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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胡嬤嬤

  「靖西候府滿門忠烈,誰承想養出個嫡女卻是個跳脫的。」

  滿堂賠笑道,「毛娘子是侯爺唯一的嫡女,稍稍嬌縱些也是有的。」

  饒是圓滑如他,對於這個毛娘子,也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若說她蠢,砸到皇上時她說得全是機靈話;

  可要說聰明……聰明人能做出整宿睡樹上的事?

  還是大家形容的比較準確——膽大。

  毛氏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但膽大這個特質倒是沒錯,區區一個家人子,敢一夜不歸睡樹上;

  砸到皇帝也不帶怕的,還滿嘴的胡話、瞎拍馬屁;

  被罰坐樹上不許下來,居然搭檯子說起了書。

  放眼滿後宮里找,估計她是唯一一個,禁足之後氣色變得更好了的。

  那是禁足嗎?那是療養啊。

  也是個奇女子。

  長生殿是賀閎的寢殿,他在這裡很少會處理政務,多半都是讀書寫字鑒鑒寶。

  現下午睡過後,他便來到側殿,使喚人從兩側通天通地的櫃架上,拿下塞爾國新進宮的達瓦瓷人。

  之後這才接了滿堂的話茬,「嬌縱?朕倒不覺得,哪府嬌縱的嫡女會爬樹?」

  這……這倒是。

  賀閎自案后坐下,「毛氏彷彿與傳言中的不太一樣。」

  傳言中的毛氏自打一進宮就裝瘋賣傻地藏拙,後來稍微得了自己的幾分照拂就跋扈輕狂起來,將誰都不放在眼裡,這種自以為聰明的蠢貨,比真蠢的還要讓人厭惡。

  但幾件事看下來,毛氏似乎並不蠢,但好像也不是很聰明。

  「不過,也不比傳言中好多少。」

  膽大包天,惹是生非倒是真的!

  「繼續派人盯著,別讓她再惹事。」

  「是。」

  「日後沒什麼大事,她的事不必特意稟報,誤時誤事。」

  「是。」

  賀閎接過金玉遞來的指套,套好之後才伸手拿過一對瓷人里的其中一尊。

  再招招手,滿堂又將手鏡奉上。

  拿著手鏡細細地掃過瓷人的每一寸,嘴裡卻問的是:「胡嬤嬤那,是不是太后授意?」

  「奴才倒覺得,太後娘娘……不至於這般做。」

  賀閎也覺得不至於,太後母家送來的高氏容色傾城、多才多藝,簡直把個毛氏比到了泥里去,而聽聞她素日里和高氏也沒什麼交情,不親近也不交惡,所以太后沒必要與她為難。

  「那就是她自己得罪了人。」毛氏那副樣子,得罪人也不稀奇。

  後宮裡頭的這些彎彎繞,賀閎不是不知道。

  只是懶得去管。

  胡嬤嬤是個惡仆,這事做的有私心,但卻也挑不出錯處來,的確是毛氏有錯在先。

  滿堂只是道:「毛娘子直言快語。」

  賀閎不可置否地哼了聲,便就撂開不提,「這塞爾國的貢品,來得可真早。」

  「塞爾國路途遙遠,使隊想是早早地就出發了。」

  賀閎嗯了一聲:「不過那裡的瓷藝是真的好。」

  提及貢品,滿堂又想起件事來,「還有一事要稟告大家。」

  賀閎瞧著瓷人:「說。」

  「大家午睡前,薛賢妃曾遣人來請大家去用晚膳,順道商議下中秋盛宴的事宜。」

  賀閎眉心皺起,「皇后呢?」

  後宮的事,怎麼又問到他這裡來了?

  滿堂為難道:「皇後殿下近日正……正辟穀呢,不大見人。」

  賀閎聽罷,一時無言。

  他這後宮里的嬪妃,怎麼都這麼奇怪呢?

  盈妃看應酬、禧貴嬪愛看熱鬧,皇后吧……特別惜命。

  成日里就愛研究那些個強身健體的法子,早睡早起、少食多餐,每月有三日食素、每旬有三日斷食辟穀,為求心寬少思,索性把後宮諸事都託付給善於料理的薛賢妃,自己倒躲個清閑。

  這是要做什麼?長生不老?

  賀閎不由得嘆息。

  是因為他太過正常了,所以才和後宮嬪妃格格不入嗎?

  罷了,今年的中秋數國來朝,要大擺筵席,諸事繁雜,的確有很多事薛賢妃做不得主。

  撂下手裡的瓷人,沒心情再欣賞:「去傳話吧,朕晚上過去。」

  >>>

  太液池內,春光正好。

  幾刻前,胡嬤嬤才和薛敏珠見過面,現下正打算穿過太液池回群芳殿,她揣著一鋌才得的金子,掂了掂重量約莫有十兩,心情甚好,便放緩了腳步也賞起景來。

  這個下午,群芳殿無事、又才得了賞錢,本該是無比愜意的。

  可卻被個不長眼的蹄子給毀了。

  拐角處,捧花而出的宮婢和胡嬤嬤撞了個滿懷,兩人雙雙跌坐下來,胡嬤嬤倒是沒受傷,不過好巧不巧地,那被她收在袖裡的金鋌子就這麼給滾出來了。

  胡嬤嬤哎呦了一聲,連滾帶爬地過去追,卻還是慢了一步,眼睜睜地瞧著那金子就滾到湖裡去了。

  胡嬤嬤就地一坐,疼得直拍大腿:「我的金子!」

  那個撞她的宮婢為了護住懷裡的花盆,摔倒時也沒撒手,反被花盆鉻了肚子,頓時疼得臉都白了。

  後來一聽胡嬤嬤的叫罵,又忍著疼爬起來告罪:「嬤嬤恕罪,嬤嬤恕罪,婢子不是故意的……婢子方才被絆了一下,就、就……」

  「瞎眼的小蹄子!」胡嬤嬤抬手就是一耳光。

  把那宮婢打得,差點又抱著花盆栽倒。

  「敢往我身上撞,你就是作死!」

  幾步衝上前,又揪著宮婢的手臂恨恨地死掐了幾下,瞧著她疼得直叫卻又不敢躲的模樣,尤覺得不解氣,「你可害慘了我!」

  那可是十兩金子呀!足足六十貫錢!為著這十兩黃金,她答應了薛敏珠一件大事。

  如今錢丟了,事卻還要辦。

  可是虧大了!

  思至此,手裡頭更是用了些力氣,「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宮婢實在捱不住,扔了懷裡的花盆哭叫著求饒:「嬤嬤饒命!婢子不是故意的……饒命啊嬤嬤,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嬤嬤!饒命……嗚嗚嗚嗚嗚嗚嬤嬤,別打了……別打了!」

  胡嬤嬤一時氣急,竟忘了這裡是太液池。

  不過也合該她倒霉,平時這條小道是沒什麼人的,因為鵝卵石路逼仄,景緻也一般,偶爾經過的也都是些許宮人,夫人娘娘們是不走這裡的。

  可今日就這麼巧,才辟穀出山的皇後殿下,偏起了興緻,想尋一朵名叫仙客來的花,便一路找來了這裡。

  才一走近,便聽見了打罵哭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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