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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嫣然遇游龍(19號更新)

  「會的吧。」漁嫣媚眸一眯,仰頭看他。 

  四目相對,無語凝望。 

  輕輕的風,夾雜著才熄滅的火的灰燼,吹過來,迷了她的眼睛,於是她一聲輕呼,低頭去揉。 

  「笨丫頭。」 

  他喉 

  結一沉,一指輕輕抬起她的臉,另一手二指輕輕掀開她的眼皮子,湊近來,輕輕地吹了吹。 

  那暖暖的,他的味道,充滿了狂 

  野的氣息,還有沙場贏來的驕傲味道,一股腦兒地鑽進了她的鼻中,她的雙拳抵在他的身前,呼吸急了急,長睫往下低去肝。 

  「真的沒受傷嗎?」她輕聲問。 

  「斬敵無數,何人能傷我?」他有些傲氣。 

  「是,王爺威武。」漁嫣抿唇笑笑,決定維持這樣的和睦之景,不去戳他的面子。 

  「想聽你一句好話,還真是難得。」雙掌牽住小手,墨瞳凝視著她的臉。 

  黑一塊,灰一塊,還有血漬,實在狼狽,髮髻也散開了,髮釵不知去了何處,耳墜子也少了一隻,只這神態依然平靜得像沒發生過什麼事一樣。 

  漁嫣還只是笑。 

  說不清現在心裡的感受,看到他從馬上矯健下來,從那二位夫人面前走過,抱起她,低斥她,卻讓她有種莫名的高興。 

  是因為他好端端的沒負傷,還是因為他抱的是她? 

  「得重新支帳篷了,晨瑤還受了傷,明月怎麼會自己來呢?是來送餉銀的吧。」她轉過頭,看著滿目瘡痍,小聲問。 

  侍衛們正在急急地打掃,燒毀的帳篷是不能用了,也沒有多餘的,人數還得清點。裝餉的箱子倒還在,這木頭上做了特殊的處理,不易點燃。 

  衛子東和聶雙城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見他二人還手牽著手,沒敢過來。 

  「你忙去吧。」漁嫣抽回手,轉身往前方走。 

  十月站起來,擺擺身子,一身雪色毛髮甩開來,慢吞吞地跟在她的身後。阿朗也向御璃驍一抱拳,大步跟上去。 

  五好的雄獅,加上耿直的阿朗,若念恩念安也在,漁嫣覺得她的小天下已接近完美。 

  御璃驍收回視線,解下了身上的輕甲。 

  衛子東和聶雙城趕緊過來,接過他的甲衣,放到一邊的井台上,本想舀水洗手,卻見青石井台上也血淌遍地,這井水只怕也染了血。他擰擰眉,放棄了現在清洗的打算。 

  「傷亡如何?」他轉過頭,就用帕子擦了擦手,沉聲道。 

  「傷一百一十人,死七十九人,燒帳篷29頂,營中的糧食都沒了。」衛子東滿臉羞愧,抱了拳,深埋著頭。 

  「還有,銀餉雖到了,可是糧車被御天祁的人攔住,都掉進了河裡,只搶回了十車。」聶雙城的聲音也小。 

  河難攻,晚上才強行攻打過去,接下來便是圍城困城,可若他們自己的糧草都運不到,就別提困住別人了。 

  「知道了。」御璃驍並未表現一絲的怒意,只淡淡地說了句。 

  「明月夫人帶來的四個人里,喻桐和簡言……身中數箭……」衛子東又說。 

  「無治?」 

  御璃驍的眉這才擰了一下,這兩個都是夜家錢莊里最得力的人,尤其是喻桐,堪稱神運算元,任何帳目都過目不忘。簡言又精通各族語言,是出去談生意的好手,失去這兩個人,夜家錢莊就少了兩根樑柱。 

  「是。」衛子東愧疚地點頭。 

  「晨瑤的傷呢?」御璃驍問。 

  「箭穿透肩,賽彌已給她取了箭,上了葯。」聶雙城趕緊說。 

  御璃驍丟開了帕子,大步往葯館的方向走,「走吧,去看看。」 

  衛子東緊跟過來,在他身後小聲問:「王爺怎會回來得如此及時。」 

  「有密報,有人夜襲。」御璃驍淡淡地說。 

  衛子東滿臉愧色,又低聲道:「是屬下無能。」 

  「御天祁身邊一定有一個謀臣!」御璃驍轉頭看向後青皇城的方向,沉聲道:「這個人不簡單,更重要的是,我們都不知道他是誰,藏在哪裡。」 

  「謀臣?」二人都停下腳步,順著他的視線去看。御天祁的身邊有哪些人,他們再清楚不過,這突然冒出來的謀臣會是何方神聖? 

  暗絲絨一般的天幕上,還幾隻風箏飄飄搖搖,向著月亮飛去。 

  葯館里,晨瑤剛剛包好了受傷的肩膀,輕輕拉好衣衫。本就染疾的她看上去有些搖搖欲墜。 

  賽彌是蒙著雙目的,黑色的布在眼睛上一圈圈纏得密不透光,骨節分明的手正在盆中搓洗,滿盆的水已經被血染紅。 

  聽到腳步聲,她輕輕轉頭,見是御璃驍進來,眼中一亮,隨即扶著桌子起來,想給他行禮。 

  「不必了,好好養傷。」御璃驍一手扶住她,沉聲道:「讓賽彌送你回府養傷,這裡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是。」晨瑤點頭,手指從他的手臂一直往下滑, 

  落在他的掌心裡,柔聲問:「王爺沒受傷吧?」 

  御璃驍抽回手,扶她坐下,低聲道:「我沒事,賽彌,好好照顧小姐,明早你們就回去。」 

  「是。」賽彌這時才解下了蒙在眼上的黑布,轉身給他行禮。 

  御璃驍又叮囑了兩句,帶著聶雙城和衛子東出來。 

  外面已經收拾了一半,火撲滅了,灑落得到處都是的箭和兵刃收起來,有人抱去河邊清洗擦凈。三人穿行在大營之中,御璃驍沉默了一會,沉聲道:「衛子東,你帶人去營外準備一下,明天拔營。」 

  「是。」衛子東抱拳,扶著腰上的寶劍,大步走開。 

  「王爺,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阿朗是知根知底的,可這賽彌畢竟是個男人,又心儀晨瑤夫人,放任他跟在晨瑤夫人身邊,只怕……」聶雙城猶豫一下,低聲道。 

  「他早年練武走火入魔,如今和宮裡的公公一樣。」御璃驍淡淡地說。 

  聶雙城怔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這賽彌居然是廢人。 

  「還有,今日在大營里的人,全都查一遍。」御璃驍腳步微緩,聲音壓低。 

  「瑤夫人和賽彌也查?」聶雙城問。 

  「查。」御璃驍點頭。 

  「那……王妃呢?」聶雙城又問。 

  「她又什麼好查的?」御璃驍轉頭看他,眉心微擰。 

  「王爺剛剛說大營里的人,全都查一遍。」聶雙城摸摸後腦勺,有些不明白他為何生氣。 

  「多嘴。」御璃驍掃他一眼,大步往前走。 

  聶雙城揉揉鼻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御璃驍的那方向,是去找漁嫣,他跟去只會惹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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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葯館里,桌上的一盞小油燈跳躍著,豆大的燈光在大帳中浮動。 

  晨瑤正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御璃驍的身影走遠。一陣風刮過來,吹到她的臉上,表情木然,眼神沒有一絲溫度。 

  賽彌走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小聲說:「小姐,歇著吧。」 

  晨瑤打開賽彌的手,冷冷地說:「以後你若敢再這樣擅自行事,你就回去!」 

  賽彌嘴唇抿緊,看著她搖搖晃晃走到桌邊,才小聲說:「我去給你熬藥。」 

  「不必了。」晨瑤看也不看他,在桌邊坐下,輕聲說:「管好你自己,別讓十月聞到你背上的血腥味。」 

  賽彌的手往背上摸了一下,在她對面坐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小姐,跟我回神醫谷吧,我看他的心,並不在你身上。」 

  「心在不在不要緊,人在就行了,心會變,人不會變。」晨瑤冷漠地看他一眼,神情絕決。 

  賽彌又抿緊了唇,一雙對任何人都陰冷冷的雙瞳,在看晨瑤時,慢慢有了几絲柔情。 

  「別這樣看著我。」晨瑤擰眉,轉開了臉。 

  賽彌也轉開了頭,二人靜了好一會兒,晨瑤才輕聲說:「賽彌,死只會讓人永遠記著,恨才是最狠的手段,懂了嗎?以後不要再擅自行事了,我明天只能回去,把他完全地推到了她的面前,毫無益處。」 

  賽彌深吸了一口氣,點了一下頭,「都聽小姐的。」 

  「賽彌,你發現她額角胎記的異樣了嗎?你索性回去一趟,替我從父親那裡取本書來。」晨瑤沉吟著,蒼白的臉上抹上一絲興奮的紅意,「我一定在哪裡見到過她額角的胎記,它越來越艷麗了!」 

  「我送小姐回府之後,馬上就回去。」賽彌點頭,擔憂地看著她,「可是我走了,誰保護你。」 

  「放心,我是晨瑤夫人,他還信我。」晨瑤笑笑,篤定地點頭。 

  看著她的笑意,賽彌的眼中湧出幾分失落,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開了臉,唇角再度緊緊地抿起,似是要把那些喜歡全都死死憋在肚中,不讓它們悄悄跑出來,打擾晨瑤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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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瑤已經從大營後方出來,在十月和阿朗的陪伴下,到了大營半里路的小河邊。 

  這條河叫曲欏河,是山中泉水蜿蜒而下,彙集而成,再往東,彙集到了大晉河之中。河水並不寬,因是泉水,顯得格外清澈,若是白天,甚至能看到河中的石子,還有悠哉游過的魚兒。 

  漁嫣一身太髒了,而且只披了長衫,繡鞋也是出營前在大帳里翻出來的,已經弄得很髒了。 

  阿朗在遠一點的地方守著,十月跟著她到了小河邊。河水在月光下嘩啦啦地淌著,片片鱗光閃耀。十月把大腦袋湊近去,喝了幾口水,趴到了小石子上,用爪子在臉上輕輕地抹過,居然也是在洗臉。 

  都道獅子兇悍,可此時漁嫣面前 

  的十月就像一個溫馴的大貓,悠閑地曬著月光。 

  漁嫣洗了臉,突然有了頑笑的心,掬了水就往十月的臉上澆去,晶瑩冰涼的水花和她的笑聲一起在空中飛散,正當她開心時,一聲低斥響起來:「小心。」 

  話音才落,御璃驍和十月一起撲向了她,十月的爪子貼著她的胳膊落下,幽碧的大眼睛里寒光閃閃。御璃驍護著漁嫣退了好幾步,一指十月,低斥道:「退開。」 

  十月這才慢吞吞地退了幾步,趴到了地上。 

  漁嫣驚魂未定,驚恐地問:「十月瘋了嗎?」 

  「是你自己先找它玩的,可是它的玩,只怕一爪就送你上了西天。」御璃驍鬆開她,緊擰的長眉鬆開。 

  漁嫣悵然,雄獅就是雄獅,它不是貓啊! 

  十月此時已經走進了水裡,悄然又敏捷地往河對岸潛去。 

  「它生氣了?」漁嫣小聲問。 

  「它看到獵物了,如果它大方點,明天我們有烤羊腿吃。」 

  御璃驍走到河邊,甩開長袍,大步走進水裡,清洗身上的血漬污跡。 

  漁嫣在後面看著,小聲問:「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樣及時。」 

  「怎麼,沒向你稟報?」 

  他微微側臉,月華烙在他的側影上,怎麼看,怎麼迷人。 

  漁嫣抿抿唇,轉開了臉。他雖然信任晨瑤,也只讓她接觸醫藥之事,信任明月,也只讓她管管鑰匙。真正的jun國大事,他是不喜歡女人過問的。 

  悶了會兒,漁嫣才悶悶地說:「你才舌**頭長刺!不過問問罷了!」 

  御璃驍從河裡起來,撿起衣衫披上,淡淡地說:「那不然我們相互拔拔刺?」 

  「不要。」漁嫣搖頭,笑了笑,拎著洗乾淨的繡鞋往前走。 

  御璃驍跟在她的身後。 

  淡柔的月光鋪在河邊的小石灘上,大大小小的鵝卵石硌在腳底,走一步都會有微微的痛。漁嫣一手拎著繡鞋,一手挽著裙擺,小心地在上面走著。河水漫過來,浸過她的腳背,又退回去。有點滑,她搖晃兩下,抓著裙擺的手鬆開了,往旁邊一抓。 

  御璃驍抓住了她的手,手指撒開,和她十指扣住了,慢步在河邊走著。 

  「你不累嗎?要不要回去歇著?」漁嫣扭頭看他。 

  「晚上大營會很吵,找個地方歇著吧。」御璃驍搖頭。王帳被燒了,他若回去必會佔了士兵們的地方,不如就在這河邊呆一晚,還能安靜地陪著漁嫣。 

  「御璃驍……」漁嫣又扭過頭來,躊躇了一下,輕聲叫他。 

  「嗯。」他應了聲,抬眸看來。 

  「如果……我想……」漁嫣看著他深遂的雙瞳,輕吸了一口氣,低聲道:「你準備怎麼安排明月和晨瑤?」 

  「嗯?」他沒懂她的意思。 

  漁嫣停下來,轉身面對他,一字一頓地說:「我曾看過一本雜書,少年兒郎為了心愛的女子,枯等一生,終生未娶,他不知女子早為了替他上山採藥,已經墜下山崖,香消玉殞。」 

  御璃驍長眉擰擰,還是未懂她的意思。 

  「我想要,只等一個人、只愛一個人、只想和一個人在一起的情。」漁嫣又深吸了一口氣,認真地說。 

  風掀動著河水,鱗波更亮。 

  「心還挺大。」他笑笑,抬手捧住她的臉。 

  漁嫣的眼神黯了黯,推開了他的手,快步往前走。 

  「你成天拿著刺扎我,還找我要這樣的情?」他跟在她的身後,慢吞吞地說。 

  「我哪有扎你?」 

  漁嫣這都是坦誠心意,要和他一生一世了,他居然說她心大……她惱怒不已,又恨自己閑得慌,居然和他這樣的人,說這樣的事。他這種人,只怕恨不能擁盡天下美人! 

  「行了,看你這刺蝟樣子。」 

  御璃驍還是不緊不慢,輕輕地在她的發上撫了一把。 

  「給,還是不給吧?給個痛快話。」漁嫣一跺腳,柳眉倒豎。 

  御璃驍低笑起來,沉聲道:「你也嘗到這滋味了?」 

  「什麼滋味?」漁嫣惱怒地問。 

  御璃驍的長指探過來,指著她的心口說:「這裡堵得慌。」 

  漁嫣頓時明白過來,這人問過她三回要不要他的心,她三回都不曾給過他答案!她臉紅了紅,扭頭就走。他爽朗的笑聲和風聲、月光、水聲、蟲鳴一起追來,讓她的心跳愈加地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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