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寵的尊貴女人
這種事薛賢妃也不好說什麼,於是就看向賀閎。
賀閎正瞧著殿外出神。
薛賢妃便小聲喚了句:「陛下?」
賀閎嗯了聲,看看她、再看看殿下垂首而立的郭才人,「哦,無事,坐吧。」
其實他也不知道什麼事,因為根本沒聽郭才人說了什麼。
待得對方落座后,滿堂才小心上前耳語著把話重複了遍,賀閎聽罷點點頭,倒也是不生氣。
鬼怪之說宮裡是忌諱的,但他本人卻覺得還好。
見皇上沒介意,底下的人膽子也大了起來,三言兩語地說起之前羅芷玉的異常,雖然不敢再明著說中邪之類的話,但話里話外也都是這個意思。
若不然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就生了連司醫都治不了的怪病?
怎麼會分明都被送去靜安堂等死了,卻又突然好了起來?
難道靜安堂醫佐的醫術能高過司醫?
賀閎聽明白了眾人的意思,也懶得再繼續聽下去。
他之所以會提前把塗宮正叫來,就是想趕緊聽個結果,如今事情雖然還沒徹底查清楚,但瞧著也是差不多了。
如今的嫌疑人就是毛氏和羅氏,既然已證明和在座的嬪妃無關,那他就沒必要再把人拘在這。
更何況天色已晚,他也該泡澡了……
於是賀閎大手一揮:「既如此,宮正司繼續去查,你們都散了吧。」
塗宮正稱是。
眾人起身行禮,卻都眼巴巴地瞧著賀閎捨不得走。
新妃便也罷了。
老一屆的人可都是有些日子沒見到皇帝了,這時候花枝招展地來了,哪捨得走?
今兒他難得進了後宮,也不好不翻牌子就走吧?
賀閎也的確沒打算回長生殿。
因為景福殿離那太遠了,這一路再坐輦回去也是折騰。
於是下旨就歇在景福殿了。
眾人一陣失望,這才逐次告退。
出了景福殿,楊寶林挽著劉寶林的胳膊咬耳朵:「今夜肯定是慶昭儀侍寢了吧?慶娘娘長得可真好看,以前坐得遠瞧不清,她眉心還有紅痣呢,跟梅花骨朵似的。」
劉寶林撇嘴:「那可說不準。」
楊寶林好奇地再問,「什麼呀?」
劉寶林四下瞧了瞧,小聲道:「你是新來的不知道,慶昭儀可有近兩年沒侍過寢了。」
楊寶林不明白:「為什麼啊?」
那麼漂亮的也失寵了?
劉寶林:「我也不知道,許是得罪聖人了吧。」
這事宮裡的老人都知道,但具體是為什麼誰也不知道。
楊寶林又關注起另一件事:「得罪了聖人還能過得這麼好呢?」
劉寶林嫌棄地看她:「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楊寶林冤枉:「我新來的呀。」
其他新來的可比你知道的多!劉寶林翻翻眼:「慶昭儀是太上皇元后的外甥女,是聖人的親表妹,再怎麼說也要多顧及幾分的。」
楊寶林哦哦哦了幾聲。
兩人嘀嘀咕咕地一路往前走。
而正殿內,賀閎並沒有說到底歇在哪裡,而是先去了怡蓉水榭。
華奉御早已候在門口。
賀閎邊往裡走邊問:「如何了?」
華奉御:「余才人喝過葯吐了三次,現下倒是穩定了,不過還沒清醒過來……」
他話還沒說完,賀閎就已撂簾進了裡頭。
進去就見阿余正背對著她坐在炕桌前呢。
賀閎疑惑:「這不是醒著呢?」
華奉御跟上來:「聖人……」
賀閎有些納悶阿余為什麼聽到通報聲卻不來行禮。
是身子不適下不了榻?
可她坐得筆直,不像是沒力氣的樣子。
揣著疑問走到炕桌前,就見阿余端端正正地盤膝坐在桌前,舉著右手比比劃划的,嘴裡還念念有詞。
「今兒這魚不好,刺真多。」
賀閎看了看她跟前空空如也的炕桌——哪有魚?
華奉御忙上前解惑:「聖人,余才人正在夢遊。」
「也是那毒物所致?」
「應該是,想是毒素還沒清乾淨。」
找不出到底中的什麼毒,就沒法子快速地解毒,只能慢慢地試。
兩人說話的時候,就見阿余突然用兩唇壓著舌頭,咂咂有聲的不知是在做什麼。
賀閎:「這是……」
華奉御:「估計是在吐刺。」
……
賀閎點頭,扭身去了外間。
華奉御也跟出來。
賀閎正想交代幾句話,就聽裡頭的女人又傳來咔咔咔的聲音。
賀閎:「這又是……」
華奉御:「估計是魚刺卡嗓子了。」
賀閎:「……」
好吧,他今晚本想就近歇在這的,可如今一看……
「去百花閣吧。」
滿堂吩咐人去給郭才人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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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福殿正殿里,慶昭儀早已卸去釵環。
她穿著一襲天藍色交領襦裙坐在矮案前,案上擺了一壺酒、一隻小盞,還有一疊肉乾。
寢殿內宮人已退。
只留了個榮敏在跟前伺候。
看起來清冷孤傲的慶昭儀其實愛吃肉愛喝酒,這一點除了從府里跟出來的榮敏以外,誰也不知道。
是以她每晚喝酒時,都會屏退眾人。
這時候,榮敏正在勸她:「娘娘,聖人還沒下旨歇在哪呢,您如今就拆了發,可是不合規矩的。」
慶昭儀低垂著眉眼,伸手去拿杯盞:「橫豎表哥不會歇在我這,都不要緊。」
說到這,榮敏更要勸了:「娘娘,如今您是妃嬪,不該再這麼稱呼聖人了。」
慶昭儀含著杯沿,目光斜向榮敏:「是不是表哥每來一次,你都要聒噪一次?」
榮敏卻並沒有被她的不悅所嚇退,仍舊要說:「娘娘,既已入宮,從前的事該放就要放下,您不為自己,也要為家裡想想。自打……自打太後娘娘過世后,衛家可大不如從前了。」
「所以他們就不該送我入宮。」
「娘娘……」
「明年聖人禮聘貴女,叫她們再送進來一位就是了。」
榮敏正欲再勸,就見華萍走到窗前,也不敢進來,只在外頭稟報說,「娘娘,聖人已在百花閣歇下了。」
「嗯,知道了。」
待得窗外的人走開后,慶昭儀放下杯盞,苦笑:「你瞧,就算我願意放下,表哥也放不下啊。」
「聖人待您,總歸是不一樣的,如今只是抹不開面……」
「阿敏。」慶昭儀嘆氣,「就不能讓我好好地吃一盞酒嗎?」
榮敏還想再勸,卻還是在慶昭儀愈發冷凝的目光中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