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的轎子
一擊即重,秦妙梧大受鼓舞,立刻又叫道:「賊子小心躲閃!」
另一棵樹上的人也中箭落地,隨便的幾分鐘里,有七八個人都被他如此射下樹來,秦妙梧越發神勇,韓勤看得高興極了,不斷拍掌喝彩。
鳳羽道:「秦大人的確是很英勇睿智,他先喝一聲,樹上賊子定然亂了心神,往旁邊移動想要躲開,卻不料正是如此,才中了秦大人之計,樹枝抖動處已經暴露出他們的藏身處,自然是更加要躲不開他的箭了。」
段櫻離也看出來了,心想這秦妙梧倒也不愧疚是秦家的智囊,只是這隔山眼陣法若是這麼容易就能被破掉,也不算什麼大陣了,那麼鳳羽根本不會許以令牌吧?
不一會兒,只看到樹下掉了不少的死屍,秦妙梧再連續喝了十幾聲,也依舊沒有再射下一個人妝。
難道這些暗衛都被他射死完了?
秦妙梧緊惕的往四周看看,向鳳羽道:「讓我去試試!肝」
他向大門口走去,才剛剛到大門前而已,便立刻發現那些箭矢如蝗,他整個人剎那間被裹夾著其中,來不及想什麼,凌空一串兒翻滾,很是有些狼狽地被逼回了院中,驚詫莫名地說:「這些箭是從哪裡來的?這裡的暗衛明明都已經死了。」
鳳羽看著樹上說:「之前的是死了,可樹上還是有暗衛。」
剛才秦妙梧被攻擊的時候,他看得清楚,原本已經被秦妙梧肅清的樹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有人蹲在那裡,一如之前死去的那些暗衛。
鳳羽道:「只怕這些暗衛也如這些箭一樣,你殺掉多少都無汲於事,還是會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那裡進行替補。」
眾人仔細一看,確實如此,那些人無聲無息的,就出現佔據了重要位置,於隔山眼這個陣法絲毫無損,有可能還因為他們折損了士兵而加強了此陣。這情形實際上是有些詭異的,而且令人膽內發寒。
就在這時,大門竟然從外面被打開。
唐瑞帶著一隊侍衛不由分說地衝進來,等到院內眾人想要對他示警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們已經衝到了院內範圍。而後面一頂明黃色的轎子,更是扎痛了眾人的眼睛。韓勤臉色劇變,拍著腿叫了聲,「不好!陛下來了!」
不管怎麼樣,這些人迅速地沖入院子,唐瑞便停下來要喝問幾聲,那箭矢便已經飛蝗般向他射去,連那頂轎子也在剎那間被紮成了刺猥般,好在明帝的轎子可是質量很好的木製八抬轎,他倒是沒事,只是抬轎子的人死了一地。
明帝的轎子就在大門口,一半在隔山眼侍衛們的攻擊之外,一半在侍衛們的攻擊之內,所以若是從門外向裡面看,可以看見轎子的後半斷,沒有落一根箭。
只是眾人都只能看到前面,被箭矢趕到院內的唐瑞只能大喊,「陛下,你暫時便在轎子里好好躲著,千萬別出來!」
明帝大概是憤怒,驀然挑開了轎簾。
眾人見他端坐於轎中,沒有受傷,但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們。
鳳羽便拜了下去,「兒臣參見父皇!」
「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帝嗡聲道:「平身。」
眾人行完禮后,唐瑞才驚魂未定地道:「莫不是我離開后,又發生了一些事?賊人居然如此兇悍!」
鳳羽只盯著轎子,顯然是沒有心情再講述一遍,便由韓勤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唐瑞看著自己帶來的這些人,道:「既然哪些,再去將那些隔山眼殺一遍好了,這次帶來的都是宮裡最好的侍衛,外面還有七殿下帶來的人……」
「啊,那得趕緊給七殿下傳個口信兒,別讓他進來。」
「他不會進來的,他會在外面包抄這些人。不過口信還是得傳,否則見我們長久不出去,他們還是會進來。」
二人如此這般商量著,便由唐瑞寫了個紙條,從側面的圍牆送出去。可是箭才剛剛到圍牆邊,竟然被一般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
看來他們已經發現了唐瑞當初逃出去的那個漏洞,現在已經被堵上了。
段櫻離忽然道:「不必送口信兒了,七殿下他們恐怕早已經打起來了。」
眾人側耳細聽,可不是,外面隱隱傳來刀光劍影聲,已經是熱戰正酣了。
「現在得趕緊想辦法破這個陣,該來的人已經來了,他們不會再繼續留手,恐怕馬上就會圍殲我們。」
唐瑞一聽,道:「可是據韓大人剛才所說,連秦大人都沒有破去此陣,接著要如何做呢?」
韓大人道:「要不然我們不要動作,等七皇子的人來救我們。」
「如果真如秦大人和太子殿下所說的,我們實際上是面對的三至五萬人,而且這些人就在城外,恐怕這時候陛下和羽太子都被困在這裡,這支軍隊已經趁著這個機會進城了。」
「段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
「有人要反了。」
韓勤與唐瑞一想,果真是如此
!
段櫻離道:「我們先進入房子里吧,如果箭矢射不到我們,便只能等那軍隊到場,才能進屋抓我們,我們則可以利用這段短短的時間再想想辦法。」
韓勤極是贊成,道:「走,走,我們回屋。」
唐瑞去向鳳羽道:「羽太子,我們先進房間吧。」
「你們進去吧,我要看著我父皇平安才好。」
唐瑞也向明帝看去,發現他還是在轎子里,即不出來,也不後退,可能被嚇得狠了,人如雕塑般坐在那裡不言不動。
唐瑞遙遙向他施了一禮,「陛下,微臣先進去想辦法,會儘快救您的。」
……
一時間,院子里就只剩餘了鳳羽和坐在轎子里的明帝。
「父皇,聽說您負有重傷,為了救兒臣卻還來到這麼危險的地方,真是令兒臣愧疚,只是兒臣如今被困這裡,卻是連累了父皇你。」鳳羽說話的聲音並不高,彷彿只是有些懊悔的低語,但他那清洌的聲音卻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明帝顯然也能聽到,但他卻什麼都沒說,他一直保持著那個坐姿,卻是不言不動。
「父皇,您為什麼不說話?難道您已經再次受傷?」
然而明帝還是不言語。
這樣又過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有個人影從門口被扔了進來,滾落到轎子前面便不動了。看著他的服飾,鳳羽道:「七皇弟?」
那人影終是動了下,然而尚沒有坐起來,便有一排冷箭,簇簇地插在他的身邊。
「七弟別動!」
那人坐起來,抹了把臉上的血,才現出本來的面目,果然就是七皇子鳳星辰,他向鳳羽看了眼便疑惑地說:「你怎地還在宅內?還不出去助陣?父皇怎麼了?」鳳星辰已經注意到明帝的神情獃滯,很不對勁兒。
鳳羽道:「不知父皇是否受了傷。」
鳳星辰便想上前檢視一下,結果又是一排冷箭,逼得他半步都動不了。
無奈,他只能坐在原地,「我說你們都在院子里做什麼,原來是被這冷箭困住!真是好計策啊!大哥,我一直以為你愚鈍,今日才是服了你呀!」
「七弟,什麼意思?」
「三哥,您沒想到吧,是大哥將我打成這樣,扔到這裡來的……他帶兵打進宮裡了,要自己稱帝呢!你我現在都是他的絆腳石,這下卻是一定要死了才行。只是父皇現在被抬到了這裡,宮內無人主事,恐怕要被大哥輕易地衝進去了。」
可不是,因為二公主之死和鳳羽被困的事,驚動了明帝,明帝與京機侍衛最高統領鳳星辰都來到了這裡,宮中空有侍衛無人指揮,只怕要被鳳旭撿了便宜。
「父皇尚在生,他怎麼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鳳羽說著話,盯著明帝看,結果發現他依舊面無表情,簡直就是個木偶。
鳳羽凝了眉頭,手中的袖箭悄然滑了出來。
「七弟,父皇真的出宮了嗎?」
「自然是真的,我親自扶著父皇上鸞駕……」說到這裡,鳳星辰忽然愣了下,詫異地看看轎內之人,再看看鳳羽,「你懷疑眼前的父皇不是咱們的父皇嗎?」
「是的,父皇自進入院中,只說了平身二字,再不說話了。」
鳳星辰左看右看,覺得轎中人就是明帝,而且中途因為趕來救鳳羽,根本就沒有停留,哪有時間換人呢?又看到轎子上插著那麼多猙獰的箭矢,猜測是不是被嚇著了。其實有這樣的猜測也只能怪鳳星辰年齡小,不曾見過明帝曾經的威風,只道他每日里在朝堂之上養尊處優,還不如他們這些做兒子的膽大。
這種「父皇可能被嚇著了」的話又不好直接說出來,實在有損天威,只道:「這絕對是父皇,不會錯的,我親自將他接出來的。」
鳳星辰離明帝比較近,觀察了半天還是肯定地說這就是明帝,鳳羽心頭雖有疑慮,卻也不能輕易出手,袖箭又悄然回到了袖中。
他抬首望著樹下那些隔山眼,暗暗思慮破解的辦法。
然而對方下了死手,硬拼是不可能成功的。
段櫻離站在窗口,將外面的情形看得很清楚,這時候扭過頭微笑著道:「韓大人,感謝你之前那麼幫我,一直都想找機會好好表達一下謝意,只是韓大人身份高貴,小女子沒有辦法前去請安。今日倒是正好,請韓大人受小女子一拜。」
韓勤連忙將她扶起來,「不必了不必了,現在這個時候,我哪有心情啊……況且,你就是比你的姐姐懂事,我喜歡!」
段櫻離笑道:「韓大人,您認為,陛下和大皇子,誰比較厲害?」
「那當然是陛下了,陛下年輕的時候,那可是——」韓勤堅了堅自己的大拇指,「若不是陛下英明睿智,我韓勤也不能這麼中心耿耿。」
「可現在陛下身陷隱境,為何韓大人竟似不著急呢?」
「你這小妮子——」韓勤的面容微微一變,卻接著道:「誰說我
不著急了,你看我,急得腦門上的汗都出來了。」
「韓大人,皇上是真的受了重傷嗎?」
「那當然是!你這小妮子,剛給你三分面子,你便來問我些該問不該問的,小心一個小小心送了你的腦袋,連本大人都保不住你。」
段櫻離又道:「既然韓大人認定陛下比大皇子要厲害,這時候又何須擔憂呢?」
韓勤聽她這麼說,果然拍拍自己的胸口,「是啊是啊,我這是在擔心什麼呢……」他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以平復自己的心情。
段櫻離卻已經判斷出,外面轎子里坐的必定不是明帝,如果明帝真的被困轎中,韓勤怎麼可能自欺欺人的暗示明帝沒事,不必擔心?況且韓勤的內心裡,仍然覺得明帝比大皇子厲害,分明就是說明帝此時還有戰鬥力,可明帝若真的被困轎中,行動都行動不得,又哪來的戰鬥力?
因此她現在敢肯定,明帝必然是在宮中,並沒有來到這裡。
想必此時此刻,皇宮中必定熱鬧得很。
段櫻離從房中走了出來,向七皇子鳳星辰道:「七殿下,您受傷嚴重嗎?」
鳳星辰搖搖頭,「還好,就是腿上被砍了幾刀,行動不便。」
段櫻離拿了壺茶往鳳星辰那邊走去,鳳羽嚇了一跳,「你不要去。」
「沒事,不是只要走到那個範圍內,才會被射殺嗎?我只要在範圍外就可以了,七殿下受了傷流血過多,現在必須要喝水,否則後果會更加嚴重。」
說著也不顧鳳羽的阻攔,就把茶水送到鳳星辰的面前。
鳳星辰也的確渴了,往前挪了幾步,伸手就要抓茶壺,卻立刻有箭矢射過來……好在鳳星辰動作也是迅速,竟然還是把茶壺抓在了手裡,大大地喝了口,道:「段小姐,謝謝你!」
段櫻離笑笑,低聲道:「你道他們既然把我們困在陣中,為什麼不立刻出手殺了我們?」
「為什麼?」
「因為,陛下已經不是陛下,他們是要等到人來齊后,再行射殺。」
鳳星辰剛想說什麼,段櫻離忙道:「你不要說話,只聽我說,小心被這些隔山眼給聽去了……」
鳳星辰點點頭,乾脆側坐身子,看似就著壺口在喝茶,耳朵卻豎了起來,聽段櫻離低語,「因為他們還沒有確定轎中人是否是陛下,所以沒有立刻下殺手,只要把羽太子空在此處,陛下就算現在不來,之後處理了宮中的事,還是會來的,只要他真的來了,畢定被困在此處,到時候恐怕大羅神仙也難救了。」
「轎中人,真的不是我父皇?」鳳星辰還是表示懷疑。段櫻離只問了一句話,「若是你父皇看到你傷成如此模樣,他會是什麼表現?」
鳳星辰臉色垮了下來,「他定會先罵我沒出息,平時不好好練功而導致如今被別人打成這樣,然後會叫太醫給我處理傷口。」
「今日這裡沒有太醫,可是你父皇也並沒有罵你。」
鳳星辰一個激靈,半晌,終是默默地點了下頭。
從他進來到現在,可是沒聽到明帝說一個字呀!
段櫻離知道他已經開始懷疑了,於是又道:「既然他不是明帝,何仿讓他犧牲一下,只要將他當成是盾牌,就必然能夠出去,出去后就不要再回來這裡,無論這裡發生什麼事,你要趕緊回宮,幫助陛下,你是侍衛統領,萬不能在這時候,不在陛下的身邊呀!」
鳳星辰眉頭凝了起來,的確是,不管宮裡出了什麼事,只要他這個侍衛最高統領在,五萬侍衛就能調動起來,否則的話只怕明帝真的要被大皇子逼宮。
要是他實在不能確定,轎中到底是不是明帝?
若是鳳羽離這麼近的距離觀察,必然已經確定他不是明帝了,只是鳳星辰內心敬重明帝,所謂關心則亂,反而一時間難以判斷。
段櫻離忽然拿出匕首,狠狠地刺向鳳星辰,角度卻把握的極好,看起來似乎是刺入了他的脅下,卻只是刺穿了衣裳而已,鳳星辰也被嚇了一跳,以為匕首刺入自己體內,不由悶哼了聲,當他沒有感覺到疼痛的時候,便聽得段櫻離道:「你裝成重傷倒下,看他是何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