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天者,一人足矣。二者同存,必有一死。
祁悠然衝進長春宮「逼宮」的時候,楚雲逸並沒有身在宮裡。但祁悠然現在正在做什麼事,他還是知曉的。
楚雲逸的手陡然一抖,杯中的酒也灑出了一些。讓坐在他一旁的人,不由得愣住了。
雲瑞希和蕭子緗相互對視了一下,都注意到了楚雲逸的失態磐。
「太子?」蕭子緗出聲問道:「怎麼了?候」
「沒什麼。」楚雲逸眸光微轉,壓下那股不適的感覺。「繼續說,太子妃和二皇子怎麼了?」
他今天出宮來,主要是來見雲瑞希的。雲瑞希是個奇才,到了今天,楚雲逸也不後悔親自去那一趟,將他請回京城。
「太子妃和二皇子,只能留一人。」
雲瑞希口中的一句話,讓原本就安靜的房間,變的緊張了幾分。
「天者,一人足矣。二者同存,必有一死。」雲瑞希喝下杯中酒,看向楚雲逸,字字清晰的說:「這件事,太子應該要早些做下打算才行。」
雲瑞希的話說的玄乎,就算蕭子緗知道的不全,但那句「二者同存,必有一死」他也明白是什麼意思。
蕭子緗咽咽口水,想到楚小白最近的失蹤,他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問:「爺,二皇子失蹤,不會是你……」
「我殺他用的著這麼費勁?」楚雲逸不屑反問。
「也對。」蕭子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楚雲逸想要誰的命,的確簡單的很。「那這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解決的辦法嗎?」楚雲逸看想雲瑞希,繼續剛剛的話題。
雲瑞希搖搖頭,緩緩說道:「得天女者得天下,這句話並不是無中生有的。所謂天女,知過去,懂未來。太子如今已得天女,天下也早晚都是囊中之物。北冥國一方,有同樣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對他們來說,只有兩條路可選。」
「我明白雲先生的意思了,所以這一次楚雲白的事,很有可能是那邊的人做的對吧?」
雲瑞希點了點頭,有些擔心的說:「這些事太子妃並不知曉,該不該讓她知道,需要由太子你來決定。」
祁悠然懂得,楚小白也一定同樣懂得。齊墓已得天女,北冥要做的,無非就是將天女搶去,亦或者是將天女殺死,再將楚小白拉攏過去。按照楚小白對祁悠然的心思,他應該是不會和祁悠然對立的。而一旦他不隨北冥的心意,那邊也極有可能會設法將他殺死。
楚雲逸想了一會兒,但很快,他的精神就不能集中了。
體內子蠱開始蘇醒,並且躁動不安。現在不是它該蘇醒的時候,變成這樣只能說明一件事,祁悠然已經行動了。
「這件事等找到人之後再說。」楚雲逸站起身來,暗暗深吸一口氣,說:「我有事先回宮了,你們慢慢聊。」
楚雲逸匆匆離開,蕭子緗望著他的背影,愈發的覺得奇怪。他小聲的問雲瑞希,「太子爺今兒個是不是有些不大對勁?」
雲瑞希輕嗯一聲,但是,主子不想讓他們知道的事情,他們也不好去追問。
楚雲逸迅速回到皇宮,踏入皇城大門的時候,他已經是渾身冷汗了。一路朝東宮走去,但他的視線卻總是若有似無的飄向後宮的方向。
「太子,你可算回來了。」鄭雲迪一見楚雲逸回來,趕緊迎了上去,低聲說道:「長春宮那頭已經亂了,怎麼辦。」
「知道了,不用管。」楚雲逸冷冷說了句話,就進了房間。鄭雲迪站在院子里,看著那被關上的房門,面露擔心。
太子和太子妃這兩人是在玩什麼呢?都玩到皇后那邊去了?不管怎麼樣,今天是不是有些鬧過了?
長春宮內,***亂已經漸漸開始平息下去了。祁悠然覺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就重新走進了房間,回到了蘇安的面前。
床上的蘇安,把祁悠然嚇了一跳。雖然有了準備,但看見這樣的蘇安時,祁悠然的心還是忍不住的一沉。
此時的蘇安,頭髮已經全部花白了。身上的皮膚,也都乾裂開。與其說是個人,倒不如說,更像是個怪物……
蘇安的氣息很微弱,可還是沒有死。她聽到祁悠然的腳步聲,費力的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向了她。
蘇安能說話,但她沒力氣喊,而且這長春宮那麼大,
就算她現在喊了,也沒有人會來救她。宮內的奴才,早都已經死在祁悠然手下了。
「今天的我,就是明日的你。」蘇安小聲對祁悠然說:「養蠱之人,沒有幾個有好下場。你心腸那麼狠毒,下場不會比我好過的。」
「明日的事情就等明日去說,車到山前必有路,皇后就算落得如此下場,也一樣不會喪命,不是嗎?」
看著人不人鬼不鬼的蘇安,祁悠然努力的不讓自己轉移視線。床上的蘇安笑的很憔悴,也很詭異。
「啊……!」
蘇安痛苦的低吟著,祁悠然目不轉睛的看著小雲嘴中叼著那手下敗將,一點一點從蘇安的身體里爬出來。
兩隻畜生出來之後,蘇安的痛苦也消除了一些。她大口的喘著粗氣,看著祁悠然研究那隻母蠱,冷笑說道:「不在人體內,它不出兩刻鐘就會死的。你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他。」
「皇后擔心的太多了。」祁悠然把掌心一合,把那隻形態看起來很像是只縮小版刺蝟的母蠱握在了手中。母蠱身上的刺,刺破了祁悠然的掌心,吸取著她的鮮血。
「與其擔心我們二人的安危,不如,多考慮考慮自己。」
祁悠然轉過身,毫不留戀的向外面走去。也不管蘇安接下來是會死還是會活,因為她被蘇安的話給惹怒了。
蘇安現在不說話還好,只要她一說話,祁悠然就有想要弄死她的心!
走出房間,祁悠然看了眼院子里,被三人合力壓制住的白楚顏。
「放了她。」祁悠然清聲下令說道:「把這裡打掃乾淨,然後出宮。」
祁悠然話音一落,眾人立刻紛紛動身,打掃戰場撤退,遠離這是非之地。
「祁悠然,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收拾這個殘局!」白楚顏重獲自由,站起身來望著祁悠然的背影,說道。
「要他楚雲逸是幹什麼的?他不給我擦屁股收拾殘局,誰來收拾?」祁悠然也不回頭看她一眼,抓緊時間往東宮走去。
白楚顏幾步追了上來,攔住祁悠然的去處。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白楚顏厲聲問道,「除了會給楚雲逸惹麻煩,你還會做什麼?」
「他就喜歡我給他惹麻煩這一點,不行嗎?」祁悠然握著那母蠱的手已經開始往下滴血,母蠱嗜血的本能,讓它迫切的想要進入到祁悠然的體內。
祁悠然不是它的初始飼主,再想讓它融入自己的體內,也不是那麼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
母蠱不能死,它現在死了,楚雲逸體內的子蠱也會隨之受到牽連。醉紅妝說過,子蠱只要死在楚雲逸的體內,那麼楚雲逸也會沒命活下去的。祁悠然現在能做的,就是將這隻「刺蝟」送到自己的體內,讓它活下去。
「不想讓他有事,就給我滾開!」
祁悠然眼中殺意閃現,白楚顏垂眸看著她流血不止的手發了發獃,最後讓開了路,走向蘇安所在的方向。
祁悠然跑回東宮,留下長春宮內的血流成河。慌慌張張的找到楚雲逸,他正一人坐在房中,運功調息。
祁悠然一步一步走近他,看著他青筋暴露,裸露在外的皮膚也全是血痕,心又狠狠地揪了一下。
「等我,很快就好。」祁悠然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隨即轉身跑開。
她走之後,楚雲逸慢慢睜開了眼睛。雙眸已被血色覆蓋,妖冶如魔。
祁悠然手忙腳亂的將東西翻出,攤開掌心看,那畜生依舊怎麼也不肯離開。深吸一口氣,祁悠然看了眼楚雲逸所在的方向,用力將母蠱從自己的血肉之中拔出。
與此同時,另一間房中的楚雲逸,一口鮮血噴出。
「個頭不小,胃口倒是很大。」祁悠然看了看那咬下自己一塊肉的母蠱,咬牙說道。顧不上額角留下的冷汗,祁悠然將母蠱扔進了早就已經準備好的盒子里。
盒子里裝滿了血,那血也是祁悠然的。看著母蠱在進入到盒子后,瞬間就沒了一半的血,祁悠然不由得感嘆,這血蠱還真是對得起自己的名字。
祁悠然在努力著,楚雲逸也在硬撐著。這麼多年,沒有一次子蠱的暴走比今天還要更厲害。
屏住呼吸,緊閉雙眼,楚雲逸手上的血管,已
經鼓出來好高一塊,像是要爆開一樣。
長春宮內,屍體在一點點減少,祁悠然的人也在一點一點消失。白楚顏在去看了蘇安的情況后,目瞪口呆。
「還愣著幹什麼。」蘇安氣若遊絲的開了口,「死了那麼多人,屍體總還是有的吧。給本宮弄血去,本宮要用鮮血沐浴。」
白楚顏雙唇緊抿,最後還是點了下頭。「皇后稍等,我這就去辦。」
白楚顏出去后才發現,祁悠然手下的那些人辦事還真是利落。沒多大的功夫,被他們殘殺的那些宮女太監,屍體早就已經不見了。沒辦法,白楚顏只好出去物色目標,為蘇安取來鮮血。
一番折騰后,蘇安如願的用鮮血沐了浴。白楚顏被蘇安趕出了房間后,就動身前往東宮,想去看看祁悠然和楚雲逸現在在做什麼。
當白楚顏破門而入,看到虛弱的楚雲逸的那一瞬間,她愣在了門口。
剛剛在院子里時她就感覺到了楚雲逸的氣息,很薄弱。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楚雲逸身邊,白楚顏有點不知所措的問:「怎麼回事?受傷了?」
「出去。」楚雲逸眼也沒抬,直接下了逐客令。
「你知不知道祁悠然她今天都做了什麼?」
「滾出去!」楚雲逸加重了語氣,同時睜開了眼睛,讓白楚顏的心一提。「我不會再說第三遍!」
白楚顏張了張嘴,把滿腹的疑問和擔心全都咽回了肚子里。三步一回頭的看著楚雲逸,白楚顏最後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覺得自己和楚雲逸,真的已經有了很遠的距離。他剛剛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陌生人一樣。他眼裡的溫存,始終不願意分給她一點點。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白楚顏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她只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既然祁悠然能救楚雲逸出火海,那就讓她救好了,反正最後,她也還是要死的。
整整兩個時辰,祁悠然和楚雲逸都沒有走出那房間。兩個時辰之後,祁悠然虛脫的倒在地上,想爬起來,都沒有力氣了。
她望著房門的方向,視線有些模糊。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豁出性命,只為救另一個人。祁悠然自嘲的笑了笑,長舒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在她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然後,是那熟悉而溫暖的懷抱,將她抱進了懷中……
祁悠然這一次毫無徵兆的對蘇安下手,讓她們兩個全都元氣大傷。蘇安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出門,而祁悠然也沒好哪去。昏迷了兩天之後,才算是有了知覺。
睜開眼的的一瞬間,祁悠然就幾乎快被疼痛所湮滅。身子稍稍動了一下,她聽到了一聲微弱到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的嘆氣聲。
「醒了。」
楚雲逸鬆了口氣,聲音也傳了過來,祁悠然順勢看去,兩人四目相對。
「我這是死了,還是沒死?」祁悠然微微一笑,低聲問道。
「死了還能見到我?」楚雲逸走到她身邊,將她扶了起來,喂她喝水。
「太子你愛我愛的那麼深沉,說不定跟著殉葬了呢?」祁悠然戲謔說道,臉上表情輕鬆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睡了多久?」
「兩天。」楚雲逸為她攏了攏耳邊的秀髮,柔聲回答。
「楚小白有下落嗎?」
「還沒。」
「皇后那邊,怎麼樣了?」祁悠然繼續發問,「皇上應該會追究的吧,你怎麼答?」
「這些事你不必擔心。」楚雲逸目光灼灼看著她,說:「我會處理好的。」
「別用著一副崇拜的眼光看我。」祁悠然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跟你說實話,那母蠱現在在我體內。它跟了皇后這麼多年,不適應我這個新主人是有情可原的。它一發脾氣,你我二人就都沒有好日子過。我現在還不算真正救了你,想謝我的話,以後再說。」
母蠱在沒服從祁悠然之前,是隨時有可能反抗她這個新主人的。母子一條心,它一燥亂,子蠱自然也會如此。
楚雲逸拉下她的手,望著她,淺笑不語。祁悠然被他看的不自在了,就找了個借口說:「我有點餓了,去給我弄些吃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