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白摩花開,心似琉璃,身似菩提 1
幻姬本想進房間找千離,才走到門口,千離居然從裡面出來了,只是手中多了一盞鼎靈神燈。花探見狀,立即快步走過去。
「帝尊,給我吧,我去放。級」
麒麟看到千離拿著的鼎靈神燈,瞬息之間就緊張了,走過去,難得認真的說話,「舞傾的情況這麼糟糕?」
鼎靈神燈是仙體無法延續自身性命時用仙靈之光來幫助其續命,是生命危在旦夕才使用的東西。舞傾只是中了天鏡符咒,三月之期還有將近兩個月,怎麼可能現在就要用上這個玩意?
千離將鼎靈神燈給花探,明知花探是個辦事讓人放心的人,可麒麟還是毛遂自薦般的道:「讓我來放吧。」他來千辰宮裡這麼多次,一次都沒見到舞傾,說是把她放在了什麼神器裡面,不方便見她。他又不是一般的小神小仙,花探能進去給她用藥,他為何不能進去?難不成他的修為還沒有花探高么噸。
「現在想到她了?」
從帶著幻姬進宮看到千離后他一直保持沉默,聽見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麒麟的腦子飛快轉動,很快領悟,笑了笑。
「我一直都有想到她,若不是……」後半句話麒麟哽在了喉嚨里沒有說出來,要是給千離曉得他帶著幻姬出去見百曦,這貨肯定不高興,都到了自己窩裡了,大晚上出去見別的男人,還是自己兄弟帶出去的。雖說他和幻姬現在沒有名正言順的關係,可依他對千離的了解,面上和平時差不多,冷冰冰的,但心裡估計不悅。他昧著良心給幻姬『指點迷經』就是為了讓他有個好心情救舞傾,實話實說豈不是要浪費掉先前的努力。於是,麒麟改了口,「若不是難得見到幻姬殿下一回,我哪裡會高興得先放下正事帶著她四處去逛了逛了啊。」
幻姬眼露詫色的看著麒麟,他對帝尊說謊?!
倏地的一下,花探手中的鼎靈神燈消失不見,千離看了眼麒麟,無言的,轉身進了寢宮。
「帝尊?」
花探看著空空的雙手,燈被帝尊收了?
麒麟不解,「哎,怎麼回事啊!」
看著帝尊的背影,幻姬目光收回,對麒麟道:「他可能……知道你在撒謊。」雖然帝尊沒有明說討厭有人對他撒謊,可是人人都不希望自己被騙,尤其是自己關係親近的朋友。麒麟是他的老友,帝尊自然更加不喜。
過去總覺得幻姬笨笨的,對什麼事情的感知都不靈敏,但麒麟不得不承認,她這次對千離的猜測應該是正確的。他太自信了,以為自己的謊話沒有破綻,認為千離在幻姬離開的那段時間在施救舞傾必然不知道他們的去向。若從千離的反應看,為了他的謊言,舞傾怕是要搭上小命了。
幻姬問花探真君,「宮中可還有第二盞神燈?」
「鼎靈神燈天地之間就一盞,是續命的絕世珍品。」花探皺眉,「舞傾公主的身體非常糟糕,如果不用神燈,估計熬不過三天就……」
三人沉默著。麒麟更是懊惱為什麼對千離撒謊。他身形一動想進寢宮找千離,被花探拉住了。
「麒麟上神,如果你不想事情變得更糟糕就別進去。」他和帝尊關係匪淺,這樣的老友若是騙自己,帝尊不會被幾句認錯的話打動的,他若動了真格給人懲罰,誰求情都沒用。
麒麟的蹙眉,有些著急,「那現在怎麼辦?他可是真幹得見死不救這種事情的人。」
續命……
幻姬忽然道:「我辦法。」
「真的?快說。」
幻姬看著花探真君,「馬上帶我去見舞傾公主。」
「好。」
*
在安置舞傾的西隅殿,幻姬隨著花探真君一起進入舞傾住的房間,在房間在中央有一個兩人大小的冰晶櫃,臉部脖子變得赤紅的舞傾公主就在裡面靜靜的站著。
看到舞傾公主,幻姬大吃一驚,一個月前她見到她時還是很靈動的女子,現在卻成了這般嚇人的模樣。
麒麟也跟著進來,花探叮囑道:「殿下,上神,切不可用手去觸碰裝著舞傾公主的冰晶櫃。你們碰一下,她的骨骼就會斷裂一根。」
「怎麼變成這樣了?」麒麟不敢置信的看著原本模樣十分精緻的小十四。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天鏡符咒怎麼解,只有帝尊知道。能解
赤天龍施下的天鏡符咒,四海六道八荒里應該也只有帝尊了。今天晚上他過來施了術,若不然這會兒舞傾公主就該沒氣息了。」
麒麟聽著花探的話心驚膽顫,沖著幻姬招招手,「殿下,你有法子就趕緊的,救人命要緊。」
「嗯。」
幻姬為難的看著花探,「能打開冰晶櫃嗎?不然我的內丹不能為她續命。」
「你的內丹?」
麒麟驚訝了,轉念想到。是了,幻姬殿下是女媧後人,與生俱來便有著天地之間最純凈的救死扶傷靈力,她的內丹不比鼎靈神燈的作用小,那粒生長在她體內的丹珠完全可以說是四海六道八荒里『第二盞續命神燈』。
花探搖頭,「冰晶櫃不能碰,現在冰晶櫃就是舞傾公主的保護殼,碰了受傷的是她。何況,即便可以碰,我們也不可能破掉帝尊布下的術界。」看著麒麟,花探無奈道,「現在請帝尊過來是沒可能了。」
幻姬又一次真切的感覺到,真是得罪誰都不要得罪帝尊,哪怕位及神首的麒麟上神也招惹不起他。不過話說回來,如果麒麟上神不在意舞傾公主,那他招惹帝尊一點兒事都沒有。受制於人,一定是有求於人,求財或者求德求情求別的東西。無欲則剛,是亘古不變的理。
「如果冰晶櫃如同舞傾公主的身體,那我可以試試不將內丹放到櫃中。」
花探贊同,現在只能這麼試上一試了。
幻姬掐訣,從口中吐出一粒金色的內丹,將內丹飛到冰晶櫃的上面懸浮著,再念心訣,一道溫和的金色光明從內丹里放射出來,透過冰晶櫃將舞傾公主整個兒籠罩其內,源源的續命靈力從幻姬的內丹里釋放出來,為已經喪失意識的舞傾輸入延息仙靈。
許久之後,舞傾公主的臉色變白了些,看上去雖還有些紅,但比進房間那會兒好了太多。
花探道:「幻姬殿下,這樣可以。」
麒麟感激不已的看著幻姬,「殿下,多謝。」
「呵,麒麟上神太客氣了。能救人我很高興。」
確定幻姬的內丹能代替鼎靈神燈續舞傾的命,麒麟三人沒過多久便走出了西隅殿。麒麟回自己家,花探將幻姬送到千離寢宮之後便離開了,寢宮外面的神侍也一併回了各自的住所,夜色將千辰宮籠進了寧靜里。
幻姬走進寢宮后徑直朝千離的睡房走去,腳步停在了十二星宿屏風外。要進去么?此時夜深,帝尊怕是睡下了吧,若是進去,恐會擾了他。過了這般許久,或許他對麒麟上神已諒解,被她提及,反而不好。
讓幻姬進而疑問的是,若帝尊曉得麒麟上神對他撒謊,那他是否知曉自己出去見了百曦?她出宮時,他不在園中,亦不見花探真君,想著見百曦不是什麼大事,很快即會回來,又有麒麟上神一同去,她便沒告知他們。想來這是她的個人私事,帝尊不會多想旁的什麼吧。她在昭邰山三年,知道百曦古神是什麼樣的人,從西海到星穹宮來,不是她太自信,而是她知道百曦和世尊世后素無往來,到佛陀天應是找她,心中擔心他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尋自己,儘早知道才不至於耽誤時間。現在知道百曦無事,她也放心了,他若在星穹宮裡住上一陣子,那是更好不過,她還想問問有些花草的種植法子呢。
輕聲的,幻姬自言自語,「還是不進去吧。」明天等帝尊起來看他的心情再決定要不要找他解釋。定了心后,幻姬轉身打算到美人靠里安歇,剛轉身被一個白色的聲音嚇了一跳,「啊。」帝尊他、他怎麼站在她的身後了?
「帝尊。」
看到千離穿著純白色的中衣外面腰帶略松的束著柔絲軟袍,幻姬輕聲問道,「你洗澡去了?」手臂上的藥膏不就被洗掉了么。幻姬伸手拉起千離受傷的那隻手臂,撩起袖管,低低的呼了一聲,「呀!」怎麼會變成這樣,原本不是消了紅痕么,怎麼現在變得紅中帶紫了。
幻姬急忙道:「我馬上給你敷藥。」
「算了。」
千離欲縮手,被幻姬用力拉住,目光堅決的看著他。
「怎麼能算了,都變紫了。」
幻姬硬拉著千離坐到了椅子上,拿來先前給他用的藥膏,將他的衣袖卷到肩膀上,十分輕柔的把他的手托起來放平在身前,害怕弄疼他,抹著藥膏的手格外輕盈,像是羽毛劃過他的肌膚。看著條條發紫的傷痕,幻姬的歉疚大涌而起。幸虧她堅持不回星穹宮,若是跟百曦回去,帝尊手臂上的葯誰給
他上?他自己斷不會主動上藥,別人又不曉得他手上有傷,花探真君是除她以外知道的人,但若帝尊對花探說不上藥,照花探對帝尊言聽計從的風格來看,估計也是由著帝尊。
一邊上藥幻姬一邊納悶,像是自己說給自己聽一般,「之前上完葯不是好了許多麼,怎麼會變得這麼嚴重呢?」低頭抹著藥膏,不確定的問著千離,「帝尊,你是不是吃錯什麼東西了?」想到自己不禁口遭了罪,幻姬覺得傷情加重必事出有因,忽然抬頭,看著千離,「上完葯后我們就吃飯,你說,是不是那些菜你不能吃?」
「洗澡。」
簡單的兩字,幻姬一下沒反應過來,抹了兩下藥之後,明白了。
「你泡澡的水中加了東西?」
「嗯。」
沒有一點兒責備或者埋怨的,幻姬看了千離一會兒,聲音柔柔的,「手臂上的傷沒好之前,記得別再放東西到洗澡水中了喲。」她覺得,帝尊其實也不是處處都很聰明嘛,受傷敷了藥膏還去洗澡,洗澡就洗澡吧,竟然還將傷加重。若是他格外注意,應該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但,他本就不在意這傷,自然也就不會上心忌諱什麼。哎……還是她來盯著他吧。
因傷加重,幻姬敷的葯加量,用時比上一次長許多,上完葯之後彎著腰俯低身子幫千離輕輕的吹著,直至藥膏全部沁入他的肌膚,又複查一遍是不是都敷到了,才放心的把他的衣袖捋下來。
「晚上睡覺別壓到這隻手了。明早我再給你上藥吧。」
說話時,幻姬注意到千離的銀髮還沒有干透,又道,「你現在還不能睡覺,等頭髮全乾了再去。」
千離看了幻姬一眼,欲站起來,幻姬以為他要去休息,眼明手快的將他摁住,「你怎麼不聽話吶。頭髮還有些濕,不能去睡覺。」收到千離正正的看著她的目光,幻姬氣勢軟了下來,微帶怯怯的道,「我是為你好。」
「我渴。」
幻姬:「……」
呃,好吧,人家帝尊想喝水被她給按住了。想到自己理解錯誤,幻姬立即道,「我給你倒。」一會兒便端著熱茶送到了千離的面前,「帝尊,喝茶。」
在媧皇宮裡,幻姬學了茶藝,手藝還不錯,偶爾還能泡出讓女媧娘娘覺得味道頗為不錯的清茶。可是,幻姬大概沒想到帝尊對茶的要求能高到讓人嘆為觀止的境界。那杯茶都沒有被他接過去,目光從茶杯上移到幻姬的臉上,有種在質問她,難道讓他喝這樣的茶的感覺。
幻姬看千離不接過去,等會兒,還是沒有把茶端過去,奇怪了。
「帝尊你不是口渴了嗎?」難道是耍自己玩的?
千離看著茶杯里慢慢展開的一片茶葉,悠悠的道:「能把本尊的靜香泡成一股水溝味兒,你是第一個。」
幻姬:「……」
她的茶藝難道差成這樣?
欲要辯解的幻姬想到麒麟上神叮囑她的,現在帝尊有傷在身,比較敏感。晚上麒麟上神又撒謊惹了他不快,這個時候她不能再惹他了,他打擊就打擊吧,嫌棄就嫌棄吧,現在他最重要,舞傾公主還等著他施救呢。
「幻姬的手藝欠缺,糟蹋了帝尊的靜香。可眼下神侍們都休息去了,帝尊將就一下吧。」
千離聲音輕輕的問,「你何時見過本尊將就過什麼?」
他的世界,沒有將就。為何要將就?將就便是不滿,是逼不得已的湊合,既然是違心的勉強自己,倒不如乾乾脆脆的不要。
幻姬真想問一句,現在就這種茶喝,如果沒有他想喝的茶,他寧可渴死嗎?
「帝尊你等會兒,我給你叫神侍。」
幻姬轉身的時候,千離站了起來,在幻姬不解的目光中,他自己泡了一杯靜香。真的就是——
一杯!
一杯靜香,滿室飄香。
幻姬開始還覺得是帝尊無理取鬧故意的,當他的茶泡好之後,她才明白,還真不怪帝尊挑剔,而是她泡出來的茶比他泡的差了已經不是一層兩層的水平。
房間里,靜悄悄的,倆人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幻姬站在房中看著坐在椅子上等茶涼的千離,既然他沒睡,不如好好的和他解釋麒麟上神的事情吧,舞傾公主身上的符咒不是幾天就能解開
,帝尊還得外出找缺少的東西,她的內丹不曉得能支撐多久的時間,看舞傾公主的情況,確是非常的不妙,若是帝尊能出手,保她性命的希望更大。
慢慢的,幻姬走到千離的面前,理了理腦子裡的話,溫柔如水的聲音如溪流般的入了千離的耳朵,「麒麟上神他不是有意撒謊的。他是怕你知道實情不高興。我都看得出麒麟上神對舞傾公主很關心,帝尊你肯定早就發現了,你若不悅,他怕你對舞傾公主見死不救。」
千離默然,不言不語。
「我在園中醒來你不在,剛巧麒麟上神來找你,我……」
幻姬停頓了一下,為什麼她有種自己做錯了事情向帝尊認錯的感覺?可她哪裡都沒錯啊。
「我出宮去見百曦古神了。若無事,他不會出山,他到星穹宮來找我,我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聊天,我怕他有要緊的事情找我,所以連夜見了他。」
事實上,百曦古神在天河邊說的話讓她有點莫名其妙,不曉得他為什麼對她說那些,她說她懂了,他卻強調她不懂。
「帝尊,你不要生麒麟上神的氣了。」
表情毫無變化的千離繼續靜靜的坐著,不置可否。
幻姬內心給自己鼓勵,耐心!她得有耐心!腦子裡電光火石間的一閃,想到了一件事。忽的,她傾身彎腰,拿自己的額頭抵著千離的,他的護額碰到她的肌膚,涼涼的,再用自己的小鼻頭蹭著千離的鼻尖。
「帝尊你不要生氣了可以嗎?」
他一不高興,大家都緊張兮兮的。
「麒麟上神對你沒有惡意,我們都沒有。」
千離聲音很低,但顧騶幻姬聽得清楚,「那你對我,有什麼?」
幻姬心中一喜,想著她是不怕帝尊打擊嘲諷,就怕他不說話。本來他的心思就不好猜,難有人看穿他,再不說話,真真的讓人抓狂。只要他開口,她就有希望能化解他心裡的不爽快。
「對帝尊,我有……」幻姬想,這是她的機會,如果哄的好,說不定麒麟撒謊這事就過去了,求他救舞傾也不是難事,她一定得想好了再說。
慎重的想了之後,幻姬道:「有欽佩,尊重,欣賞,仰望。」說著,幻姬的雙手抬起來輕輕的搭到千離的肩膀上,嘴角微揚,「我很高興能成為帝尊的幻姬,那讓我覺得無比的榮幸。你像太陽,我望著你!」
「你的太陽,有幾個?」雖然表情還是冷冰冰的,可千離的語氣里有了一絲柔和。
幻姬道:「一個!就你一個!你是我唯一的,太陽!」
不過,她覺得這個太陽給人不是溫暖的感覺,是冷意啊。大夏天若是怕熱,惹怒帝尊就會感覺到涼快的。
能聽見彼此心跳般的寧靜里,千離慢慢的抬起手扶上了幻姬的腰肢,「記住你說的這句話!」
突的,幻姬的心,猛的跳了一下,她感覺到了帝尊的鄭重。
堅定的,幻姬應下她的承諾,「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