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如果我幫你報了仇，你是不是能放我一條
為了一個死了那麼多年的人，要殺一個留在自己身邊這麼久的人，這個選擇對於祁青雲而言，還是很困難的。但是他也知道，如果這一次不按照祁悠然的話去做的話，那麼自己以後，肯定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歧。
現在的祁悠然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自己除了配合她之外，別無他法……
祁青雲想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退朝回到家中之後，他就把鄧夢春叫到了自己面前來。
鄧夢春看著祁青雲不大對勁的臉色，問：「老爺怎麼了？」
祁青雲這次回京，和鄧夢春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雖然他是住在將軍府沒錯，但是平日里他要麼去軍營操練士兵，要麼就呆在書房裡不出門，每一次鄧夢春想要求見的時候，都會被他拒之門外。想想兩人上一次見面，還是祁青雲回來的時候，找她說季祺萍的事。所以這一次祁青雲把自己叫過來，鄧夢春的心裡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我上一次和你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嗎？」祁青雲抬眸看她，低聲問道。鄧夢春愣了一下之後，慢慢點了點頭。他們兩次見面的次數那麼少，說過的話題又那麼刻骨銘心，她怎麼可能忘記呢驁？
「記得就好。」祁青雲好像很累的樣子，他靠在椅背上，慢慢閉起了眼睛，也不知是不想看見鄧夢春的臉，還是真的累到已經不想再睜開眼睛了。「既然記得，那麼你有沒有想過，那件事情要如何結尾。」
鄧夢春目不轉睛的看著祁青雲，她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他此刻的心情。鄧夢春以前是沒有想過，自己和祁青雲之間會因為一個死人而產生什麼矛盾的，更加沒有想過，自己的性命會因為一個死人，而受到威脅。
「老爺想要我怎麼做……」鄧夢春試探著祁青雲的想法。
「我不想再因為這件事，而和悠然有什麼不愉快的對話。」祁青雲總算是把眼睛睜開，肯看一看鄧夢春蒼白的臉孔了，如果說鄧夢春之前看祁青雲的臉色是很疲憊，像是沒休息好的樣子的話，那麼現在的鄧夢春，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想和祁悠然有什麼不愉快的對話……鄧夢春在心裏面重複著祁青雲的這句話，無力的扯了扯嘴角。「所以老爺的意思是？」她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顫抖。
「祁悠然是我們祁家的驕傲，也是我們祁家現在招惹不起的對象。」祁青雲把自己的態度表明，「她昨天有來找過我，她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鄧夢春覺得自己的胸口一下子就悶的發慌，讓她有點呼吸無力。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嗎？那麼祁青雲的意思，豈不是就是讓她去死？
「我記得老爺曾經說過，祁悠然是我們祁家的恥辱。」
「那是以前。」祁青雲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心情變的更加糟糕。「如果沫兒不是做了那些見不得人的事，現在還是親王妃的話，我們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祁青雲拍案而起，厲聲對鄧夢春說：「總之，我們祁家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悠然說過，只要她娘的仇報了，定會讓我鎮國將軍府重振當年的威風。夢春，事到如今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當年自己做下的蠢事。」
祁青雲的話每說一句，鄧夢春的心就會又涼上一分。他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去死，而且還是用那種毫不憐憫的語氣。這讓即便早就料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的鄧夢春，也是絕對接受不了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人們平常都是這麼說的吧？但是他們往往都忘了一句，那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蠢事……」鄧夢春深吸一口氣，眼淚已經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了。「是啊，的確是蠢事。若不是老爺當年那麼貪戀季祺萍的美色，我也不至於會糊塗到做出那種事情。」
季祺萍的樣貌是十分不錯的，這從現在祁悠然的那張臉上就能看得出來的。雖然她是季家的庶女，能夠嫁到鎮國將軍府來，成為將軍的二夫人也是走了大運，但祁青雲有一段時間卻是很迷戀季祺萍的，甚至忘了府中還有另外一位夫人的存在。
女人的妒忌心是很恐怖的，所以在日積月累的積攢之下，鄧夢春才會忍不住，做了那種事情。可是事實也證明，祁青雲對季祺萍的迷戀，只是短暫的而已，那並不是愛。因為在季祺萍死後不久，三夫人就被娶進了門來。而季祺萍留下來的孩子，祁青雲也當作是空氣一般。
有一次，鄧夢春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的祁悠然才剛剛學會走路，因為平日里沒有人管教，所以祁悠然無論是說話還是
走路，都比別的小孩子要晚一些。那次，剛剛學會走路的祁悠然無意中在府上遇見了祁青雲，她咿咿呀呀的笑著，並不知道害怕，步伐蹣跚的走到祁青雲的身邊，即便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可她就是喜歡他，想往他的身邊湊。但是沒想到，她才剛剛到達祁青雲的腳邊，就被祁青雲不耐煩的踢了一腳。
「礙眼的東西。」這是祁青雲那時候看著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祁悠然說的話。可現在，那個礙眼的東西卻已經成為了祁家的驕傲了是嗎？
「總之，那件事情要給悠然一個滿意的答覆。究竟該怎麼辦，你自己做決定吧。」祁青雲不想再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他不耐煩的讓鄧夢春離開。「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沫兒的。」
鄧夢春沒動地方，但是哭聲卻越來越大。祁青雲的眉頭越皺越緊，他看著眼前的鄧夢春，眼底蒙上了一層陰鬱。
「老爺……！」
鄧夢春哭著跪在了地上，她抓住祁青雲的衣角不放，苦苦哀求著：「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老爺！你我夫妻多年，難道你忍心眼睜睜的看著我……」
「祁悠然只要你死。」祁青雲低著頭，聲音清冷的對鄧夢春說：「不然你告訴我，還有別的解決辦法嗎？」
「那個妖女，她盼著死的人多了！老爺你不能相信她的話，她一定會變本加厲的！」鄧夢春有些抓狂的說：「她一直是如此，她一直都不肯放過我們母女！萬一我死了，她一定不會放過沫兒的。老爺，我們的兒子已經死在她的手上了，你難道還要幫著她，逼死我們母女倆嗎！？」
鄧夢春的哭喊聲穿過了門板，傳到了門外。外面，一個人正站在那裡，目光發獃的聽著屋內兩人的對話。這人不是別人，而正是鄧夢春話中提到的人物，祁沫兒……
祁沫兒是尾隨著鄧夢春來到這裡的，聽著鄧夢春和祁青雲的對話，她又怕又氣。看來祁青雲已經和祁悠然站在一條船上了，那麼自己以後還會有出路嗎？連祁青雲都害怕祁悠然了，她又該怎麼辦呢？
「皇上寵愛她，我們誰都沒有辦法。」祁青雲並沒有因為鄧夢春的哭訴，而改變自己的態度。「誰都別怪，要怪，就怪你沒有生出一個能夠抓住皇上心的女兒。」
祁青雲不想再聽鄧夢春的哭聲了，他大步向前走去，鄧夢春的手舉在半空中，還保持著剛剛抓住他衣服的動作。
祁青雲幾步走到門口，踢門出去，看到了門外的人。祁沫兒嚇的渾身一顫，剛想要開口解釋什麼，祁青雲就把她視為空氣一樣從她面前走掉了。
祁沫兒看了看祁青雲，又看了看屋內還在傷心欲絕的哭著的鄧夢春。她想了很久，還是沒有進屋去，趁著鄧夢春沒有發現她的空檔，轉身走掉了。
鄧夢春在房間里一直呆到天黑，也沒有把祁青雲再等回來。她癱坐在地上，情緒從崩潰的狀態一點一點變的冷靜了下來。摸了摸已經發涼的臉，她失魂落魄的想要爬起來。但因為坐了太久，腿腳早就已經麻了，所以才剛剛蹲起來，她就又狼狽的倒在了地上。
什麼事都不順心，鄧夢春發瘋了一樣的大叫了起來。
「啊！！！！！」
凄慘的叫聲在夜晚顯得格外的清晰，鄧夢春猛力的捶著地面，嘴裡面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祁悠然的名字。
「祁悠然，祁悠然，祁悠然……你不得好死！」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乾脆是直接喊出來的。可是不管她怎麼喊，怎麼罵，都沒有人回應她。至於她口中提到的人，則還是安然無恙的在宮裡，享受著皇上的寵愛。
鄧夢春哭的渾身都沒有力氣了，努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她一步一步走到了門外，看著漆黑一片的夜空，連個星星都看不見，就如同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一般。
鄧夢春腳軟的回到自己的房裡，推門進去，她看到在房間等著自己的女兒。
「娘，娘你怎麼了？！」祁沫兒看到鄧夢春的樣子，趕緊沖了過來把她扶住。扶著鄧夢春走到桌邊坐下，祁沫兒小心翼翼的問：「娘，你不是去了爹那裡嗎？怎麼……」
鄧夢春搖了搖頭，並不想回答她的問題。祁沫兒見狀，也就乖乖閉上了嘴，什麼都不說了。
去拿了濕手巾回來給鄧夢春擦了擦臉，然後祁沫兒把鄧夢春扶到了床上躺下。鄧夢春一點都不反抗，順從的閉上了眼睛，可是眼淚還是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哭了一天，鄧夢春的眼睛已經紅腫的不像樣子了。祁沫兒看著她這樣，心裡也是難受的。但是除了難受之外，更多的是恐懼。
她記得鄧夢春白天和祁青雲說的那句話，如果鄧夢春真的死了，那麼祁悠然下一個目標會不會就是自己？雖然自己現在過的並不好，但曾經嘗試過想死的祁沫兒，卻很清楚的記得死亡的滋味是何等的恐懼。好死不如賴活著，就算她現在過的不好，可是她也不想要死！
怎麼辦，難道她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祁沫兒趴在桌子上，絞盡腦汁的想著。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有什麼辦法是可以保命的呢？
鄧夢春一整晚，渾渾噩噩的沒有睡著，而陪在她身邊的祁沫兒也是如此。母女二人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打擊一樣，讓第二天前來伺候的奴才們都嚇了一跳，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讓夫人和小姐都變成了這個樣子。
「沫兒，你回自己的房間去，娘想一個人靜一靜。」
鄧夢春開口，讓祁沫兒離開。這正合了祁沫兒的心思，所以她很痛快的走出了鄧夢春的視線，把房間留給了她一個人。
祁沫兒從鄧夢春這離開之後，並沒有真的回到自己的住處。她先是在府中走了走，溜了一圈之後，她下定決心般的咬了咬唇角，出了將軍府，朝外面走去。
蕭子緗沒有想到自己會迎來這麼一位貴客，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祁沫兒，他努力的猜想著她來找自己的原因和理由。
「蕭大人。」
祁沫兒有些不自在的坐在椅子上，她的臉上蒙著面紗，但是面紗下的她，表情還是很不自然的。
「我想求你辦一件事。」祁沫兒聲音有些沙啞的開口說道。
「什麼事？只要是蕭某能辦的，定當竭盡全力去辦。」
「我……想見見悠然。」祁沫兒遲疑著，把自己來到這兒的目的說了出來。蕭子緗聽了她的話，多少有點意外。她找祁悠然？這是有什麼大事嗎？
蕭子緗沉默了片刻，然後出了聲。「我會儘力把你的話帶給她的，至於見不見，這就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了。」
「好，那就有勞蕭大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消息？」
「這……」蕭子緗猶豫了一下，回答：「明天吧，明天這個時候，你再過來一趟。」
祁沫兒連連點頭，他能答應為自己傳這個話，已經是很不錯的了。祁沫兒知道，現在想見祁悠然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就算有蕭子緗傳話，憑祁悠然的脾氣，也未必肯見自己的。
蕭子緗在傍晚忙完事情之後就進了宮，把祁沫兒今天來找自己的這件事告訴了楚雲逸。楚雲逸抬頭看了看他，說：「她想見，就讓她見好了。明天把她帶進宮來，看看她想幹什麼。」
既然皇上都開了口，那麼蕭子緗自然順從的去辦了。第二天，祁沫兒再次來到刑部找蕭子緗的時候，蕭子緗把她帶進了宮裡。
祁沫兒這一輩子進宮的次數也不過就那麼幾次而已，她沒有祁悠然的好命，能夠在這裡進出自由。在蕭子緗的帶領之下，祁沫兒見到了祁悠然。祁沫兒正在寢宮陪著兩個孩子玩耍，見到蕭子緗和身後的人，她愣了一下，然後讓霜兒把孩子帶走。
「大小姐？」霜兒是認得祁沫兒的，見她來到這兒，很是驚訝。
「霜兒。」祁悠然又開了口，霜兒趕緊把孩子帶走，遠離這邊。
祁沫兒會來見自己，這件事昨晚「祁悠然」已經從楚雲逸那邊知道了。「蕭大人，沒什麼事的話你就先退下吧，我會派人把她平安送出宮的。」
「那好，微臣就先行告退了。」蕭子緗點頭離開，走出房間之後，他嘆了口氣。總覺得祁沫兒這一次來見祁悠然，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姐姐難得想要見我一次，是有什麼事情？說吧。」祁悠然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那裡，看著祁沫兒一直神經緊繃的站著，就說：「坐吧，這裡又沒有外人。」
祁悠然和善的語氣並沒能讓祁沫兒放鬆警惕，祁悠然本來就是個笑裡藏刀的人，自己已經吃了幾次虧，她記得清清楚楚呢。
祁沫兒很緊張，她的雙拳緊握著，在祁悠然又一次開口之下，坐了下來。房間里始終保持著沉默，祁沫兒不出聲，祁悠然也不開口，只等著她主動對自己說，她來找自己的目的。
狠了很久，祁沫兒抿了抿乾枯的嘴唇之後
，對祁悠然說了第一句話。
「你，是不是很想為你娘報仇？」
祁悠然雖然看不清面紗后的那張臉，但她能感覺得到，祁沫兒現在是在看著自己的。
「沒錯。」祁悠然毫不猶豫的點了頭，「我是很想報仇。」
「那，如果我幫你報了仇，你是不是能放我一條生路。」
祁悠然萬萬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祁悠然不解的問，等聽到祁沫兒的回答之後，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甚至可以說，世界觀崩塌了。
「我的意思你再清楚不過了，我知道，你想讓我娘死。我來見你只是想確認，如果我幫你殺了她，你會不會饒我一命？」
祁沫兒把話說的很清楚，但是「祁悠然」聽的卻很凌亂。她竟然為了活命，要親手殺掉自己的親娘？而且還拿這件事來，和別人談條件？！
祁家的事情很亂，這是「祁悠然」之前有了解到的。但也不至於到了這個地步吧？連母女之間，都彼此無法信任了嗎啊？
「你……想好了？」祁悠然不確定的問了她一句，見祁沫兒很堅定的點點頭之後，她沉默了，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畢竟不是真正的祁悠然，所以她不知道如果是祁悠然聽到這些話后，會給出怎樣的答案出來。
「那是你娘。」她開口提醒著祁沫兒。
「是啊，是我娘。」祁沫兒並沒有從她的話中聽出什麼睨端，只以為祁悠然是在諷刺自己。「你不是最喜歡看這樣的戲碼嗎？」
祁沫兒說完這句話后，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是不對的，於是連忙改口，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想報仇，我只是想幫你而已。我娘當年鬼迷心竅，下毒殺了你娘本就是不應該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她逃不了的。」
祁悠然嗤鼻一笑，因為祁沫兒一副清官的樣子。天經地義嗎？那她這想著要殺自己親娘的人，又該受到怎樣的懲罰呢？
「這件事，我得想一想，考慮一下。」祁悠然垂下眼帘，對她說：「你先回去吧，等我想好以後，給你答案。」
「要等多久？」祁沫兒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
「怎麼，這就急了？」祁悠然笑了，笑容也真是頗為諷刺的。「既然這麼迫不及待想殺了你娘，那就做好心裡準備吧，你放心，我會很快給你答覆的。明天，最晚明天我就會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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