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認

  「這就不必你來操心了。」 

  段櫻離道:「看來,皇後娘娘已經找好了替死鬼,只消得我一死,便讓那替死鬼背負殺人兇手的罪名……」 

  「你住口,死到臨頭還諸多廢話!」 

  段櫻離知道自己今日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見關玉姬走過來,拿起一隻糕點,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笑道:「本宮至少會給你一個痛快,你知道你已經犯了大錯,就算本宮放過你,他們會放過你嗎?」 

  段櫻離連連往後退了幾步,「皇後娘娘,您不能如此做!肝」 

  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得門婢子齊聲道:「恭迎聖上。」 

  關玉姬狠狠盯了段櫻離一眼,「你知道該怎麼說?妝」 

  「自然,奴婢只當剛才的事沒有發生過。」 

  「算你聰明。」 

  慕風走了進來,見到段櫻離也在,倒有些意外,不過也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向關玉姬道:「皇后,再過半個月,國師便要回到玉郡去,最近這段時間孤允你出宮,陪在國師的身旁以近孝道。」 

  關玉姬做感激狀,「感謝聖上隆恩。」 

  謝恩完畢,又道:「聖上,臣妾出宮想把這個婢子帶在身邊。」 

  慕風看了眼段櫻離,發現她低垂著眸子,但他還是從她的臉上看出了緊張,他坐了下來,看到桌上有糕點,便取了一隻,剛要放入口中,便見段櫻離驀然撲過來,打掉了他手中的糕點,「不能吃!」 

  慕風疑惑地看著她,「你這婢子,為何打掉孤手中的糕點?」 

  段櫻離看向關玉姬,只見她的眸中滑過一抹狡猾,馬上知道自己上當了,一時間跪了下去。 

  果然,關玉姬走過去,將慕風手中的糕點拿過來,塞入自己的口中吃了下去,這才逼出幾滴眼淚跪了下去「聖上,你看她……一個小小婢子竟也懂得了挑撥離間,今日這糕點若不是我親手製作,知道絕不會有問題,聖上您以後還敢來臣妾這裡嗎? 

  她這般居心叵測,這樣的人又怎麼適合在宮中生活?臣妾不喜殺伐,又因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因此才想將她帶出宮去好好安排,找個好人家嫁了過普通人的日子也罷了。但若在宮中,以她無事生非的個性,恐怕……」 

  慕風凝目在沉默的段櫻離身上,「孤問你,為何打掉孤手中的糕點?」 

  「回聖上,這糕點是剛才皇後娘娘請婢子吃的,婢子不小心將幾塊弄到了地上,又撿起來,但糕點已經污穢了,所以……」 

  慕風淡然道:「那其實也沒什麼,若是餓著肚子,便是再髒的糕點也會覺得很香甜。」轉而又對關玉姬道:「不過是小小誤會而已,而且你說的不錯,她的確算是孤的救命恩人,所以孤覺得,就算她犯錯了一兩次也是可以原諒的,孤要向她報恩,報完恩以後再說出宮之事。」 

  「這——」關玉姬還想要說什麼,便聽得慕風道:「對了,孤的恩人不允許有任何損傷,在孤報完恩之前若她有任何損傷,都是皇后的錯。」 

  關玉姬聽到此處,簡直是要狠狠地咬牙了,但是沒有辦法,她只能低低地應了聲,同意了慕風的說法。 

  慕風瞥了眼段櫻離道:「孤與皇后還有事,你回你主子身邊去吧。」 

  段櫻離道了聲,「謝謝聖上!」 

  * 

  段櫻離一直在想,如何能夠讓慕風意識到身邊的危險…… 

  或許可以從每隔一段日子,關靜就搜宮的事情開始。 

  就在選帝後進香的前一日,關靜又來搜宮了。 

  由徐微言邀請皇帝與蝴蝶皇後來到夕月宮,徐微言知道自己邀請慕風,他肯定是不願來的,因此只說自己寫好了有關神仙曲的曲譜,想親自交給聖上。慕風記起關尚也曾想要這個曲譜,反正剛好下朝,也沒有什麼事兒,就往夕月宮而來。 

  此時,蝴蝶皇后也接到邀請,徐微言說願意交蝴蝶皇后彈那首神仙曲,所以蝴蝶皇后也趕來。 

  這個邀請的時間是費了些心思的,因為這時候,關靜正拿著畫像在搜宮。 

  到了夕月宮,正要把宮女們都集合起來,便見不遠處一個纖細的女子,躲在樹的後面正在向他招手。 

  只見這女子一雙清冷的妙目,一張傾國的面容……不是段櫻離又是誰呢? 

  關靜撇下集合起來的宮女,便往那女子所在的方向追去,同時拿出手中的畫像看一眼,確定剛才那個絕對是段櫻離,除了她,沒有誰還有那麼一雙眼睛。 

  但是那女子仿若知道他在追她似的,在宮裡彎彎繞繞的小路上穿行,一時之間關靜居然追她不到,反而還要她走走停停的等待著他。這種挑釁讓關靜心中的氣血往上涌,全然忘記了,這夕月宮又不是他自己的宮苑,又沒有每天都要走上幾遍,怎麼能比住在宮苑裡的女子更熟悉呢? 

  之後,那女子閃身入了水榭,便不見了。 

  畫像在關靜的手中被握緊,他咬咬牙跟著進了水榭,結果看到剛才所追的女子, 

  此時正在水榭邊賞魚,他二話不說,走過去便將她揪起來,「這次抓到你了!」 

  那女子驚慌失措,撲騰手腳看向旁邊,原來不遠處的廊下,徐微言正在那裡彈琴,而慕風坐在旁邊聽曲。 

  這時,他們二人都訝異地看著關靜。 

  關靜仔細看了眼手中的女子,發現她穿著華貴的宮妃服飾,與他剛才所追的女子是不同的,剛才那女子穿著宮婢的服飾。 

  額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他放開這女子,跪了下去,「無意間冒犯皇后,請皇后恕罪!」 

  蝴蝶皇后花輕霧驚魂未定,又想起之前自己聽到了傳言,立刻蹲下將他手中的畫像給扯了出來,然後展開,發現畫像之上的女子正是自己,頓時怒視著他。此時慕風和徐微言也到了,花輕霧便把畫像給了慕風,慕風看了眼,再看了眼,忽然怒道:「關靜,你給孤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關靜道:「回聖上,此畫不過是家姐平日里的畫作而已,因為驚嘆於蝴蝶皇后的美貌,因此而畫了出來。」 

  慕風再仔細地看了眼這張畫,忽然道:「你胡說!」 

  關靜還要狡辯,「奴才所說句句屬實。」 

  花輕霧趕緊比劃道:「皇上,此人實在是居心不良,他用臣妾的畫像搜宮,不知道別人會怎麼說?說不定以為臣妾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越來越委屈,幾乎要哭出來。 

  徐微言道:「聖上,蝴蝶皇后在說什麼恕臣妾不懂,但是臣妾也能理解她的心情,畢竟深宮之內,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起軒然大波,何況搜宮時執著皇后的畫像,不知道的人肯定會胡亂猜測,以為蝴蝶皇後作奸犯科,又有可能懷疑關公公與蝴蝶皇后之間有什麼……否則他為何整日介的將她的畫像隨身附帶?」 

  乍然聽起來,她是在幫蝴蝶皇后說話,花輕霧也連連點頭,但是最後一句,卻又分明將蝴蝶皇后拉入了濁水,主起來,不管是蝴蝶皇后與關公公有沒有關係,只要這句話說出來,難得給眾人埋下懷疑的種子。 

  可憐花輕霧說不出話來,這時候只能慌裡慌張的比劃,別人又看不懂她在說什麼,真是有口難辯,狠狠瞪了一眼徐微言。 

  徐微言卻又道:「蝴蝶皇后平日里深居簡出,宮婢們不識得她倒不奇怪,但是自從上次風箏宴,很多人都見過蝴蝶皇后的真容,可是關公公在搜宮的時候依然拿著這張畫像讓大家看,試問大家明明都知道畫像上是蝴蝶皇后,又怎麼會明白關公公所問到底是何意思呢?」 

  宮婢們果然都點點頭,「言主子說的對,奴婢們雖知關公公所要尋找的人便是蝴蝶皇后,但奴婢們如何敢說呢?況且,關公公一定知道蝴蝶皇后的相貌的。」 

  「所以,關公公搜宮必有別的目的,只是卻苦了皇后,要為他擔著這罪名。」 

  花輕霧根本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接著向慕風比劃道:「這廝真是好大膽,借著尋人的名譽每每搜宮,必有其他目的,請聖上徹查!」 

  這時候,段櫻離已經悄然站到了徐微言的身後。 

  剛才,便是她揭掉了人皮面具,引得關靜追蹤至此…… 

  此時,她又戴上了人皮面具,面容寡淡的模樣。 

  慕風擺擺手,讓宮婢們先散去。 

  留下的眾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都只能靜靜地等待。 

  過了好一會兒,慕風的臉上忽然現出奇異的光彩,甚至是激動,一步走上前抓住了關靜的衣領,幾乎將他給提了起來,「你們,你們在找她對不對?」 

  關靜不知道慕風想到了什麼,只是茫然地看著他。 

  慕風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然後道:「來人呀,把關靜給孤關到天牢里去,嚴加看守。」 

  關靜就這樣被帶走了。 

  慕風看了眼徐微言,「孤改天再聽你彈琴。」 

  徐微言道:「臣妾時刻恭候聖上大駕。」 

  然而慕風卻又並不馬上離開,反而道:「孤想在這園子里好好逛逛,孟小離,你替孤引路,其他人,你們都莫要隨孤過來。」 

  徐微言一怔,終是與眾人齊道:「諾。」 

  花輕霧見狀,緊追兩步,要跟著慕風,慕風忽然沖她低吼,「孤說了,你們都不許跟過來!」 

  花輕霧從來沒有在慕風這裡得到這樣的侍遇,頓時眸子里就含滿了淚霧,徐微言走到她的面前,拿了怕子,輕柔地替她試淚,被花輕霧狠狠地推開,怒目而視,徐微言卻露出和氣無辜的笑容。 

  ……再說段櫻離,跟著慕風走了一段,果然並沒有別人跟過來。 

  慕風才道:「這藕香榭多少個房間?」 

  段櫻離道:「連同丫頭所居的房間,一共八十七間。」 

  「好,你替孤數著,一個都不能錯過。」 

  慕風說著,便推開離自己最近的一扇門,他走進去仔細地檢查一番,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於是又走出來…… 

  段櫻離只是默默地跟在 

  後面,這樣找尋了四十幾間房,已經是正午時分,日頭越來越毒,而藕香榭的院子里,也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除了跟著關尚出宮的皇后,其他三妃和叫得上名號的妃嬪竟然都聚在了院子里,一方面是聽說關公公竟然在藕香榭被拿了,一方面是聽說慕風依然逗留藕香榭,並且一個屋子一個屋子的在尋找。 

  這時候,靜妃娘娘賀蘭蘭道:「真是奇怪,不是說,關公公拿的畫像上,畫的其實就是蝴蝶皇后嗎?現在,咱們的蝴蝶皇后就在這裡,聖上卻還在尋找什麼?」 

  徐微言也覺得奇怪,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慕風只點名孟小離替他引路,這個孟小離什麼時候能得皇帝如此的信任了? 

  她暗忖,難道是自己養虎為患?這麼久以來的心機儘是替別人做了嫁衣?心中頓時翻起滾滾惡浪,這個孟小離! 

  另一方面,花輕霧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慕風到底怎麼了。 

  議論了一陣子沒有什麼頭緒,大家便都停止了議論,站在那裡等待皇帝出來。 

  而皇帝此時還在一間一間的房間尋找,直到找到一群婢子的房間,皇帝驀然推門進來,她們倒被嚇了一跳,全部都跪了下去,皇帝走進去,上她們把臉都抬起來,檢查了好一陣子才出來。 

  再要往前走,段櫻離道:「皇上,已經是最後一間房了,所有的房間都檢查過了。」 

  慕風怔了怔,道:「不可能,以關靜的精明,他既然能夠追到這裡來,必是有所發現。是不是還有遺漏掉的房間?」 

  段櫻離搖搖頭,「這的確已經是藕香榭的最後一間房。」 

  慕風見她說得認真,愣了愣,終是不再說什麼了。 

  在院子里呆站了片刻,忽然喚道:「是你嗎?」 

  無人回答…… 

  慕風又道:「如果是你,便不要再躲了吧。」 

  還是無人回答…… 

  慕風又道:「若你沒死,便出來吧,你有什麼要求,孤都答應……」 

  段櫻離的心怦地狂跳了一下,直到此刻,她才確定他走了這麼多的房間,其實是在找人,但是他到底在找誰呢? 

  難道,他…… 

  始終無人回應,當然了,沒有人知道他在找誰。慕風有些沮喪地坐在廊下的椅子上,苦笑道:「孤是不是傻了,那個人,是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孤還在努力什麼,只是,只是為什麼,為什麼關靜要這樣做?」 

  段櫻離試探著道:「聖上,您是否在找畫上之人?」 

  慕風黯然點了點頭。 

  段櫻離又道:「關公公既然拿著這個畫像,隔一段時間就搜宮,想必是他知道畫像之上的人是誰,而且知道她沒有死,所以才到處搜查她的蹤影。只看這凶神惡煞的模樣,想必若找到畫像上的人,定是殺無赦了。聖上,其實便讓這人隱藏起來不好嗎?她若被找出來,皇上可保她萬無一失嗎?」 

  慕風驀然抬眸,看著段櫻離,好半晌,忽然道:「——你,你——」 

  他看著她的眼睛,再看看畫上之人的眼睛—— 

  「……這種話,恐怕只有她才敢說出來,孟小離,你到底是誰?」 

  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的眸底深處…… 

  「奴婢,奴婢便是小離啊!」 

  忽然,他哈哈大笑了起來,驀然將她狠狠地扯到自己的懷中,段櫻離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就覺得自己快被他摟得喘不過氣來了。不過,他的懷抱真是讓她感到熟悉,她忽然記起來,當年他抱過她很多次,有時候她明明可以不被他抱,但是她好懶,如果能不走路,如果能被他抱著在高處飛,又何樂而不為呢?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他抱過來,所以掙扎了兩下,便不掙扎了。 

  慕風感覺到她的變化,更加肆無忌憚了,恨不得將她揉在自己懷中的樣子,直到段櫻離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了,他才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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