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正是。」 

  慕風道:「若此事有個好的結果,孤會賞你。」 

  「謝主隆恩!」 

  「你退下吧。」 

  鳳羽與段櫻離從殿內退了出來,段櫻離道:「我還要去皇后那裡一趟。肝」 

  「我陪你一起去。」 

  「好。妝」 

  段櫻離面色如常,鳳羽卻有些微的不甘心,邊走邊道:「你不難過嗎?今日你隨我來到殿中,不就是想要見他一面嗎?可是剛才,他甚至沒有多看你一眼。」 

  段櫻離一笑,「鳳羽,我若是期待他再多看我一眼,便也不必請求他休離。」 

  她又笑笑,「況且,可能是因為我近墨著黑,變得面目可憎,容顏醜陋。」 

  鳳羽道:「誰說的,在我的眼裡,你永遠都是最漂亮的女子。」 

  「在你眼裡,每個能被利用的女子都是絕色女子。」 

  這話讓鳳羽頗為尷尬,他摸摸鼻子,忽然想,自己以前是不是太濫情了。 

  到了關玉姬處,鳳羽被安排在外廳喝茶等候,段櫻離則進入內室替關玉姬把脈,她的脈像平和,但臉色殊為不好,眼眸中分明存著狠厲冰冷。段櫻離視而不見,只道:「此後只需注意調養,便沒有問題了。」 

  關玉姬道:「你剛才見到他了?」 

  段櫻離像沒聽清似的,「誰?」 

  「你別裝傻,段櫻離,你為何不告訴他,你就是段櫻離!想必他必會復你后位,與本宮平起平坐。」 

  段櫻離只是不說話,收拾起銀針,就打算告辭離開。 

  「段櫻離,本宮不會感謝你的,若不是你害本宮,本宮何至於落到如此?」 

  段櫻離道:「那你為何不向聖上稟明真相?便說是我段櫻離在那時候,刺了你一針,才導致你得了那不能起床的怪病?你沒稟告,是因為你不想讓聖上再因此事,而與我有所交集。 

  我是段櫻離,還是花輕霧?宮裡那些明白人皆心裡有數,皇后莫要自作聰明,想拿此事做些什麼文章。我之所以現在是這種選擇,自是因為,這是對大家都好的選擇,皇后千萬要保重,切莫要扯出大家都不想提的,其實於皇後來說,現在的結果亦是最好的。」 

  段櫻離說完這些話,便微微一福,不卑不亢地出去了。 

  反而關玉姬,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撲出去,將段櫻離撕碎。 

  再說蕭徹,當晚得到消息,大石國的煤碳果然來自於南詔。是啊,南詔即便是煤產不多,但若是利用若羌,而由中間拿些差價,雖然不算是一份能嫌很多錢的買賣,但兩國商人相互走動,卻能夠帶動國民經濟,何樂而不為呢? 

  蕭徹頹然坐倒在床上,手中的消息紙也落在地上。 

  床上女子的身子,像蛇一樣的蹭過來,嬌且媚地柔聲道:「王爺,何事?」 

  「好你個大石國!居然在這種時候給我使絆子!」 

  蕭徹越想越氣,關於煤產之事,難道只能由得東夏說什麼是什麼了?蕭徹便把今日之事向這女子說了一遍,待聽到鳳羽與花輕霧出現在朝堂的時候,那女子卻是呵呵冷笑,「她瞞得了天下瞞不了我,這女子並非什麼花輕霧,乃段櫻離無疑。蕭徹,還記得在南詔的時候,其實你便吃過她的虧,有她在,事情變成如今這樣,也沒什麼奇怪的。」 

  蕭徹忍不住咬牙,「你向來恨她,如今她又是被慕風休離的,已經無所依仗,你想讓她死,還不跟捏死一隻螞蟻般。」 

  女子卻呵呵呵冷笑,「不急,不急……」 

  當晚,賀一過忽然來到客棧找蕭徹,身邊自然是沒有帶任何人。 

  二人坐定后,蕭徹看著這位歷經兩朝的中年人,「賀大人,上次見您還是意氣風發的,如今看起來倒是憔悴了不少,想必慕風對你下手,你的日子不好過了吧?」 

  賀一過嘆息著搖頭,好半晌都不說話。 

  「賀大人,您不是只是為了向我訴苦才來的吧?」 

  賀一過顯得天人交戰的厲害,好半晌才道:「天子對我即是不仁,我對他亦不義,我今日過來,便是像蕭王爺透個底。蕭王爺,今次之事恐怕是麻煩了,你看這是什麼……」 

  賀一過說著,便將一卷卷宗從袖子里抽出來,放在桌上。 

  蕭徹展開細看,才發現這是南詔給大石國賣煤的憑證的副本,不知如何竟到了賀一過的手上。 

  「這——」 

  「蕭王爺,原本我東夏國與南詔的恩恩怨怨您是清楚的,只怕老死不相往來也是有的。可是這鳳青鸞上次揮軍於我東夏,最後由那段皇后出面擺平了這件事,鳳青鸞轉而去攻了車師國,種種跡像都表明,鳳青鸞還是很給東夏國面子的,現在他向大石國賣煤,並且一點都不打算隱瞞,便如同向我東夏拋橄欖枝,只怕……」 

  蕭徹趕緊問,「只怕什麼?」 

  「只怕介時,南詔與東夏若以煤產交易為基礎,而摒棄與西凌之間的 

  友誼,轉而與東夏簽訂很多協作協義,只怕對西凌大為不利。」 

  蕭徹仍然不以為然,「南詔與西凌交好百年,不可能出事。」 

  「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初南詔段擎蒼於西凌有恩,可是如今,段大將軍徒留一座將軍廟,人卻裊無蹤跡。明帝逝世經年,鳳青鸞掌權,與東夏國的國主之間為了一個女子有著很複雜的過去,敵友難辯。 

  只怕當今天子早是打定了主意,要與鳳青鸞合作,卻仍然誆您來東夏談判,只有一個目的,便是要不然壓低價格,要不然乾脆以此為契機轉而兩國友誼破裂,聽說貴國九扉皇后相當注重和平一道,這件事你若沒辦好,反而引起兩國戰端,王爺您在西凌就……」 

  仿若是怕傷了蕭徹的面子,賀一過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蕭徹道:「那以賀大人之見,當如何?」 

  賀一過道:「以賀某之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西凌與東夏倒是可以斷交,卻不可以斷在您蕭王爺手中,明日便壓低價格與那慕風趕緊簽了煤產交易,自然一切都還是維持原來的樣子。 

  而賀某倒願意同蕭王爺做個朋友,要知賀某這一次,所屬家產損失殆盡,賀某一輩子的心血……」 

  說到這裡,賀一過已經激動憤怒的微微發抖,好一會兒才接著道:「賀某能忍,只消留得我在朝堂,便還有我賀某的用處。蕭王爺若是不嫌棄,將來你我有錢一起賺,有天下,一起分。」 

  蕭徹聽懂了他的意思,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妙極!妙極!」 

  本來段櫻離還覺得,需要再費些功夫,方才能使蕭徹簽囑這次的交易,沒想到她尚未布置下一步,第二日蕭徹自請入宮,儘是爽快地簽定了和約,倒比往年煤碳價格還要低那麼幾分,並且承諾所需煤量將在十日之內,全部運到。 

  此事解決的甚好,當段櫻離得知事情的原委后,有些好笑地道:「鳳羽,你與慕風諸多不合,但是你們這次卻是配合的天衣無縫。」 

  鳳羽道:「都是賀一過那個老匹夫多事。」 

  如果不是他,功勞便由他鳳羽獨攬。 

  段櫻離道:「那賀一過之所以去客棧遊說蕭徹,只是想找個機會將功孰罪罷了。否則,以他這次,未必能夠活得下來。」 

  鳳羽聽聞,心中微微一動。 

  「你的意思是……」 

  「他未必真心替慕風賣命,你想,若是你的財產被全數抄了,還有可能會丟掉性命,你不得已只能想辦法將功孰罪,表面看是忠心耿耿,但是私下裡應該是恨極那抄了你財產之人……」 

  鳳羽馬上明白了,點點頭道:「那賀一過能夠單槍匹馬說服蕭徹,當真也是有些本事,若能夠為我所用,那可好極。」說完后,忽然將段櫻離扯到自己的懷中,「你這個壞女人,腦袋瓜當真靈光,慣會鑽空子,若我真的將賀一過這老傢伙收服,到時候必會好好獎勵你。」 

  段櫻離只是一笑,「不必客氣,我現在無所依仗,既然是跟在你的身邊,為你辦事都是應該的,只消將來出了什麼事的時候,你能護得我一二。」 

  「小霧,為什麼對我說這麼客氣的話?你知道,便是丟掉我自己的性命,我亦會護得你周全的。」 

  …… 

  蕭徹簽了囑約,自覺顧全大局,替西凌辦了件大好事,因此亦是得意洋洋,暗道截了鳳青鸞的胡,要回去邀功才好。第二日竟帶著隨行的女子要回到西凌去,那女子去拒絕,說想在東夏上京多玩玩,蕭徹無奈,便給那女子找了處隱性所在,又派僕人及暗衛隨護身周,這才回了國。 

  而上京皇宮內,此時亦正自歡喜,皇帝設宴,請相關人員前來飲宴。 

  這一次,鳳羽與段櫻離同被請。 

  進入宴場,便見關玉姬與慕風居中而坐,賀一過、季冰、蔡成及陳章、規鶚都在,讓段櫻離比較意外的是,很多年沒見的慕天賜居然也出現了,當年慕府差點被全體斬殺,后慕風劫了法場,將他們便問都救了出來,再後來,東夏復辟,慕天賜竟都沒有出現。 

  段櫻離以為他早已經死了,實在沒有想到…… 

  慕天賜見到打扮成門客士子的段櫻離,也是微微詫異,終究他亦是老成穩重,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向段櫻離點了點頭。 

  除了皇后,今日並無其他女賓。 

  段櫻離以士子身份,隨坐鳳羽身後。 

  慕風舉杯,「這次和西凌的談判,相當成功,來,孤敬你們一杯。」 

  「臣等惶恐。」 

  「臣等謝恩。」 

  一杯飲罷,慕風道:「這次鳳愛卿居功至偉,因此恢復其原本職務並賜御前行走,另外賀愛卿亦是有功。」 

  他沒有多說,賀一過也只能默默地謝恩。 

  「今日,孤還要為大家介紹一個人。他原本是孤的叔叔慕天賜,自赫連氏禍亂朝綱之後,他便去了南詔,開設三十六學堂,私下裡為東夏復辟做出了很多的努力。之後,孤便派他去 

  做一件事,沒想到這件事耗時日久,直至昨日方才回到孤的身邊。 

  他本就是慕氏族人,如今又立下大功,孤決定賜相國之位,同時封楚王,明日頒布聖旨。」 

  慕天賜大聲道:「謝主隆恩。」 

  禮畢,又向眾人微微施禮,「慕某雖然承蒙聖上厚愛,得此殊榮,不勝榮幸。以後還請各位同僚多多指教。」 

  因為慕風登基時,實際上一直得關尚扶持。 

  因慕少離早已經是叛徒,東夏復辟后,各級重要職位也都由關尚部眾擔任,少見慕氏族人,如今真正的皇族歸來,來的當然不是一個人,慕天賜的身後必是一個養精蓄銳,蟄伏多年的龐大族系,眾人眼見賀一過被貶,卻在同時冒出來了慕天賜,心中早已經起了謫詁,私下裡也有各種議論。 

  之後,便是各大人打機鋒之時,段櫻離眼見他們說話拐彎抹角,指東打西,實在是無聊,便悄然退席,在園子里逛逛。 

  不料竟遇到徐微言,段櫻離微一施禮,便打算離開。 

  徐微言卻道:「我倒真正是佩服霧姑娘,能夠絕決跳出這濁水,看來坷兒說的對,霧姑娘是要然非同尋常人。」 

  段櫻離聽聞坷兒,才道:「原來孟坷是在言主子那裡。」 

  徐微言呵呵一笑,「正是。」 

  「她是我的朋友,還請言主子多加照顧。」 

  「自然,看在我們往日的交情,我自是待她不薄。只是我幫霧姑娘照顧坷兒,我卻也是有求於霧姑娘的。」 

  「請說。」 

  「聽說上京城內有處叫做顏如玉的胭脂店,裡頭的胭脂比宮裡的都要好上上百倍。如今霧姑娘被鳳大人收為門客,可以隨他出入皇宮,卻比我們這些蘢中之鳥要自由的多了,因此想讓霧姑娘代買一盒玫瑰胭脂。」 

  段櫻離笑道:「宮中胭脂等一應事務,都由內務府統一打理,並且不許將外面的東西隨便帶進宮來,要經過層層的查驗方可,只怕……」 

  「我相信以霧姑娘的才智必能做到此事。而且坷兒最近很是很笨,若她再如此,我亦是打算將她……」 

  「好,我答應了。」 

  徐微言微微一笑,「那便謝了。」 

  如今,她是皇妃,而段櫻離卻只是普通的女子,若不是鳳羽,她便是庶民,因此徐微言終於可以高昂著自己頭,從段櫻離面前走過。 

  想到慕風到底沒有食言,將孟坷從牢里放了出來。只是這徐微言倒真的有雙慧眼,居然將孟坷扯到了她的身邊,其實段櫻離心裡明白,如孟坷那樣的女子,是不可能在徐微言那裡吃多少虧的,她之所以答應徐微言,便是想知道徐微言在玩什麼把戲。 

  正自胡思亂想著,忽然感覺到有危險臨近,慌張抬眸之際,已經有個身影猛地撲過來,將她撲倒在地,同時一支箭矢咄地釘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地上。 

  若不是被這人撲倒,段櫻離必定是要被射中的。鼻端縈繞一縷熟悉的清香,立時紅了臉,卻見這人已經起身,同時將她扯起來,道:「紅俏,將那人抓住!」 

  官紅俏如鬼魅般出現,見他們二人手還握在一起,她心中微微一酸,卻是毫不猶豫地追著那刺客而去。 

  段櫻離雖然被有被箭射中,可方才跌倒時,手掌亦是擦破了。這時便拿出帕子替自己裹傷,不是知太緊張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她連裹幾次都沒有裹上,正要放棄時,一雙大手已經輕輕地將她秀氣的縴手握在其中。 

  她待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見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傷藥瓶子,冷冷地往她的傷口散了些葯,這才替她將手裹好。 

  「本以為,你會去南詔找鳳青鸞……其實你本來選任何一個男子都可以,只要他對你好,你卻為何與那鳳羽混在一處。」 

  他這樣說著,語氣里卻並沒有責怪,甚至也沒有疑問,大抵是他覺得有些意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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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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