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來訪
「小霧,找機會我送你出宮吧,聖上雖然怪你,可是也沒有致你於死地的想法,所謂眼不見,心不煩,說不定他只是不想見你,你出宮后或許還可以找到新的生活。」
段櫻離點點頭,感謝了方魚為她所做的打算,但說到要出宮,她的腦袋卻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這裡好。不想走。」她比劃著。
方魚嘆了口氣,「你這是何苦呢?無論如何,希望你新年快樂幸福些。」
段櫻離點點頭,「你也一樣。」
方魚又道:「聽說年後,西凌的公主會來。」
段櫻離又點點頭,向來,公主不似皇子,可以隨便遊歷。公主既然是要來到南詔,恐怕是身負重任。
看來,慕風的好事又近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段櫻離忙出忙進的,從幾個荒廢的房間里找出了以前宮裡藏著的紅綢子,將它們挽成紅花的大花,門楣上來兩朵,屋子裡來兩朵,門前的樹上則來上好多朵,還在樹枝上掛些別的顏色的流蘇,觀察著自己的傑作,段櫻離覺得,這棵樹與當初南詔國那顆許願神樹有幾分相似了。
又想起在許願神樹那裡,與慕風的相遇,若不是他,她那日便要被段芙蓉害死了,西壁涯下他不見了,她其實有擔心的。
不過那時候,她不喜歡流淚。
之後她在樹下點了堆篝火,宮外哪裡的絲竹聲傳來,她便隨著那絲竹聲翩翩起舞,自得其樂,不一會兒,忽然見到遠處衝天的煙火爆開,漫天的五顏六色,段櫻離獃獃地望著天空,雙手抱在胸前,「哇,好美啊……」
自她重生之後,她還沒有如此好好的欣賞過煙火,以前她看到煙火,只覺得那是剎那明媚,自心底生出悲傷之意,但是現在,她忽然明白,美就是美,曾經存在過,便誰也不能抹去,那一抹明媚雖然消失,可是卻會長留在某些人的心裡肝。
就如慕風的曾經,很多人都把它抹去了,連慕風自己都不記得了,然而她卻愛上了,雖然時間不對,那又如何?誰讓她好死不死的長夢三年,誰讓她的時間始終都和別人不一樣呢?
至少,現在,她還在他的身邊。
煙火直至深夜,才漸漸地淡了。
段櫻離從火里扒出幾隻熱土豆,慢慢地吃著。
……她以為這個長夜就會這樣過去,不料,宮門無聲無息地打開,有個人跌跌撞撞的走進來,倒把段櫻離嚇了一跳。
拿了根棍子,悄悄地躲在樹的後面。
只見那人手中還拿著壺酒,隨著他越來越接近火光,段櫻離終於看清了,他竟是慕風。這樣的夜裡,他不是應該帶著妃嬪好好好過年嗎,怎地跑來這裡?
段櫻離依舊躲在樹后,沒有出來。
慕風看到了火堆,還有樹上的紅綢子,大概覺得有些好笑,撲哧地笑了出來,接著又往房間里而去,發現房間雖然簡陋,卻很是乾淨,房間里竟也布置的紅紅火火。他咦了聲,似乎很疑惑,又跌跌撞撞地走出來,覺得火堆前暖和,因此竟坐到了火堆前。
看到剛扒出來的幾個土豆,他把它撿起來,吹吹剝剝,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段櫻離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她的肚子還餓著呢,她是特意留著這幾個土豆當夜宵的,這下倒好,他這個每天都有無數山珍海味可吃的皇帝,搶吃了她的土豆!
唉,難為她要餓著肚子過年嘍。
好在慕風最終還是給她留了一下,然後他站起來,向著黑暗中豎起拇指,「不錯!不錯!櫻離,你烤的土豆也好吃!」
他四處看了下,段櫻離倏地把身子藏到樹後去。
慕風沒有發現人影,也不管那麼多,跌跌撞撞地又回到屋子裡,摸摸肚子,「嗯,飽了,睡覺。」
然後他把自己的外裳脫了,便上~床,把被子拉起來,蓋在自己的身上。
巴嗒一下嘴巴,便睡著了。
段櫻離在門外看得清楚,這時候躡手躡腳地進入房間,發現他雖然喝醉了,卻將自己照顧得很好嗎,又是吃,又是睡的,連被子也給自己蓋的好好的……她坐在榻前看了他一會兒,但將茶壺拿去外面的火堆上烤著,想著他一會醒了,想要喝茶時便有熱茶可喝。
放好茶壺,剛準備進屋,門再次被推開,這一次卻是有些不客氣的,聲音挺大,接著關靜帶著一隊人走了進來,看到段櫻離也只當沒看到,直接就進入了屋子。
看到慕風已經睡了,關靜吁一聲。
「都小點聲,別把聖上吵醒了。」
眾人立刻都小心翼翼了。
這時候,徐微言與淑妃蔡絲蘿,及靜妃賀蘭蘭走了進來,發現慕風果然是在冷宮棄后的榻上,心裡都是很不舒服。徐微言向蔡絲蘿道:「果然臣妾沒有猜錯,聖上是來了這裡。可見聖上對蝴蝶皇后還是頗有留念,現在卻是有些為難了,這要如何才好?」
靜妃賀蘭蘭則是幾步走到段櫻離的面前,毫不客氣地給了她一巴掌,「花輕霧!
你真是不要臉!當初是冒充人家段皇后,才得到這帝后之位吧!現在都被打入冷宮了,還在這裡勾~引聖上,賊心不死!告訴你,你那點破事我們現在都知道了,識相的,以後就乖乖呆在這裡,且莫胡做非為!」
段櫻離待她的話說完,也反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靜妃愣了下,便尖聲道:「你這個賤蹄子!看我不殺了你!」
段櫻離卻走驀然躲到關靜的身邊,抓起他的手,在他手心裡寫道:「段皇后臨死前將治療關皇后之病的法子告訴了我,你若還想讓你的妹妹好,便在此時護著我。況我雖住在冷宮,到底還是皇后,聖上並未駁去我的封號,你們如此做便是欺君犯上!」
關靜原本也是極聰明的人,只是因為身體受殘后,才會變得很偏激,竟然將段櫻離所說的全部都看懂了,一時微感詫異。
當賀蘭蘭來撕扯段櫻離的時候,便迅速地站到了段櫻離的前面,「靜妃娘娘,請您自重。」
「關公公,您這是什麼意思?你竟要護著她嗎?」
關靜搖搖頭,「非奴才要護著她,而是因為她畢竟是皇後娘娘,就算身在冷宮,然封號在,地位便在。各位娘娘見了她不請禮倒也罷了,還要打她,這可就是大不敬了。須知,打她便等於打聖上的臉,況且現在聖上便睡在她的榻上,誰知道聖上清醒后,會不會替她出氣呢?各位娘娘,奴才也是為了你們好呀。」
淑妃蔡絲蘿向來穩重些,這時便道:「關公公說的倒是有道理,照我看,我們便將聖上接回宮去休息好了。這冷芒宮真是宮如其名,又冷又陰沉,只怕聖上在這裡住一晚上,於龍體不利。」
關靜也極為贊成,「是,是,淑妃娘娘說的對。」
徐微言也點點頭,「即是如此,便麻煩關公公了。」
只有賀蘭蘭還是極度不服氣,狠狠地盯著段櫻離。
慕風始終都在沉睡,關靜叫人抬來了暖轎,這才讓奴才進去,將慕風抬到暖轎中,安置好后,便道:「奴才這就將聖上送到甘泉殿,各位娘娘請回吧。」
「關公公,聖上喝醉了,身邊需要有人照顧,依我看,不如將聖上送到我的寢宮裡,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聖上。」賀蘭蘭道。
其實蔡絲蘿與徐微言莫不做此想,只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如今,既然賀蘭蘭說出來了,蔡絲蘿也道:「還是去我那裡吧,離此較近些。」
關靜面無表情地道:「素來只有聖上翻了牌子,才會選擇去誰的寢宮,沒翻牌子,便是默認至甘泉殿或者是南書房休息。」
徐微言忙道:「那怎麼可以,南書房現在……」
說了一句她便住了嘴,那玉妃自進入宮中,竟一直住在南書房。
眾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關靜道:「好了,各位娘娘莫爭,聖上正值青年,與各位娘娘來日方長,這暖轎里雖然暖和,到底不如榻舒服,奴才不敢再耽誤了,便皇聖上回宮了。」說著,也不等幾人再說什麼,就往宮外而去。
蔡絲蘿與賀蘭蘭連忙跟在轎旁,只有徐微言見眾人都出去了,她卻依舊站在那裡。圍著段櫻離觀察了一圈,又看到了樹上的紅綢及房間里的紅綢,便叫了貼身丫頭小月,「把這些紅綢都折了扔在火里燒掉,還有屋子裡的,同樣都給我折了。」
段櫻離也沒有阻止,她身邊,連一個伺候的人兒都沒有呢。
過了片刻,院子里就灰撲撲了,徐微言親自監督,將紅綢子燒完,又用雪將火撲來,這才放心地走出宮去。
第二日,徐微言倒是早早的便來到了甘泉殿。
這時,慕風剛剛起來準備上朝,聽奴才報,便道:「讓她進來吧。」
徐微言走了進來,手中還端著她親自熬的熱粥,「聖上,昨晚您喝醉了,臣妾想,您的胃肯定不舒服,所以今日便熬了粥送來。」
慕風嗯了聲,「言麗儀有心了,放著吧。」
這時早膳開始往上端,慕風並未請徐微言入座,他自個也沒有拿筷子,微蹙了眉頭把關靜喚了進來,「關靜,孤問你,昨晚孤是如何回的甘泉殿,又從哪裡回來的?」
關靜剛要回答,徐微言已經道:「聖上,昨晚看大戲,您醉倒在龍座上,關公公由大殿將您送回來的。」
「是嗎,可是孤怎麼覺得,好像去了個地方,那裡到底都掛著紅綢子,喜氣洋洋……但是,但是沒有人……」
「紅綢子那是多麼的俗氣呀,宮裡沒有這樣的地方。皇上肯定是做夢了。」
「做夢?」慕風有點兒茫然。
關靜這時候也明白怎麼回事了,忙道:「沒錯沒錯,皇上您是做夢了!」
慕風點點頭,不再糾結此事,但卻以胃裡翻騰為由,也沒有用早膳,便直接上朝了。
當天下午,段櫻離正在打掃院子,將那些雪啊,灰啊都掃到一處,再端將去撒在樹林子里,用作是肥料。正幹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慕風就進入了院子,二人目光相對
,都是微微怔了下,慕風腦海里浮現出昨晚的情景,滿樹的紅色還有火里扒出來的土豆,還有……屋子裡……
他進入屋子逛了一圈,很失望地發現,屋子乾淨是乾淨,但是沒有一點兒生機,那滿眼的紅色果然不存在,看來昨天真的是做夢了。
他又看向段櫻離,只見段櫻離低垂眼眸,又向他默默地施了一禮。
慕風冷冷地哼了聲,便又走了出去。
深夜,倒是關靜早早的來了。
他因為看不懂手語,所以還拿了筆墨紙硯過來,很明顯是想和段櫻離好好的談談。
「花輕霧,本公公問一句,你答一句。」
段櫻離表示不必如此麻煩,在紙上寫下一句話,「小霧雖然知道方子,可是醫術並未到家,況且段皇后逝世時,再三交待,一定要在這同時,將聖上體內的蠱蟲弄出來,可惜我現在是做不到的,聖上又不會信我。」
關靜想了想道:「如今段櫻離已死,聖上便是恢復了記憶,也沒什麼,這件事交給我吧,我定會說服聖上,讓他同意此事。」
「那麼,便請你說服了聖上再來吧。」
關靜又道:「你現在人在冷宮,卻也是惹了些麻煩的,你千萬保重自己。」
段櫻離一笑,「你放心。」
……關靜是要如何說服慕風,段櫻離是不清楚的,但是之後的幾天里,關靜都沒有來冷芒宮,而那位玉妃終於得到正式的冊封。
冊封當日,玉妃便來到了冷芒宮。
段櫻離雖是第二次見到玉妃了,但頭一次因為那畫面太扎眼,她實在沒有好好打量,這時再打量,發現玉妃肌膚如雪發如墨,纖纖柔挗細細腰,一雙水眸如秋水明月,一張小臉雖不至傾國傾城,卻別有番味道,的確是個吸引人的美女。
她走上前來,假腥腥地給段櫻離請了個安,未等段櫻離說什麼,她便直起身邊,很無禮地捏住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抬起頭來。
「據說,聖上的心裡,一直想著南詔那位段皇后,不過段皇后已死,只是她卻與你花輕霧的面容一般無二,我倒是想瞧瞧,段皇後到底有多漂亮。」
她仔細地觀察著她的臉,發覺她雖未施粉黛,可是眉清目秀,特別是那雙眸子,如同已經看透三丈紅塵,清澈的如同幽潭。
她越看越生氣,忽然拔下頭上的釵,道:「你這張臉,的確太煩人了,不如我給你破破相,免得遺禍人間。」說著,釵尖便往段櫻離的臉上划來,段櫻離如今倒是無所謂,反正大家都以為段櫻離死了,反正慕風也已經移情別戀,這張臉看來,也沒有多大的作用,破了就破了吧。
卻在這時,聽到一聲喚,「玉妃,你怎麼來了這裡?」
正是慕風的聲音,便見玉妃手中的釵忽然掉轉方向,驀然刺向自己,啊地一聲倒在地上,胸前已經被刺破,一點嫣紅透過衣裳滲了出來。
慕風似吃了一驚,幾步奔過來,「玉妃!」
見到她胸口的傷,他驀然將一雙冰寒的眸子轉到她的身上,「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傷她!」
段櫻離知道這時候解釋什麼都是沒用的,當下也不多做解釋,只是默默地退到一邊低垂著頭,卻聽得玉妃道:「聖上,不能怪皇后,都是臣妾自己的錯。今日封妃,臣妾做為妃子,理當來到皇后寢宮請安,可是卻不會說話,言語衝撞了皇后,因此才……」
慕風冷笑道:「她算哪門子皇后!世人皆知她是個騙子!」又下令道:「從今天開始,十天之內,不許給花輕霧送吃的!」
「是!」
慕風抱起玉妃,便走了出去。
十天不送吃的,慕風想餓死她嗎?
這倒無所謂啊,死就死了吧,反正段櫻離早已經死了。要真死了倒好了,不會眼睜睜的看到他與別的女人好,看到他那麼緊張別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