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刺殺

  過了幾天,方魚還是來了。 

  他武功高強,倒不需要走那個被人把守的正門。還很貼心的帶了許多吃的。 

  段櫻離很享受地吃著每樣糕點,笑著比劃道:「你不怕聖上發現嗎?你會受懲罰的。」 

  「難道眼睜睜的看著你餓死?」 

  「十天而已,如我這麼聰明,怎會餓死。」 

  「小霧,我覺得你和以前有點兒不一樣,現在的你越來越幽默了,還懂得說笑話。肝」 

  段櫻離裂嘴笑著,雲淡風清的模樣。 

  方魚卻又嘆了聲,「櫻離姐姐好在已經去了,否則看到現在的情景,不知有多麼的傷心。」 

  「你怎知她會傷心?說不定她高興極了。」段櫻離比劃道。 

  「雖然我不懂女人,但是我知道,沒有一個女人希望自己死去后,自己所愛的男子馬上就娶了那樣多的新寵……」 

  「哦。」段櫻離只好點點頭。 

  方魚想起有關玉妃的事,便氣不打一處來,接著道:「那玉妃之父,分明就是故弄玄虛,為了讓自己的女兒攀上高枝……後來我打聽到,這玉妃其實並不是這老兒的親生女兒,他的親生女兒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病死了,玉妃來歷不明,我於是告訴聖上,讓他不要立這女子為妃,可他不聽。 

  這幾天,竟還將玉妃之父接到京城來,聽說玉妃給他安排了住處,買了大宅子,很是闊氣……」 

  段櫻離默默地聽著,並不發表意見。 

  方魚又道:「還有,西凌國的公主也來了。」 

  這事在年前,方魚就提過,這時他忽然用一種很奇怪的語氣道:「你猜,這位公主是誰?」 

  段櫻離笑笑搖頭,比劃道:「我怎麼知道是誰呢?」 

  方魚道:「不過告訴你,你也有可能還是不知道她是誰。在幾年前,南詔國發生了許多事,其中一件便是蕭東壁為了感謝段皇后之父段將軍當初獻計,重挫反將蕭炎並大敗大曆,於是將自己的女兒蕭百戀許配給段將軍之子段逸,這段逸後來卻被……」 

  想到他是被段櫻離所殺,方魚頓了頓,又接著道:「來者正是蕭百戀之妹,蕭瑤,聽說那蕭百戀之前與段皇后很不對付,現在其妹竟然想要嫁給聖上,不知道安得什麼心。可惜聖上失去記憶后,對這些人都殊無防備,亦不聽我諫言,反而責備我多事。」 

  最近,方魚已經因為這個原因,而遭到慕風的冷待,仕途的不得意,讓方魚心中憋著口濁氣,這時使拿起酒壺,狠狠地喝了口。 

  段櫻離也將他的酒壺拿過來喝了口酒,看到方魚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她笑著比劃,「禦寒!」 

  在蕭瑤進宮那天,宮裡為了歡迎來使與這位公主,整個宮苑都忙碌起來,段櫻離中午的飯食可說極好,碗里居然有一隻雞大腿。送飯的人道:「皇后,您今兒可是沾了那西凌公主的光,宮裡都在大擺宴席。」 

  段櫻離笑著點頭,表示感謝。 

  又過了幾天,便聽到慕風要娶這位蕭瑤公主的事情,而且因為西凌使者要儘快離開,所以大婚會在使者離開前就提前辦,而嫁妝則由西凌專門的送嫁隊伍送過來。段櫻離感覺自己的手冰涼,她數次安慰自己,慕風以為她死了,所以才會開始愛上別人,但若是段櫻離真的活著,他就不會這樣做嗎? 

  當天晚上,她悄悄地從冷宮的狗洞子里鑽出來,往甘泉殿而去。一路上走走停停,盡量避開宮人,好在路是熟悉的。 

  正愁怎麼進去,忽然來了一支舞樂隊,人數眾多,她便跟在後面進入,並拉起面紗,進入后便低垂著頭,站在眾人的後面。終於見到慕風了,他已經喝得有點醉熏熏,身旁便是那玉妃在陪著,這時候玉妃不耐煩地道:「這麼晚了你們來做什麼?」 

  領頭一個太監道:「玉妃娘娘,這個舞樂班子是要在三天後,聖上與西凌公主大婚時助興的舞樂班子,需要聖上再做最後的確定。」 

  「這麼點破事也要聖上親自裁定,你們都是飯桶!」 

  玉妃正罵得興起,便聽到慕風道:「好,就你們了。」 

  舞樂班子眾人說了聲諾,便在這時,段櫻離忽然覺得寒意撲面,愣怔間,舞樂班子的人已經忽然都從腰間拔出了刀,凶神惡煞般向慕風衝去。玉妃驚得大喊一聲,「你們要幹什麼?」 

  段櫻離回頭就跑出大殿,「有刺客,護駕!」 

  好在段櫻離的這一聲大喊,就近的侍衛匆匆往這邊衝來。慕風已經大袖的揮,護著玉妃往後退去,舞樂班子的人卻是緊追不捨。 

  這時候,官紅俏忽然沖了進來,衝到慕風的身邊,將刺客攔下,戰在一處。 

  段櫻離心裡明白,此時自己應該立刻走,但她實在又不放心,目光落在慕風的身上,爬在地上,一點點地接近他。這些刺客雖然進來了,但很明顯都不是專業的刺客,武功也都是江湖把式,沒幾下便被官紅俏及眾侍衛打倒一片,紅官俏將沖在前面的幾個頑固份子當場斬殺,後面被抓住的人才不 

  再掙扎。 

  但卻張口大罵,「狗皇帝!你不得好死!你如此對待黎民百姓,你會遭天譴的!」 

  慕風冷麵冰霜,摟著瑟瑟發抖的玉妃,「把他們帶下去,嚴刑拷打,問出真相來!」 

  「是!」 

  隨著一陣嘈雜的聲音,大殿終於安靜下來。段櫻離此時卻已經進入了偏殿,她想跟慕風說幾句話,目的沒有達到還不能走。在慕風與玉妃進入偏殿的時候,她已經躲在了榻下,此時,便見到慕風與玉妃二人走到了榻前,玉妃道:「聖上,臣妾伺候您。」 

  慕風道:「不必了,你回去吧。」 

  「聖上——」玉妃撒嬌。 

  「朕想靜一靜,出去!」他的語氣冷了起來。 

  玉妃無奈,只好告退下去。 

  不一會兒,關靜走了進來,「聖上,那些人已經被關進了天牢,正在審問。」 

  慕風嗯了聲,又道:「這是這個月的第幾次了?」 

  「回聖上,第三次。」 

  「關靜,你是怎麼做事的,三次了,你都輕易的讓刺客混了進來!」 

  「關靜辦事不利,請聖上責罰!」關靜跪了下去。 

  慕風卻道:「到底是誰,這麼固執的要讓孤死,關靜,告訴他們,明日孤要親審這些刺客!」 

  「是。」 

  關靜站了起來,剛準備退下去,又聽得慕風道:「你妹妹,最近怎麼樣?」 

  這一句話,大概戳到了關靜痛處,他憋了半晌還是沒忍住哭腔,「聖,聖上……她,她實在太可憐了,請聖上救救她吧!」 

  「孤已經發下布告,請能治療此症者來治療她。」 

  關靜又道:「聖上,皇后的病不是一日兩日能夠治好,但是那卞連玉卻能治好聖上您的病,您便讓卞連玉試試吧。」 

  「放肆!孤說了不用,滾!」 

  大概是因為關靜勸說的次數多了,讓慕風很是煩躁,他竟一腳將關靜踢得倒在地上。 

  關靜無奈,爬起來又說了聲,「奴才告退。」便出門而去了。 

  慕風卻又道:「讓紅俏進來。」 

  官紅俏進來后,道:「聖上,這些刺客與上次的應該是一夥的,奇怪的是,經過我的調查,發現這些人身份尋常的很,就像前次進來的那個送蘇繡的,他們原本便是一個普通的綉坊,卻是傾全綉坊的人進入宮中,刺殺聖上。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個舞樂班,之前便也是個舞樂班,也是整個舞樂班混入宮來,刺殺聖上。」 

  「可惡!」慕風狠狠地捶了下床榻,「他們都是普通百姓,卻為何如此大膽?」 

  官紅俏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此沉默。 

  慕風道:「你出去吧!」 

  「我會安排人手,加強守衛。」 

  「嗯。」 

  官紅俏出去后,便又進來一行四個丫頭,慕風道:「你們便問都出去,孤要一個人靜靜!」 

  四個丫頭諾了聲,便退下了。 

  慕風拿起酒壺,繼續喝酒。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空酒壺落在榻前的地毯上,慕風的一隻胳膊,也垂在榻下。段櫻離忽然發現,他的手裡還握著什麼東西,仔細地一看,卻原來是一隻木蝴蝶。段櫻離的心突地跳了下,又等了很久,直到聽到慕風的呼吸深長,分時是已經沉睡,她才小心翼翼地從榻下出來。 

  看到慕風果然醉倒在榻上,她一時看著他,只覺得情緒極是複雜。 

  終於,還是替他蓋上錦被。 

  「慕風,慕風……」她輕輕地喚了兩聲。 

  慕風竟然聽見了,翻了個身,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她。 

  「慕風,我是櫻離……」 

  慕風哦了聲,並沒有表現出多麼的激動,只喃喃道:「櫻離啊,我又不認得你,你出來做什麼,你應該跟著鳳青鸞回去,你不是,已經回去了嗎……」 

  慕風話倒說的挺順溜,也不知道到底是醉了沒。 

  段櫻離一時不敢確定,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 

  卻聽得慕風又道:「你為什麼還要出現在孤的夢裡……孤已經忘了你,不想再想起你,孤也不想再想起以前的事,既然你已經死了,就離開吧,不要再打撓孤……」 

  段櫻離忽然明白,慕風為何拒絕卞連玉給他做治療。 

  他竟再也不想想起以前了,他想把她徹底的忘記。 

  段櫻離又道:「好,我馬上離開,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你,愛我嗎?」 

  段櫻離凝重地看著慕風,一個細微的神情都不想放過。 

  然而慕風並沒有為難她,很快就給了她答案,「不愛——一點都不愛!孤恨她,恨她打撓孤的生活!快走!快走!」 

  這一刻,段櫻離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愛情是什麼?愛情就是,你不要它的時候,它似乎就在你的身邊,觸手可得。 

  你想要它的時候,它卻化做一陣煙塵,怎麼都抓不住。 

  段櫻離道:「好,你不愛我,那很好。那麼,以後我做什麼,也都與你無關了,你做什麼,也都與我無關,我不會再因為你的任何事而感到悲傷與憂心,我們各自做好自己,各自好好生活吧。我希望你生活的,快樂,幸福。」 

  段櫻離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雖然她是放輕了腳步,但還是有人發現了她,喊了聲,「喂,什麼人?」 

  段櫻離卻不理會,迅速地進入樹林中。 

  …… 

  第二日,官紅俏來到了冷宮。 

  段櫻離向她比劃道:「此處簡陋,沒辦法招待官大人,還請見諒。」 

  官紅俏冷冷地道:「昨晚,你是不是擅入了聖上的寢宮?」 

  段櫻離猶豫了下,忽然道:「紅俏,是我。」 

  官紅俏愣了下,接著目光中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你——」 

  「我是段櫻離。」 

  官紅俏忽然拔出了劍,「你如果是她,我立刻殺了你!反正世人皆知,段皇后已死,你便是應該死去。」 

  段櫻離倒沒有驚慌,道:「我知道,所以我相信,此事你肯定會隱瞞著所有人,因為你最怕段櫻離回到慕風的身邊。」 

  官紅俏緊張地道:「你想怎麼樣?」 

  「昨晚,我的確去了甘泉殿,但是我沒有與慕風相認,慕風也並不知道我便是段櫻離,我想,這輩子他都不會知道了,我也不打算再讓段櫻離這個人出現。」 

  「那你,為何要告訴我?」 

  「因為,因為你是真心的愛慕風,我想你一定不會傷害他的,你是值得信任的。」 

  「那又如何?我不會為你辦任何事?」 

  「當然,我也沒有資格讓你為我辦任何事,我只是無意間聽到你與慕風的談話。聽說來了好幾撥刺客,卻問不出任何的消息來?」 

  官紅俏點點頭,「是的。」 

  「能說說是什麼情況嗎?」 

  官紅俏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啊?」 

  「說不定我可以幫到你。紅俏,你還記得孟御侍嗎?」 

  官紅俏點點頭,「她在牢里神秘失蹤了。」 

  「她沒有失蹤,我就是孟御侍,其實我一直都在慕風的身邊,你即是信孟御侍,也應該信我。」 

  官紅俏愣了好一陣子,似乎終於想通其中的關竅,於是點點頭道:「那跟你說說也無所謂,反正你現在住在冷宮裡,出入不得自由,諒你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接著,官紅俏便將這件事的始末說了一遍。 

  這個月,一個來了三撥刺客,一次是因慕風從北峰迴宮的路上,一次是回宮后,一批綉坊的工人居然也來充當了刺客,最後一次便是這個舞樂班。 

  他們都是普通的百姓,但是審問的時候,卻都是拒不開口,無論用多大的刑法也沒用,前面兩撥於是都被大刑折磨至死。 

  至於這個舞樂班,昨晚被送入天牢的時候,尚且大喊大罵,但是今日再審問,卻是半個字也不肯吐露了。 

  段櫻離聽到這裡,又問,「那麼,主審官是誰呢?」 

  「是鳳大人。」 

  段櫻離微微一怔,「他怎會做了主審官?北峰之事……」 

  「鳳大人上一次去九江城賑災,立了大功,再加上國師的推薦,現在他已經是三司宰執,分管京機刑獄要案,自然他是有資格做主審官的。」 

  段櫻離陷入思考中,過了片刻,忽然笑道:「紅俏,今日,聖上是不是要親審這些人?」 

  官紅俏點點頭,「是的。」 

  「你且過來,聽我說,你去藥房……」 

  官紅俏記住了,又問,「這些葯有什麼用?」 

  「它們可以讓那些人開口說話,但是且記,千萬不能被鳳大人知道他們服用了你的葯。」 

  不知道為何,官紅俏倒是很相信她說的話,再說這些人死不開口,也別無他法,所謂死馬當成活馬醫吧。她立刻去藥房,按照段櫻離所說的名字,拿了些藥丸,便馬上趕到天牢。只是喂那些人吃藥的時候出了點問題,他們都以為她要毒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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