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權

  之前不敢貿然動手,倒不是懼怕薛賢妃的威勢。

  畢竟在滿堂看來,她與聖人的這種君臣之情根本就不堅固。

  只是時機未到,他出手也沒意義。

  可如今薛賢妃藏了多年的狐狸尾巴,終於叫皇上看到些許皮毛了,再加上後宮里又多了一位叫皇上另眼相看的余美人。

  滿堂邊琢磨邊說,聽得滿堂雲里霧裡。

  說到余美人時,他才插話:「可我瞧這一位,不像是太聰明的?最近叫薛賢妃壓得連侍寢的機會都沒有。」

  「不聰明?」滿堂咂了下嘴,「沒侍寢還能叫大家惦記,這叫不聰明?」

  「而且近日流言如沸,正是薛賢妃無暇顧及其他的時候,她有意無意地在大家面前晃了那麼幾回,便勾搭著大家翻她的牌子,結果就扯出了薛賢妃撤去她綠頭牌的事,這世上有這麼巧的事兒?」

  她沒病卻被撤去綠頭牌的事一露出來,說故事、發夢魘、喝安神湯……這一樁樁一件件就都出來了。以賀閎對薛賢妃的信任,只有一兩件,根本不會令他起疑,可如今這麼多事堆在一起,他還會覺得薛賢妃真的清白嗎?

  「依我看,從雙魚佩開始,這事兒啊,就都是連著的。」

  「那這余美人算計得可太深了。」

  「但你可見她害過誰?」

  「這不是害了薛賢妃?」

  「嘖,這也叫害?不過是招離間計,又不是殺招,更何況還是薛賢妃挑釁在先。」

  「這……這倒是。」

  「所以啊,這位余美人有家室有美貌,能算計不吃虧卻又不心狠手辣,最重要的是知道如何勾住皇上的心,他日必成大器啊。」

  如今他順手推舟結個善緣,肯定沒壞處。

  他日若薛賢妃真被這余美人給拽下來了,滿堂若能與她親近,自然也是多了一重保障。

  >>>

  翌日,眾妃齊聚長秋殿請安。

  賀閎今日沒有早朝,便也沒急著走,留下來宣布了一件事。

  「今年不比去年,不僅太上皇要留下來過年,後宮又進了新妃,有資格參加宮宴的家眷也多了不少,宮務比之於原來要繁重許多。」

  聽到這,薛賢妃不著痕迹地坐直了身子。

  聖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

  她沒有抬頭,卻很快就感覺到賀閎朝這看過來。

  「賢妃身體不適,自己處置這些事情難免會吃力,也不宜於修養。」

  「……」

  「朕想著,恐怕是要辛苦一下皇后了。」

  這事昨夜就說定了的事,所以即便陶如意心裡頭不願意,這時候還是笑著說:「聖人言重了,處理宮務本就是臣妾的分內之事。」

  賀閎握了握陶如意的手,語帶歉意:「朕知道你不愛管這些。」

  陶如意垂眸笑了笑:「也幸虧賢妃是個能幹的,才能叫臣妾一直躲懶,卻不想為此累壞了身子,倒叫臣妾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薛賢妃咽下滿嘴的苦澀,忙起身福了一福,「能為聖人與殿下分憂,是臣妾的福分。」

  陶如意招招手:「快坐下。」

  薛賢妃款款落座:「殿下萬萬不要因為臣妾而過意不去,臣妾是個閑不住的,之前有宮務牽連著還好些,若是徹底閑下來,心裡的弦一松,更是不好。」

  這話的意思就是還不想放權。

  陶如意聽出來了,也樂得如此,「本宮長久地不管宮務,生疏得很,還是要辛苦賢妃從旁協助才是。」

  薛賢妃鬆了口氣,只要不把宮權全都散出去,那就還有機會,當即笑容便更多了幾分真心:「這是應該的。」

  賀閎聽著也沒說什麼。

  之所以會叫皇后掌管宮權,一方面是因為薛賢妃的行事令他不滿,想藉此敲打一二。

  另一方面是因為近日後宮頻頻出事,叫賀閎不禁懷疑是不是薛賢妃有些力不從心?所以便想著把皇后推出來。

  皇后不愛管事,卻也不是個蠢的。

  到底是壽國的嫡公主,自小就是以國母的標準培養的,或許詩詞方面的造詣和政治方面的敏銳度不比薛賢妃,但管理後院的能力卻一定不比薛賢妃差。

  薛賢妃是女官出身,之前一直輔佐賀閎。

  可陶皇后可是自小就在壽國後宮長大的,對於後宮諸事,她比薛賢妃更明白。

  也正因為明白,所以才不想管。

  賀閎的目的只是希望後宮能安分些,所以皇后掌權、賢妃輔佐,他沒有意見。

  說完正事,賀閎也沒多留。

  他走以後沒多久,陶皇后也叫人散了。

  她有意叫郭才人留下,可沒尋見人,之後才想起郭才人今日告了假。

  眾妃散去,各懷心思。

  這後宮的風向,怕是要變了?

  從東宮到後宮,宮權一直是掌握在薛賢妃手裡的,可如今聖人卻放話要歸權於皇后,這是不是代表薛賢妃的巔峰時候已經過去?

  后妃中當屬蘭貴人的心思轉得最快。

  她慢悠悠地往回走,臉上掛著些幸災樂禍:「也不知戚美人如今後悔不後悔?」

  素惜問:「後悔什麼?」

  蘭貴人沒明說:「費盡心思地靠山頭,結果才靠過去山頭就塌了。」

  素惜明白過來,謹慎道:「如今不過是塌了一角,離大廈傾頹還遠著呢,娘子可別心急。」

  蘭貴人近日腦子清醒,倒是沒犯傻:「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

  這才哪到哪,說不定哪天薛賢妃就東山再起了。

  可對方顯然不會扶持她,那麼蘭貴人自然希望薛賢妃能儘快倒台。

  主僕二人一面說一面往回走。

  路上偶遇了郭寶林。

  如今郭寶林住的漫音閣和她的住的傾香殿離得不近,郭寶林又整日不出門,兩人也是好些日子沒見了。

  一瞧見她,郭寶林遠遠地就站住了。

  小心翼翼地屈膝行禮,然後就站在那不動了,一副過來就會被害的樣子。

  蘭貴人瞧見她這樣就煩。

  可因為忌憚著她肚子里的那塊肉,到底也沒說什麼。

  兩人擦肩而過,待得蘭貴人走遠了,郭寶林才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來。

  趙嬤嬤跟在她身邊,細聲地勸:「娘子不必如此小心,您如今懷有龍種,沒人敢在明面上做什麼。」

  暗地裡做什麼不知道,但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御道上。

  應該是蘭貴人繞著走才對。

  郭寶林沒聽出這話里的意思,說:「就是因為懷著孩子,我才怕呢,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我生不下來。」

  趙嬤嬤見她不懂,便又解釋了一番。

  郭寶林恍然:「就像奶嬤之前說的,不管余美人和姐姐心裡在算計什麼,當她們在我的漫音閣里時,是絕對不敢做什麼的,因為摘不清楚。」

  「正是這個理。」趙嬤嬤想起剛才見到的蘭貴人,「其實當初您就不該搬出傾香殿。」

  「為什麼?」

  「您和蘭貴人同住一個屋檐下,真出了什麼事,不管是不是因為她,她都落不了好,所以只好她不是個蠢的,除了嘴上痛快痛快,實際上是不敢做什麼的。」

  對於搬出漱玉軒這事,她早就後悔了。

  不過她沒想這麼多,只是覺得得罪了蘭貴人,而且也不知道姐姐郭才人是不是也在算計她。

  如今聽趙嬤嬤一說,愈發後悔起來,心裡也更加記恨郭才人:「那現在我搬出來了,蘭貴人會不會對我做什麼?」

  「您現在懷胎已過三月,胎像穩固,別人輕易做不了什麼。」

  輕易做不了什麼,但想做還是能做的。

  郭寶林還是不太放心。

  趙嬤嬤便提議道:「那娘子無事時可以多去蘭貴人處走動走動,別總悶在屋子裡。」

  郭寶林偏過頭:「奶嬤的意思是?」

  「還是剛才的道理,但凡在明面上與您過從親密的人,反而不好對您動手,因為很容易會把麻煩惹到自己身上來。」

  「那……」郭寶林咬唇,「不如今日就去?」

  這回換成是趙嬤嬤沒反應過來,「娘子不是要去皇后那裡?」

  「我想著,這事是不是借別人的嘴說給皇后聽比較好?」

  趙嬤嬤瞬間就明白了,當即笑道:「娘子聰慧,這法子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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