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母之仇

  賀閎瞧她挺直背脊高揚下巴的小樣,覺得有些好笑。

  蘭貴人別有用心,毛有餘壞人好事。

  兩人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只是不知這毛有餘是有意還是無意?

  可不管怎麼說,也不能把態度表現得這麼明顯吧?

  賀閎覺得要不是自己在場,毛有餘能把白眼翻到天靈蓋去……

  喉頭有些發癢,忍不住握拳掩口輕咳了幾聲。

  賀閎又口渴起來,也就懶得繼續在這給她們段官司。

  「罷了,起吧。」

  「謝聖人。」

  賀閎瞥她:「你的規矩,真不知是學到哪裡去了。」

  阿余還想胡掰。

  卻被賀閎給打斷:「自即日起,除了群芳殿與尚禮局以外,你哪裡也不準去,好好地學學宮規。」

  阿余:「……」

  蘭貴人又搶過話頭,看似好心地提醒:「毛娘子,這時候該謝恩的。」

  阿余轉頭看她半晌,突然微笑:「蘭貴人規矩學得可真明白,可惜我不能登門,不然可要好好向您求教。」

  賀閎抬手摸了摸額角。

  這個毛氏,竟是丁點虧都不吃!當著他的面就敢如此。

  蘭貴人屢屢被噎,臉都綠了。

  阿余謝過恩,賀閎抬腳離開,不過走了幾步就又在蘭貴人面前停下。

  蘭貴人忙拾起笑臉:「聖人。」

  賀閎神色淡淡:「今日無風,愛妃這風箏也放不起來,不如回宮休息吧。」

  蘭貴人白了臉:「……是。」

  待得賀閎走遠后,蘭貴人的臉才由白轉紅,如刀般的目光只恨不得把阿余戳出倆窟窿。

  她的婢女福至心靈,殺氣騰騰地走到阿余面前,抬手就要打。

  阿余何等靈活,即便沒有法力,對付她也是戳戳有餘。

  當即一揮團扇,啪的一下子打開那婢女的手。

  她痛叫著攥住自己的手腕,直接疼出了淚花來,本想再罵點什麼,卻被主子攔住。

  蘭貴人冷著臉,話中有話:「素惜,你怎麼會是毛娘子的對手呢?」

  素惜啐道:「陰險狡猾,以為壞了咱們的好事,聖人就能看上她?做夢吧!」

  這是說她故意呢。

  阿余現在才明白過來,今天這一出都是算計好的,蘭貴人等在這裡,為的就是和皇帝偶遇,再裝成個天真可愛放風箏的小女子,最後皇帝英雄救美,幫她取下風箏,順道再將美人帶回長生殿,讓美人好好地報個恩。

  結果,半路殺出個她來。

  把風箏給摘了。

  這真是……好心辦壞事啊,耽誤人家爭寵了。

  要是換成別人,她也不說什麼,誰讓自己手欠呢?誤人爭寵.

  可她可是蘭貴人!扔了她這一世老娘的蘭貴人啊!

  棄母之仇,不共戴天,仇人見面,自己不撓她一爪子就不錯了,「蘭貴人,所謂好事,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今日這天,連個風絲兒都沒有,您在這放風箏?就算沒有我,您當這樁好事能成嗎?」

  言罷搖頭輕笑,扭頭走了。

  蘭貴人立在原地,胸口起起伏伏,好半天才把那口氣給咽下去。

  >>>

  賀閎回到長生殿,才知皇后已經久候多時。

  「皇后怎麼來了?」這倒是難得啊。

  金玉小心回話:「皇後殿下臉色不太好,像是動了氣。」

  「哦?」那就更是難得了——陶皇后可是很少生氣的,就怕生氣短壽,「為的什麼?」

  「婢子不知,只見殿下帶了兩個人來,一個嬤嬤一個宮婢。」

  賀閎抬了下眉角:「不知?」

  照理說,皇后帶了兩個宮婢來長生殿,還面露怒意,他人不在、但伺候的人卻是會在第一時間去把事情打探清楚的,可如今卻沒打聽出來.

  那便是陶皇后刻意讓人封鎖了消息。

  那這就不是個小事情了。賀閎肅下臉,更衣過後便去了皇后所在的右側殿。

  陶皇後起身請安,「聖人萬安。」

  賀閎虛扶了下,「今日天悶,何苦特意來一趟?傳話過來,朕忙完去看你就是。」

  陶皇后在榻桌另一側坐下:「多謝陛下體恤。」嬪妃私下,都稱呼皇帝為陛下,「只是今日這事……還是早作處理為好。」

  對上賀閎疑惑的目光,又遞了個眼神給婢女榮韻,榮韻便踏出一步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要問陶皇後為何自己不說?

  因為話說多了,傷氣。

  賀閎聽完,臉色果然凝重了下來。

  陶皇后這才開口:「刁奴糊塗,頂撞臣妾也沒什麼,只是這瘋言瘋語之中,涉及太后和薛氏,還得請陛下處置。」

  涉及薛氏,就是涉及薛賢妃。

  一個老奴引出來宮裡頭的兩個大人物,的確是得小心處理。

  賀閎沉吟片刻:「把人帶上來。」

  這時候胡嬤嬤倒是沒再犯糊塗,全然不肯認自己剛才說的話,只說自己人老糊塗,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雖然在帝王面前心虛地連句整話都說不了,但為求保命,還是咬死了不肯認。

  不過她認不認都不要緊,在場那麼多人都聽到了,再加上陶皇后一直不理宮務,也無心弄權,所以賀閎相信她不會說謊。

  皇后不會說謊,那就是胡嬤嬤在說謊。

  於是賀閎大手一揮,「拉去宮正司審問。」

  胡嬤嬤登時嚇軟了腿:「聖人饒命,聖人饒命!老奴沒有撒謊……真的沒有撒謊……呃!」

  她才哭叫了幾句,就被人塞住了嘴。

  人被拖走後,賀閎又問:「還有個花房婢女?」

  陶皇後點頭:「她倒是沒什麼不對,臣妾瞧著可憐,收去了長秋殿,日後有什麼不對,也好掌握。」

  「皇后想得極周到。」事涉賢妃和太后,幸虧她及時封鎖了消息。

  「至此,臣妾便也松心了,一切聽陛下的則是。」

  就是說人我給你帶來了,怎麼處理你說了算,不管事關賢妃還是太后,都和我沒關係。

  陶皇後起身行了一禮,「就不打擾陛下處理政務了,臣妾告退。」

  「好,朕晚間去看你。」

  陶皇後退下后,賀閎頭痛地揉了揉鼻樑。

  近日來,後宮不是很安生啊。

  國事都多得處理不完,現在後宮也鬧出這麼多事來。

  滿堂取了腦油來,金玉湊上前給賀閎按摩。

  賀閎閉著眼呢喃:「這個胡嬤嬤……是前幾日責打毛氏宮女的那一位?」

  「回大家,正是她。」

  胡嬤嬤,原本是伺候太后的女官。後來被太后做主調去了群芳殿。

  之前他還懷疑她被太后授意刁難毛氏,結果這一次她就胡說八道、把太后給攀扯了出來。

  所以這回,她會是被誰授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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