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
「因為幫她,根本用不上這三樣法寶。」
果然聽這隻雞說話,一定要全部聽完才行,阿余都沒脾氣了,「那用什麼幫?」
「先不說這個。」
「???」那說什麼?阿余有點想拿手裡的湯匙砸人。
姬良卻是無比耐心地看她,「你知道是誰陷害的羅芷玉嗎?」
這個問題……阿余還沒來得及細想,是啊,這麼重要的問題她怎麼忽略掉了?
就算皇帝誤認為她中毒,但好端端地怎麼會認定是阿芷所為?
阿余神色凝重:「是誰?」問過後又眼眸一閃,「給阿芷下蠱的那個人?」
「正是。」姬良偏過頭,將側顏留給她,再把幕後兇手一次害人不成便心生二計,故伎重施給黃女史下蠱,又順水推舟,藉此番的事將阿余的失常嫁禍給羅芷玉,就算不能將羅芷玉置於死地,也能讓她們倆反目成仇的事說了一遍。
阿余越聽越心驚,「這人到底是誰?」
姬良吐出三個字來:「何采女。」
「何采女?」阿餘一時間竟沒想起這個人是誰,須臾后才想起就是那個日日跟在薛敏珠身後的少女,她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話不多,沒什麼存在感,所以她的第一反應竟是,「是薛敏珠支使的?」
哦不對,薛敏珠那麼蠢,「還是薛賢妃?」
「都不是。」
就是何氏一人所為?可是……「為什麼啊?她為什麼一定要阿芷死?」
「因為錢。」姬良站起身來,緩步朝月窗踱去,邊走邊將何氏的家境大致說了下,最終說到了她的巫術,「何氏的姑祖母會巫術,連自家兒女都未傳,偏偏就傳給年幼的何氏。早些年,何氏尚未學成,只敢將貓鬼之術施在陽氣薄弱的人身上,所獲的錢財也不多。入宮以後,她嫉妒羅氏的財富,便心生貪念,將貓蠱種在了羅氏身上。」
阿余完全想不到,看起來那麼柔弱的一個人,竟會如此狠毒。
她緩了幾息,突然問:「上次你來,為什麼不說?」
阿余捉到貓鬼的第二天,姬良曾出現過,可他完全沒提何采女的事。
難道是那時候還不知道?
阿余在心裡給姬良找託詞,卻不想他自己直接說:「因為你並沒有問。」
……
「這麼重要的事,就算我不問,也是要說的吧?」阿余磨牙。
姬良站在窗前,轉過身看著她笑:「為什麼?」
阿餘一愣,什麼為什麼?這難道不是應該說的嗎?
姬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應該的事情呢?百妖樓出逃的妖靈成千上萬,但捉妖的人手卻極其不足,每一個監佐使需要同時監督輔佐十幾個降妖史,
且不說我勻不出時間來時時提點你,就算是我有時間,但若是一切事物都需要我提前告知於你你才能做,那你的用處,又在哪裡呢?更何況,你惹出來的許多事,都是與降妖無關的。」
他鮮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難得說一次,卻把阿余說的啞口無言,甚至有些無地自容。
話說得有些生硬。
但姬良的表情卻是一如既往的和煦,像是完全沒有生氣似的,「你成人至此已過數月,成日里不是與后妃打架拌嘴,就是到處蹭吃蹭喝,絲毫不肯在降妖上用心。
你怨懟總有人害你、害你身邊的人,可你轉世為嬪妃,卻處處頂撞天子、口無遮攔,在宮裡樹敵頗多,降妖不成反屢屢被害,長此以往,你哪還有精力收妖?」
阿余的臉一陣白一陣紅。
是啊,成人至今,她好像從沒有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初初為人,她因為衝撞天子屢次被罰。
織花被杖責,她報復胡嬤嬤為她出頭。
得罪完戚瑩再得罪薛賢妃,被人一箭三雕差點害死。
阿芷被下蠱,她幫忙解蠱卻沒有去問幕後的下蠱者是誰。
封妃后她忙著拌嘴、忙著蹭飯。
雖然懷疑無祁、懷疑祝婕妤,卻沒有付出行動,只是觀望。
蘭貴人、薛敏珠、戚瑩、薛賢妃,她們全都在不知不覺中成了自己的敵人。
所以這次一有機會,這些人就要拉她下水、就要拉和她交好的人下水。
雖說是何氏要置阿芷於死地,可若沒有這些人的推波助瀾,何至於都沒怎麼查就定了罪?
說到底,還是有她的責任。
都怪她一時沒忍住嗅了樟腦草,不止連累了阿芷,也害的自己被困在這屋裡出不去。
姬良說的很對。
這樣的她,哪還有餘力去捉妖啊?
真真是本末倒置。
瞧她面露悔意,姬良又走上前:「這次的事,我會處理好,但這是最後一次,日後再有與降妖無關的麻煩,我不會再出手。」
阿余垂首點頭。
姬良探手敲了敲案几上的妝奩盒子:「妖王大人有旨,如今有法寶在手,若是一月之內,你還是毫無收穫,那就褫奪降妖史的封號,契約作廢。這一世你好好地做一個凡人,死後再回百妖樓繼續修鍊便是。」
他收回手,攏於寬袖內,始終是笑吟吟的,「這也是當初,你所希望的,不是嗎?」
最開始,阿余的確不想降妖。
她就想趕緊過完這一生,然後回到百妖樓安安分分地做一隻小妖怪。
其實就在姬良說這一番話前,阿余還是覺得做人很麻煩。
可此時此刻,她轉變了想法。
再是散漫憊懶,心裡多少也是有些自尊與血性,當初自己心甘情願應下的差事,結果做得一團糟,被人奚落卻連半個字的反駁也說不出。
況且有很多事孽根已種,她變成凡人被害死不要緊,了不起繼續做妖怪,可她身邊的人呢?
想必都會因為她而得不到善果。
而且阿余可還記得契約的內容呢……違約后她會變成真正的凡人,死後再回百妖樓修鍊。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
那就是散盡修為。
在變成真正的凡人的同時,這六百年的修為就消失了。
等她死後再回百妖樓,就要從頭開始。
所以不提自尊、不提血性、不提對那些被她連累之人的愧疚……
她可不想被散盡修為啊!
就這六百年還是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修鍊出來的呢!
阿余默然許久,抬手將被姬良壓在指下的妝奩盒子拿過來摟在懷中:「此番的事勞煩監佐使,之後我會用心。」
瞧她彷彿是真聽進去了,姬良展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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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良走後,結界盡除。
不多時秀善便領著華奉御來給她診脈,得出的結論自然是毒性全消,身體已無大礙,只安心修養即可。
安心修養。
就是一時半刻還是出不去。
阿余也沒再糾纏,送走了華奉御后就老老實實地等消息,但她被關在這裡,就算有個話多的秀善,很多消息也不能及時知曉。
所以她並不知道。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后,就在咬傷賀閎的那條宮道上,又有一個小宮女犯了和她一樣的病。
只是這一回,她咬傷的是盈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