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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消受不起

  婧歌連連搖頭,使勁往花魅懷中縮。 

  「婧歌,我真的不能帶著你,我要回玄泠,聽話,和你皇叔回去,我過些日子來看你。」花魅把她的手拖下來,又拉起御璃驍的手,把婧歌的小手放到他的掌心。 

  婧歌的掌心全是冷汗,不停地發抖,怯生生,滿眼恐懼,像被獵人逼到懸崖的小兔子,一眨眼,晶瑩的淚珠傾涌而下。 

  「別哭。」御璃驍輕輕拍她的肩,低聲問:「到底出了什麼事,雲家人為何不管你?我聽說雲秦帶你離開了,怎麼會去天漠?」 

  「雲秦哥哥……」婧歌偏了偏腦袋,喃喃地喚了一聲,突然就笑起來,猛地撲到了御璃驍的懷中,抱著他一聲又一聲地叫:「雲秦哥哥你回來了,你來接我的嗎?」 

  「看過好幾個大夫,她都這樣,我也問過她,到底怎麼回事,可只有聽到雲將軍的名字,她才會笑來,其餘時候都躲著任何人。」花魅憐惜地輕撫著婧歌的頭髮,輕聲說:「我們這些公主,聽上去風光,結果全是你們男人用來交換利益的工具……好了,我把她交給你就得回去了,父皇駕崩,也不知道誰當皇帝,總得假腥腥哭幾聲去。肝」 

  「謝了。」御璃驍向她點頭。 

  花魅笑笑,抬眼凝望著他,幽幽地說:「御璃驍,這幾年,其實我真的挺想你的,聽說你戰死了,我還哭了幾場。你倒是命大,又回來了,白浪費我的眼淚。不過,我來的路上看過了,即墨陵兵強馬壯,你這次若不能贏,就把婧歌還送我那裡去,我替你照顧她,我也算積德行善,下輩子托生好人家,切莫再生在帝王家。」 

  「你此時回去,他們不會為難你?」御璃驍沉吟一會,問她。 

  「若我不回,你肯收留我?」花魅眼兒一彎,笑著問。 

  「那你還是回去吧。」御璃驍長眉輕聳一下。 

  「真狠心!」花魅媚眼輕垂,猶豫了一下,拉住他的手指,小聲說:「我希望你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讓人送信給我,我在天漠也有幾個相好,能為你打探一些消息也說不定。」 

  「怎麼不找個安份的男人……」御璃驍沉吟一下,低聲說。 

  「幹嗎找個安份的男人,我如今很好,蠢物才想找個男人嫁了,看看婧歌……」看他臉色古怪,於是輕輕掩唇,笑起來,抬起塗著艷蔻的長指,往御璃驍的唇上撫,「好了,知道你瞧不上我,我還瞧不上你呢,木訥得很,不識情 

  趣。」 

  「咳咳……」門口傳來聶雙城的咳嗽聲。 

  二人轉頭,漁嫣正側身站著,左手擋在臉頰上,小聲說:「沒事,你們繼續,難得有人瞧不上他。」 

  花魅撫著兩條烏黑的長辮子,慢步走過來,上下打量漁嫣一番,嬌笑著說:「原來是這樣的人物收服了他。」 

  「公主好眼力,不收這樣的男人。」漁嫣也笑。 

  花魅一袖掩唇,笑得花枝亂搖,末了,拍拍漁嫣的肩,「好了,我的事辦完了,其實也就是想看看他,我得走了,好好守牢他,他可招人愛得很。」 

  「不送。」漁嫣微笑點頭。 

  花魅又扭頭看看御璃驍與婧歌,小聲說:「御璃驍,你的妻子挺厲害,我喜歡,改日帶他來我那裡喝酒,我用世間最好的男倌來招待她。」 

  「快走吧。」御璃驍皺眉,連連揮手。 

  「王妃,若他戰死了,趕緊來我這裡,我給你介紹更好更猛的男人。」花魅眯眼笑,扭著柔軟的腰出去,經過聶雙城時,又沖他嫵媚一笑。 

  聶雙城憋出一身大汗,看著花魅下了樓,才一抹汗,低聲說:「花魅公主功力越發深了,這香味兒簡直蝕骨啊!」 

  「喜歡?」漁嫣好笑地問。 

  「消受不起。」聶雙城又抹汗。 

  「行了,給你一個時辰,這鎮上有花樓,速戰速決去。」御璃驍揮揮手。 

  聶雙城訕訕地笑,連稱不敢。 

  漁嫣楞了一下神才明白他二人在說什麼,啐了御璃驍一口,不滿地說:「你怎能這樣?不說給他好好說房媳婦,攛掇他干這事!」 

  說著,她慢步走到婧歌身邊,好奇地問:「這小丫頭是誰?」 

  「婧歌,雲秦的妻子。」御璃驍說。 

  漁嫣眼前一亮,趕緊問:「那雲秦呢?」 

  「雲秦哥哥。」婧歌一臉懼意,往後縮了一點,抱著御璃驍的腰,楚楚可憐地說:「她是誰?」 

  「啊?」漁嫣怔住,婧歌這是叫御璃驍什麼? 

  「她可能受了什麼刺激,有些迷糊了。」御璃驍輕輕拉開了婧歌的手,指著漁嫣說:「婧歌,我是你皇叔,這是你嬸嬸漁嫣。」 

  「雲秦哥哥很喜歡漁嫣哪,不要讓漁嫣來……」她猛地打了個冷戰,抱緊了御璃驍,眼淚滾滾而下,「雲秦哥哥看到她就不要我了……他走了,去找漁嫣了。」 

  御璃驍又怔住,婧歌卻掛著一臉淚珠憨笑,用力抱抱御璃驍的腰,小聲說:「我想騎馬,雲秦哥哥,我們去牧 

  馬吧,我皇祖母給我的陪嫁里,不是有二十匹好馬嗎?我們把它們都帶到草原上去吧,他們會生很多小馬駒,都在草原上奔跑,我們以後會有很多很多的馬……」 

  夫妻二人看著她這痴態,無奈對望。 

  「哎,郝晨瑤被郝海帶回神醫谷,也不知白城安能不能醫好公主。」聶雙城同情地看著婧歌。 

  御璃驍轉過頭,看向兩手空空的漁嫣,「怎麼沒買東西?」 

  「放在馬車上了。」漁嫣猶豫一下,輕聲說:「不然我們回去吧,趕緊讓白城安給她看看。」 

  「我特地帶你出來……」御璃驍略一思索,低聲說:「聶雙城,你下去看看,有什麼好菜。」 

  「我沒那麼嬌氣,不吃這一頓也沒事。」漁嫣笑笑,搖動他的手說。 

  「不行,你看看你的臉色,若白城安還說不行,我就只能把你留下,不能讓你繼續跟著我往前走。」御璃驍擰擰眉,向聶雙城輕輕一揮手。 

  「明白,讓廚下燉只母雞給王妃和小皇子好好補補。」聶雙城笑著一揮拳,快步出去。 

  說話時,婧歌又往御璃驍的身上抱過去,嘴裡哼著小調,漁嫣仔細聽,這調子很熟悉,腦海里有相似的調子在迴響,慢慢的,一雙充滿了笑意的眼睛漸漸清晰,那少年坐在枝頭,沖她丟下一個柿子。 

  漁嫣猛地一怔,這是雲秦嗎?那些往事頓時如狂猛的浪潮,一瞬間就填滿了腦海,身子一晃,往桌上輕輕靠去。 

  「怎麼了?」見她臉色不對,御璃驍趕緊伸手來扶她,可婧歌正抱得緊,擋住了他的動作,只能眼睜睜看著漁嫣自己靠在了桌上。 

  「沒事,有些頭暈,可能真的得大吃一頓了。」漁嫣撫著額,笑了笑,這樣下去,御璃驍也能想起來了吧? 

  「快坐下,你這樣,我如何放心把你帶在身邊,還是去寒水宮吧。」御璃驍飛快拉開婧歌的手,過來扶漁嫣坐下,輕撫她的額頭,擔憂地說:「有點燙,別是涼著了。」 

  「我沒事。」漁嫣搖搖頭,轉頭看婧歌,她正傻獃獃地看著御璃驍,身子輕輕晃動不停,小聲嘆道:「當日婧歌公主那般美好,如今這樣子真是可憐,也不知雲秦在哪裡。」 

  「雲秦哥哥。」婧歌一聽這名字,立刻又咧開嘴笑了,抱住御璃驍的胳膊,輕輕合上眼睛,又哼起了那歌謠。 

  有馬蹄急急聲從窗子外傳進來,淹沒婧歌細小的歌聲,等外面靜了,她的歌聲又清晰起來,漁嫣聽清了,她唱的是:初見,為緣為劫,偏偏又憶月下,夢更殘…… 

  黑色的薄綢袖子在蹭動時,蹭到了手肘處,那原本應當是白玉一般的肌膚上,全是傷痕,新傷疊舊傷,舊傷更驚心,無一處是好肌膚。 

  「怎麼會這樣!」御璃驍猛地挽起她的袖子。 

  婧歌吃吃地笑,把額頭往御璃驍的額上抵去,喃喃地說:「雲秦哥哥,不要再把我弄丟了,不要……再弄丟了……」 

  漁嫣慢慢站起來,眼睛瞪大,看著那條條不可思議的可怕傷痕,「誰把你傷成這樣?」 

  「雲秦哥哥,雲秦哥哥……不要再弄丟我了,我們回草原去吧……」婧歌聽不到她的問話,只在御璃驍的懷裡蹭著,眸子里光芒散淡,表情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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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大營時已是子夜。 

  御璃驍原本是帶漁嫣去補補身子,卻未能好好吃完那頓飯,漁嫣情緒很低落,抱著買來的針頭線腦鑽進了大帳中,埋頭做針線。 

  御璃驍安頓好婧歌才回來,見她還在油燈下做活,趕緊拉開她的手,「你還熬什麼,趕緊歇著。」 

  「我給你做條新腰帶。」漁嫣抿唇笑笑,揉了揉眼睛。 

  「有人做,你別管了。」御璃驍摁住她的手,抱她起來。 

  「誰做?」漁嫣問他。 

  念安她們未跟來,他行軍打仗,向來不帶女子同行,以前只擅醫的晨瑤,現在只有要與他同生共死的她。 

  「總之不是你做。」 

  「御璃驍,我睡不著,你把東西拿來,我們說會兒話。」漁嫣抱住他的肩,小聲說。 

  御璃驍把她放到榻上,猶豫半天,還是把針線給她拿了過來。漁嫣接過了針線簍子,往裡面讓了點,笑著說:「去,把燭拿來,給我照著,我手藝雖不好,但也能湊出一個腰帶來。」 

  御璃驍又去把燭台拿過來,在她身邊坐好了,好好地給她舉著。她纖細的手指,拿筆行書時如靈蛇遊走,可拿這針線確實笨拙,看得他都有些著急。 

  「練練,練練就好了,我先給你做,等熟了,就給孩子做,小衣裳,小鞋子……」漁嫣轉過頭來,抿唇輕笑。 

  御璃驍看著她這副溫柔神態,不禁痴了。 

  「幹嗎這樣看著我?」漁嫣用手指在他臉上輕輕一碰,小聲問:「白城安怎麼說?」 

  「是受了刺 

  激,得慢慢調養。」御璃驍皺眉。 

  「怪可憐的,若不是我,若雲秦不是為我找來……說到底,是我們欠他們夫妻。」漁嫣沉默了片刻,埋頭穿針,尖芒一偏,扎進了指尖。 

  「笨手笨腳,明日我還是找幾個丫頭來吧。」御璃驍拉起她的手指,放在唇中輕輕一吮。 

  「給婧歌找兩個就行了,我不用。」漁嫣搖搖頭。 

  「你怎麼不用,洗洗刷刷總要有人,肚子會越來越大,難道你要挺著肚子去做這些,這麼固執做什麼。」他擰眉,小聲責備她。 

  「我拖累你了嗎?」漁嫣小聲問。 

  「說什麼傻話?」 

  「諒你也不敢這麼想。」漁嫣輕笑起來。 

  御璃驍輕嘆,「花魅說你厲害,降住了我,當時還不服氣,如今想想,還真是你把我給降住了,一笑一淚,都牽動我的心。」 

  「越來越會說話。」漁嫣湊過來,額頭在他的臉上蹭了蹭。 

  「來,我和我兒子說說話。」他低笑著,把燭台放開,身子往下低去,雙手捧著她依然平坦的小腹,撩開衣裳就親吻上去。 

  「癢呢……」漁嫣笑著推他的肩。 

  「癢也忍著,別妨礙我與兒子說話。」他抱住她的腰,枕著她腿,頭躺下去,一動不動地,緊貼著她柔軟的身子。 

  「不知夙蘭祺如何了,若真被夙臨涵那小人得了勢,對你不利啊。」她轉頭看向帳外,小聲說。 

  「他會贏的。」御璃驍低低地說。 

  漁嫣怔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他不會袖手旁觀,給自己多立個敵人,一定會助夙蘭祺登基為帝。 

  「狡滑。」她放下針線,手指落在他的額上,輕輕給他揉按著,笑著問:「皇帝陛下,妾的手與那花魅公主的手比起來,誰更溫柔?」 

  「自然是朕的小嫣兒,溫柔天下無雙,甚得朕心。」他閉著眼睛,低低地笑,燭光抹在他原本稜角冷硬的臉上,憑添了幾分柔和。 

  漁嫣看著他,心臟被一種叫滿足的情緒擊中,便是不能笑傲天下,與這男人笑傲天涯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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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泠國。 

  天行皇帝大喪,諸皇子披麻戴孝,在靈宮前跪著,等著內臣傳出遺詔。兩邊太監宮婢皆重孝加身,龍形靈幡在風裡烈烈,木魚與頌經聲在空中彌散。 

  夙蘭祺跪於人群中,雙臂垂著,往四周看,除了夙臨涵,眾兄弟姐妹都在,一個個全是眼淚婆娑,悲痛欲絕的模樣,可他知道,沒幾個人真的傷心,還有嬤嬤抱著才一歲的小公主跪在後面。一大把年紀,還要納妃進宮,生下這麼小的公主。 

  他有些厭惡地擰眉,又看右側,後宮的妃嬪們才是真正的悲傷欲絕,她們中有一部分會被點名殉葬,當然,這只是無子的嬪妃才會有這樣的結局,生下公主的都逃不開這命運。那才進宮的小美人們,當他的侍妾,年紀都嫌小,也不知老皇帝是如何下得了手。 

  「遺詔出來了。」有人輕輕捅了他的背一下,他抬眼看,只見一身白孝的宰相大人捧著一隻狹長的匣子快步走到了靈宮前。 

  「接遺詔。」他沙啞地說了一聲。 

  眾人趕緊行三磕大禮,看著他當眾開啟密封的匣子,取出遺詔。明黃的綢緞慢慢展開,宰相清清嗓子,揚起念起來。 

  「太子涵繼大統……」 

  這是預知的,夙蘭祺一點都不意外,那些人怎麼爭得過狠辣的夙臨涵?念到殉葬的名字,那些嬌俏小佳人直接暈了過去。 

  「皇上駕到。」太監高揚的聲音響過。 

  眾人抬眼看,只見夙臨涵一身玄黑龍袍,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身後的黑衣侍衛捧著長弓,抱著箭囊,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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