個暴脾氣,說著話便驀然拔出長劍,一劍便把段櫻離面前的桌子劈成兩半,酒盞杯盤全數落在地上,發出一陣激烈的碎響,引得樓下客人剎那間跑光,樓上也只剩餘鳳羽和徐蔚一桌。
段櫻離坐在一片狼籍中,她不是不想跑,只是這一跑,恐怕立時人頭落地。
俗話說,出來混,總要還的。段櫻離一點兒都不覺得三個孩子找她報仇是錯,反而想起當年慕風救了這三個孩子,在慕府,讓他們苦練武功的情形。當時,她就覺得,這三個孩子有朝一日絕不會放過她,慕風還不信,現在卻映證了她的想法。
可惜慕風早不記得當初事了,現在想拿這件事埋怨他,也是不可以。
段櫻離嘆了口氣道:「你們可知道,在上京殺人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死了不要緊,到時候你們仨都得給我賠命,你看你們,馬家有男初長成,真正兒少年英雄,為了我這個女子的性命連累了你們三條性命,你們實在是划不來呀。」
領頭那孩子道:「我們既然敢找你報仇,當然是算準不會連累到我們自己。」
「你想怎麼樣?」段櫻離看他們的目光像毒蛇一樣,分明就是早就計劃了壞點子,只怕她死也死得很冤屈,他們是要製造冤案了。
當先那人一把拎起他的衣領,「跟我們走!」
三人回頭,卻見樓梯口早堵了一個人,此人一身白衣,風度翩翩,面容俊逸,卻是頗有凌角,一雙眸子深不見底,一身貴氣令人發寒。
他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裡,卻也讓人感到壓迫。
三人不知道他是誰,但說話間已然帶了小心,「這位朋友,我們與這女子之間有血海深仇,私人恩怨還請朋友少伸手,免得惹禍上身。」
這男子卻道:「這位姑娘,她是我的女人。」
三人一聽,這是無法善了了。
當下一使眼色,齊齊向白衣男子發動攻擊。
白衣男子身形微動,已經從他們三人的亂刀中衝到段櫻離的身邊,「小霧,你沒事吧?早跟你說過,不要隨便應陌生人的約,你看,如果今日不是我碰巧和徐大人在這裡見你,你豈不是要把命送到這莫明其妙的三人手裡?」
段櫻離無奈地看著他,「你別救我,我可不能欠你,你就讓他們把我砍死了吧,反正他們的爹亦真是因我而死。」
到了這種時候,她依舊不肯向鳳羽示弱半步。
她這時明明白白的說了,就算他救了她,她依然不會感激。
可是,鳳羽當然是不可能不救她的。所以下一刻,便暴發了一場大戰,三個少年勇戰鳳羽,徐蔚將軍邊觀站邊繼續吃吃喝喝,後來覺得似乎有人在給自己斟酒,扭頭一看,卻原來是段櫻離不知啥時到了他背後,正在給他斟酒,「將軍,這酒可香?」
徐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還不錯。」
這場大戰沒幾分鐘,其實也就結束了,除了無數無辜的桌椅缺胳膊少腿,三個孩子都被打得爬在地上,疊在一起,唉呦有聲,起不來。
鳳羽卻還是那麼瀟洒,對那幾個孩子道:「我知道你們是誰,看在你們主子的份上,今日饒過你們一命。你們要記得,再敢對小霧無禮,我便對你們不再客氣。」
說完,他挽著段櫻離的手,走出酒樓。
回到府邸,午膳正好擺上。
鳳羽卻說,在酒樓吃得太飽,所以不吃了。
回房沒一會兒,聽到有人敲門,道了聲進來,推門而入的卻是段櫻離,手中的盤子里放著紗布和傷葯,而他本來正在縛傷葯,這時卻把個放襟一扯,邊挽住扣子邊道:「你不吃飯卻跑來做什麼?」
段櫻離也不出聲,走到他的面前將他的衣裳解開,發現腰腹側面,一大塊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