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肩夕陽下
「只要不是這種粥,隨便。」
段櫻離說著,便自顧自進入剛才花輕霧進去的房間,發現她正撲在床上痛哭,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靜坐了半晌,她才道:「鳳羽這個人,向來不會糾纏在兒女情長中,他說愛你,你不可以當成是福氣,他若不愛你,你反而應該覺得幸運。你不要再哭了,我們應該想想後面的事,否則真的會因為這張臉,而導致天下大亂了。」
花輕霧驀然坐了起來,惡狠狠地瞪著她,然後比劃道:「我管什麼天下大亂不大亂!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只是一個可憐的,隨時會被推出去替死的可憐女子!自己尚且顧不了自己,還管天下?
還有,他的確是一個薄情的男子,那又如何?他不愛我,但是我愛他。我只恨,為什麼這世上,會有你段櫻離的存在,否則的話,別的女子總規會有被他愛上的機會!」
「那一次,讓你替我上絞架,對不起……可你要相信我,若是我能夠左右當初事情,絕不會選擇犧牲你的。」她的語氣雖然淡漠,但花輕霧還是能夠感覺到她內心的複雜情緒,畢竟二人曾經同行過那麼久。
花輕霧回頭想想當初的事情,終是撲不住痛哭著撲到段櫻離的懷裡肝。
花輕霧哭了很久,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向段櫻離比劃道:「我只是,太害怕了,我再也不要被人掛在絞架之上,將來便是必須要死,我也會自己選擇死亡的方式。」
「小霧,對不起。」段櫻離除了說對不起,已經不知道如何才能補償她了。
「小姐,你會殺了鳳羽嗎?」
段櫻離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是我真的殺他,你會阻止嗎?」
花輕霧的淚水默默地流,眼眸里充滿希望地看著她,「還有別的辦法的,一定有的。小姐你那麼聰明,定有別的辦法的,你定有兩全的辦法,他可以活著,我可以活著,你也可以活著,我們大家都好好的活著。」
段櫻離嘆了口氣,牽著花輕霧的手坐下,「你以為鳳羽會那麼容易被殺嗎?你我都有醫術在身,他只怕對我們防範有加。況且你忘了,他自己本身便也是個醫道高手。」
一時間,花輕霧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亂亂的。
傍晚的時候,鳳羽在門口喚二人吃飯。
二人走出來后,看到桌子上擺滿了美酒佳肴,並且還熱氣騰騰的,鳳羽替段櫻離拉好椅子,「櫻離,這是北峰附近最著名的酒樓的飯菜,你要好好的品嘗一下。」
又看向花輕霧道:「你也坐吧。」
三人都坐了下來,段櫻離將自己手中的筷子很自然地在桌上頓了下,才去夾了一塊魚肉,放在鳳羽的盤子里,「你先吃。」
鳳羽笑了笑,「櫻離,你對我果然好。」
他夾起那塊魚肉,便往口中送去,然而也只是送到唇前而已,並沒有真的吃下去,他又將那塊魚肉放回盤子中,然後喚人進來,將段櫻離夾過的那盤魚連同自己面前的盤子一起收了,又把段櫻離手中的筷子也收了,換新的盤子和筷子來。
段櫻離笑笑地說:「小霧你看,我就說了他不會被輕易的殺死。」
小霧有點發愣地看著二人,不明白髮生何事。
鳳羽也笑道:「櫻離你的心真狠,剛才我若真的吃下了那塊魚,恐怕現在已經毒發身亡,可你應該明白,如果你真的將我殺死在這裡,你以為你和小霧還能活著嗎?」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不當,我只是讓小霧將有些事情看得更清楚而已。」
花輕霧這才明白,原來在剛才短短的時間裡,段櫻離居然已經給筷子上下了毒,所以鳳羽才撤掉了那盤魚和她用過的筷子。
鳳羽又向花輕霧道:「小霧,你知道不知道,你的三小姐現在的醫術,恐怕早已經超過了你的境界。你資質有限,雖然有卜青牛這樣的師傅,可惜直到他死,你也沒有學到他醫術的十之一二。但是你家的三小姐卻不一樣,她恐怕已經繼承了卞連玉大部分的醫術,她現在在用毒用蠱方面,可是很高明的。」
花輕霧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二人,她現在終於有點明白,為什麼她就算是頂著段櫻離的容貌,慕風還是不理會她,鳳羽還是欺騙了她。皆因為,她不是真正的段櫻離,她永遠也不會像段櫻離這般,隨時能與他們鬥上一斗。
或許這是他們之間,才會有的遊戲。
段櫻離卻只向鳳羽微一點頭,「過獎了。」
鳳羽卻又有些感慨地道:「卜青牛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深愛的女子,成了蠱醫卞連玉的弟子,要知道他與卞連玉一正一邪……」
段櫻離打斷了他的話,「醫術本無正邪,只有用醫術的人才有正邪。」
鳳羽點點頭,「你的見解果然獨到。」
「好了,別鬧了,好好吃飯。」他說著,親自夾了一塊肉,送到段櫻離的面前,段櫻離無法拒絕,只得端了小盤子來接,鳳羽微笑地搖頭,那塊肉固執地舉在半空。段櫻離無奈,只好張口了嘴巴,
讓鳳羽將那塊肉送入到她的口中。
「我們什麼時候去見鳳青鸞?」段櫻離問。
「你很想見他嗎?」鳳羽問道。
「很想。」段櫻離回答的很乾脆,鳳羽覺得口中的食物有些苦澀,淡聲道:「你回答的真快,其實我想說,你不用回答這個問題。不過你一定知道,你這樣回答,我會很難受。」
段櫻離的唇角浮起一抹冷笑,似乎終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認真地吃起菜來。
一時間,二人都不再說話,好好的吃東西。
花輕霧夾了一筷子菜,有些發怯放到鳳羽的盤子里。
鳳羽微怔了下,向她看來,她卻又迅速地夾了一筷子菜,放在段櫻離的碗中。
段櫻離笑著道:「謝謝。」
又向鳳羽道:「小霧的一片心意,你不要浪費了。」
段櫻離難得與他和氣地說話,他點點頭,乖乖地將那些菜給吃了,才放下筷子。
三人都吃飽了,鳳羽才道:「我已經叫人帶信給鳳青鸞,三天後在北峰峭壁相見,到時候,小霧會在與鳳青鸞相隔一條溝壑的地方,代替櫻離與鳳青鸞相見。而那時候,慕風也一定趕到了附近。」
「慕風不會聽你擺布的。」段櫻離道。
「以前的他肯定不會聽我擺布,但是現在的他,雖然你對他還是那麼有信心,但我總覺得,他會讓你失望。」他指指自己的腦袋,「他這裡有問題。」
段櫻離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
鳳羽說到這裡,又轉向花輕霧道:「小霧,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那裡嗎?」
花輕霧搖搖頭,又點點頭,惶然地看著他。
「小霧,你只是與老天在打賭,若你僥倖未死,我答應你,從此以後,你便跟在我的身邊,我會將你當成是一個功臣,好好的待你。將來你若愛上誰,我還會給你準備豐候的嫁妝,我會像對待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對待你。
若你死了,我也會將你厚葬,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好。不過如果你選擇不配合,那麼你便是我的仇人,你知道我是如何對待仇人的嗎?」
他說到後半句的時候,語氣轉為陰冷,花輕霧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半晌,她比劃道:「我會配合你。」
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下來。
這時候的段櫻離,沒有左右花輕霧的決定,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未來的權力,特別是花輕霧,不管她做什麼樣的選擇,她段櫻離都沒有權力阻止。
鳳羽笑道:「好。那麼,與其想三天之後的事,我們不如將這三天的日子過得好好的。」
花輕霧狠狠地點了點頭,她贊成。
「櫻離,你呢?」
「煩惱的過一天也是一天,快樂的過一天也是一天,與其如此,便不如快樂的過一天。」
此時,夕陽漸落。
鳳羽讓人搬來古琴,又烹上香茶,擺上果點。
花輕霧向二人比劃,「我跳一個舞給你們看,是我練了很久的。」
段櫻離道:「好,我彈琴。」
這時節,正是蘆葦飛絮隨風飄舞的時候,一陣晚風帶來一大撥的葦花,瀰漫整個院落。段櫻離縴手微動,琴音裊裊,卻正是那曲《神仙曲》。很久沒有彈,這次隨著指尖撥動,曲子竟與之前有些微的不同,恰似一溪清流,在大山中緩緩流過,又似一隻溫柔的手,輕輕地撫慰著誰的靈魂。
又似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用清澈無辜的大眼,看向你的眼睛深處……
第一次彈出這種感覺,段櫻離撥動琴弦,有點兒停不下來。
說實話,鳳羽不喜歡《神仙曲》,不喜歡被人窺探內心,更不喜歡此曲是慕風所作。他此時聽著這曲子有點兒心緒不寧,又想不能在段櫻離面前示了弱,乾脆拔出長劍來,隨著樂聲舞起劍來。
他身姿矯健,劍如行龍,擊得飛絮形成一個漩渦,這個漩渦將他裹夾其中,段櫻離竟然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了。
而花輕霧的舞姿也是極美,果然是練過很久的樣子……
等到段櫻離發覺到自己的琴聲,竟然已經達到慕風所彈時的效果時,已經有些晚了,花輕霧的舞姿沒有停下來,反而不知疲累似的越舞越快,眸子里滿是不甘與憤怒,長袖如風,一會兒向著鳳羽的方向,似乎想要將他狠狠地卷過來,摔在地上。
一會兒又惡狠狠地向段櫻離衝來……然而終究卻又返回去跳舞了。
而鳳羽的劍峰也是越來越快……
而段櫻離的腦海里,卻滿是慕風的影子。
只因為,他最後還要再看她一眼。
只因為,他最後還想再抱她一次。
只因為,她看到了他的記憶被抹去時的痛苦和不甘遺忘……
只因為,最後的離別,打開她緊閉的愛之心門……
她便追尋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