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神猴解悶
這話常青可不敢接,只低著頭。
阿余丟開軟枕坐起來,頗有些興緻:「那有人贏了無祁嗎?」
常青搖搖頭:「奴才回來時還沒有結果,現下不知如何。」靜了須臾沒等到回復,忍不住抬頭看一眼,只見阿余盤膝坐在那,小腦袋輕偏,軟嫩嫩的小手正撫著下巴,眼珠亂轉,不知在想什麼。匆匆一瞥便又低下頭去,猶豫著說,「一會兒奴才再去探聽探聽,想來午後就該有結果了。」
阿余眼珠一定:「行,去吧。」
常青磕了個頭,起身離去。
人還沒跨出門檻呢,阿余也側身下了榻。
織花上前幫她穿鞋:「娘子要出去?」
阿余嗯了聲。
織花又問:「去給祝婕妤請安嗎?」
因著上回嗅著祝婕妤的味道不對,最近阿余隔三差五就會往西偏殿走一趟。
不過倒再也沒聞出什麼異樣來。
阿余想著許是自己聞錯了,不過偶爾還是會去西偏殿坐坐。
一來是觀察祝婕妤,二來是蹭飯。
不過今個她並不打算去那:「壽皇殿附近逛一逛,看能不能撈只猴來看。」
她如今的懷疑對象就兩個,祝婕妤和無祁。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讓常青打聽著無祁的消息,自己則是時不時地往祝婕妤那跑。
如今祝婕妤暫無異常,無祁這彷彿又有了些起色。
她正好去晃悠晃悠,看能不能有什麼發現。
打定主意,阿余便領著織花出了門。
臨出殿門口,織花問:「娘子,還帶上青蜜嗎?」
阿余擺擺手,今兒做正事就不帶了。
主僕二人行至儲秀門外,偶遇一行手捧托盤的女官,托盤上均是整齊疊放著衣衫錦帕之類的,想是從尚功局來的。
見到阿余,女官們停步行禮。
阿余隨意地擺擺手,便徑自行過去。
兩人與女官們擦身而過,走到隊伍中間的時候,阿余目光一閃、鼻尖一聳,側首探手攔下個人。
「阿芷?」
羅芷玉被拽住胳膊,先是皺了下眉,再抬頭看過來,也是一愣。
阿余鬆手:「不認識我啦?」
羅芷玉神色亮起來:「阿……」想去牽她的手,卻又趕緊收回來,束在身前福身行禮:「余才人安。」
阿余微怔,回過神來后側讓開半步,笑嘻嘻的,「羅典制也安。」
羅芷玉捧著托盤走出隊伍,與阿余躲到一邊去。
其餘女官便又繼續往前走。
這廂羅芷玉恢復了正常:「可有些日子沒見了,你過得好不好?」
阿余吃好睡好穿好,自然是好的:「我很好,你呢?」上下端詳了下她的身量,「身體好利落了?」
捉到貓鬼以後,她取了它後背圖騰上的幾根毛髮,泡在茶水裡喂羅芷玉喝下,這才徹底清了她身體里殘留的蠱毒。
羅芷玉點頭:「托你的福,全好了。」
阿余又看看她,「但我瞧你瘦了,臉色也不大好看呢。」
羅芷玉苦了臉:「別提了,你曉得我的,也就廚藝還略過得去,其他皆是平平,尤其是女紅,打小就不擅長。可現在做了典制,日常的活計就是飛針走線,可我的手法還不如沒品階的女史呢,所以這些日子少不得要惡補起來。」
「那這典制可不是個好差事啊。」
「能留在宮裡就是聖人開恩,要是就這麼被不明不白地送回家,我更是沒法做人了。」
如今她做了七品的女官,到了年紀還能放歸回家。
彼時也算是榮歸故里,可比因為染病被送回母家要風光得多。
所以累雖累,羅芷玉卻知足得很。
阿余點點頭,沒再多言:「你這是要去送什麼?」
羅芷玉掀開托盤上的蓋簾給她看一眼:「湘園進貢來的顧綉,皇後殿下吩咐做成扇面賜給各宮嬪妃,我負責給清音閣送。」
這還是她進尚功局后的第一份差事。
之前一直悶頭用功來著。
眼見著女官的隊伍已走遠,走在末端的女官時不時地回頭來找羅芷玉。
阿余見狀也不多留:「那你快去吧,別耽誤差事,以後我想法子叫你來福熙閣,咱們再好好說話。」
羅芷玉應下,端著托盤快步而去。
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了看。
阿余對她招招手。
待她重新跟上隊伍離開后,阿余這才扭頭離去。
織花跟在她後頭小聲道:「羅典制心無城府,又素來和其他家人子不合,進了尚功局倒也還不錯,遠離這些是是非非。」
阿余不以為然:「阿芷擅烹飪,卻被支去做綉娘。」她搭著織花的手,「你才剛沒注意,她那十個手指頭扎得全是小洞,可見這些時候不輕鬆。」
「好在到了年紀就能放歸了。」
「希望如此吧。」阿余壓一壓她的手,「離壽皇殿還遠嗎?」
「大約再走半個時辰。」
阿余哎了聲,「附近可有歇腳的地?」
織花為難:「婢子對這塊也不大熟悉,只知道去壽皇殿的路,要不咱們走走看?」
阿余點頭:「也好。」
反正這大明宮裡處處都是園子,等會兒再遇著有亭子的小花園,歇一歇就是。
主僕倆又走了約莫一刻鐘。
她們找著了一處地方,算不上是花園,就只在羊腸小徑的盡頭有個六角涼亭,那亭子看起來頗有些年頭沒翻修了,亭中央有一張石桌,匹配的四張石凳只剩下一張,桌面凳面上落了灰和枯葉。周遭花草萋萋,不過花期已過,只剩下光禿禿的花枝。
織花擦去凳上的土和葉子。
阿余坐在那歇了歇,因為這地方偏僻,也沒什麼風景好看,干坐著也無趣,是以她歇夠了腳就準備離開。
可誰知才一起身,卻被股力道給扯了下。
阿余半轉過身,低頭一看,原是被探到亭子里的枝椏勾住裙子。
已走出亭子的織花又折回來:「娘子,婢子幫您……」
阿余擺手表示不用,自己蹲下來將裙裾拉回來。
裙擺帶得禿枝輕晃,她理好了衣裳正準備起身時,突然就聞到了一股味道。
阿余定了定睛,細細地看著枝椏上殘留的葉子根。
難道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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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朝文武被召去陪一隻猴子下棋。
這種事情太荒唐了。
若做這事的是皇帝,那言官御史還能說一說,以正朝綱。
可做這事的是皇帝的老子,那位才四十齣頭就放權禪位的太上皇,這位帝王顯然不是個在乎千古名聲的人,從即位到禪位,做下的離譜事可不少。
所以說是沒有用的。
但明知沒用,賀閎這個現任皇帝卻不得不去露個面。
攔還是要攔一下。
畢竟他每天還是要面對那些言官的……
賀閎頭疼地坐在御輦上,開始慎重考慮得找個借口送太上皇和那隻猴回太極宮。
若不然還不知會惹下多大的麻煩。
正揉額發愁著,就聽輦旁的滿堂道:「大家……」
賀閎嗯了聲,卻沒聽到下文。
於是掀起眼皮,朝輦下看去,就見滿堂一臉一言難盡。
他倒是很少這樣。
滿堂目光朝前:「余才人她……」
又是她?
賀閎只覺得額角一跳,順著滿堂的視線看去。
就見阿余正坐在一扇宮門的門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