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賤鍾情 27

  他轉過身來,面帶笑容,卻是贊她,「起點很高啊,不錯不錯,加油。」 

  所以,他並沒有生氣,是嗎級? 

  她終於安下心來。 

  看來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樣的小心眼愛吃醋,也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樣任性耍脾氣。 

  對於蕭伊朋的寬容,她很感動,上前擁抱著他,「謝謝你,小朋。」 

  蕭伊朋沒說話,也抱緊了她噸。 

  那晚,程薈微沒有跟他出去,蕭伊朋也沒有提,吃過晚飯,蕭伊朋就告辭了,而程薈微則研究了一晚上食譜,並且大半夜地起來煲流食,這樣,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帶去醫院了。 

  她對自己烹飪的成果很滿意,早上起來,煮的粥稀薄得如米湯一般,正好適合雷善喝。 

  然而,當她提著保溫煲來到醫院時,卻發現,病房裡只有雷善一個人,曾頌宇並沒有在病房裡照顧他。 

  雷善是醒著的,沒想到她這麼早來,很是意外,眼裡里那些驚喜也完全掩飾不住了。 

  「曾頌宇呢?」她進去就問。 

  「我讓他回去了。」雷善竭力地控制著喜悅和激動,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那麼失態。 

  程薈微便沒有再問為什麼回去,畢竟,公司現在那麼忙,缺了一個雷善就夠嗆,再缺一個曾頌宇估計就無法運轉了,何況,曾頌宇也是有家的人,不可能一直待在醫院守著雷善。 

  沒再說什麼,只是去醫生辦公室轉了一圈,問了雷善的情況,回到病房,再看雷善的臉色,比昨天好些了,至少,不再因為痛而泛青扭曲。 

  仍然去打了熱水來,讓他躺著,給他漱口,用溫溫的毛巾給他擦臉。 

  做著這些事,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彆扭,就好像很久以前,他也是這麼照顧她一般。 

  只是,她忽略了,那時他照顧她,是因為她是他的女朋友,同時,也忽略了,在給他擦臉時,他眼裡復又迸發的光彩…… 

  她是一個記情的人,別人對她的好,她會記很久很久。 

  分手時的那些怨氣,已被時間和真相衝散(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改變她對雷善態度的是時間和真相),記得的,便只有那些好,那些曾經如同恩情一般的溫暖和相處。 

  她始終覺得,雷善對她是有恩的,因為,在她和他的相處中,她得到的,比付出的多。她只是像一個缺愛的孩子,將人生中所缺失的一切從雷善這裡掠奪,而且掠奪得理所當然,偏偏的,雷善還一一地滿足了她。 

  如若她和他之間從此沒有交集,也許一切就都過去了,他,將會是她心中一個溫柔的夢,珍藏起來,不會再去重溫這個夢,可是,命運的安排那麼巧的,讓他再一次出現在她生活里,並且是以這樣的境況,比她當初更為可憐,更讓人心疼…… 

  是的,現在的雷善讓她心疼了……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對或者不對,好或者不好,只是不由自主地,滋生了出來,連帶著那些溫暖的,充滿恩情的過往也一起滾滾而來…… 

  要她在這時候,棄雷善於不顧,她真的做不到…… 

  靜靜地坐在床榻邊,捧著小碗,一勺一勺,慢慢給雷善喂粥的時候,她內心裡充斥的,就是這些——這些忘不了的過去。 

  「雷善,如果地球上只有我和你了,怎麼辦?」 

  「幸好還有你。」 

  這是當年,他們在銀杏樹下說的傻話,一份沒有任何雜質的愛情,兩個純真的人,彼此的世界里只有兩個人就足夠,其他都無足輕重,而事實上,愛情,怎會是與世隔絕與他人無關? 

  然而,選擇過後,命運還是將他們推到了這個境地,於雷善而言,這個地球上,終是沒有他人了…… 

  喝完小碗里最後一口粥,雷善搖了搖頭,表示不要了。 

  程薈微心知他這樣的情況,應當少食多餐,於是把保溫煲里的粥蓋起來,收拾了,給他擦了擦臉。 

  她俯著身,雙唇輕抿著,很認真的表情。 

  他痴痴地看著她,喉結微微滾動,終憋不住,顫聲道,「幸好,還有你……」 

  程薈微手一僵,眼前儘是滿地銀杏葉的畫面…… 

  她假裝沒聽清,溫柔 

  一笑,「吃飽了,該睡覺了……」 

  話說完一半,再度愣住,這詞兒也是他從前說過的:吃飽了,該睡覺了,等著長肉吧,豬寶寶…… 

  她匆匆收拾了水盆,去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不停地搓著毛巾,無緣無故的,有淚淌下來…… 

  忽然覺得腿上一片濕涼,原來是她太入神,盆子里的水溢出來了她還不知道…… 

  幸好是深色的褲子,看不出濕了的水印。 

  她略略擦了擦水,回到雷善身邊。 

  雷善示意她把抽屜打開。 

  她依言,只見裡面躺著一盒炸糕——她曾經喜歡吃的東西。 

  他這樣還能出去買?「你哪裡來的?」 

  「昨天……你走了以後……他們來看我買的……」他斷斷續續地說。 

  她瞪著他,有誰會看病人買炸糕來?一定是他要人家買的吧? 

  她猜測的並沒有錯,的確是公司那幫粗心大意的男人們,並不懂他這種情況能吃些什麼,刻意打電話來詢問,他便說買些炸糕吧,還點名了那家老字號…… 

  雖然他們覺得一個病號吃炸糕有些奇怪,還是給他去買了。 

  面對她的眼神,他有些躲閃,「反正……我什麼……也不能……吃……」 

  他總是這樣,一直是這樣,為了遷就她而放棄他自己想要的,他愛吃的,他愛看的電影,甚至他喜歡的穿衣風格,只要她說「不」,他一定馬上放棄……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是第一位的,為了她放棄所有在他的理念里似乎是理所當然,而後來,又為了媽媽放棄了她。 

  無需再去比較孰輕孰重,唯一的共同點是:他總是為了其他而放棄他自己想要的。 

  「雷善。」她輕嘆,「從現在開始,你不必再事事想著別人,人總該為自己活一回,是時候多考慮你自己想要的了。」 

  他看著她,幾分動容,幾分痴,「如果,我真要爭取我想要的……」他猶豫了一會兒,眸色愈加迷濛起來,「你還會給我機會嗎?」 

  程薈微怔住,繼而立時轉頭,看向別處。 

  「微微……」他握住了她的手,「微微,對不起,還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把錯失的補回來嗎?」 

  她的手背上,麻麻的,熱熱的,有些不舒服,下意識往後縮了縮手,笑得有些尷尬,「雷善……我……快要結婚了……」 

  雷善也有些尷尬,訕訕地收回了手,「對不起……」 

  他覆在她手背上麻麻的熱感仿似還在,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似要將之擦去,緩慢而艱難的說著,「雷善……我之所以會來照顧你,是因為我念著你從前對我的好,就算我們什麼也不是了,到底也還同學一場,如果……你還會有這樣的想法的話,那我以後就不敢來了……」 

  雷善聽了,忙道,「不會了!微微,我剛才也只是一時衝動……我知道,他人不錯,你嫁給他應該會幸福……」 

  她淺笑,「是,他很好,我現在很幸福……」 

  只是,說著這句話,看著雷善的模樣,心裡,卻有著微微的疼。 

  「雷善……」她忽略著那些疼痛,「希望,你也能好好的,幸福著……」 

  雷善笑了笑,似有些疲憊,合上了眼。 

  那天,她陪了雷善整整一天。 

  下午的時候,聯繫了一個特護,她不可能整日整日地守著他,畢竟,她還有工作。 

  生活突然變得十分忙碌,工作、熬湯、給雷善送餐,每一個時段都被排得滿滿的,等她自己意識到時,已經快一周沒和蕭伊朋見面了,就連電話也少了很多…… 

  蕭伊朋也約過她幾次,可是,都被她以忙為理由而推脫掉了。 

  並不是借口,而是真的很忙…… 

  大約一周之後,雷善病情大有好轉,醫生說,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她才全身一松,終於想起要主動聯繫蕭伊朋了。 

  回想這一周,她自己固然是冷落了蕭伊朋,可蕭伊朋卻也十分地大度,好像無論是見或者是不見她,都無所謂一般,這點,讓她覺得有些沮喪,難道熱戀中的人不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嗎? 

  他卻能如此地冷靜…… 

  也難怪,他早已經不是為愛瘋狂的年紀了,他們這樣的相識和相處也是以結婚為目的的,沒有激/情才是正常,他可是連「我愛你」這三個字都沒有說過的…… 

  行走在出醫院的路上,心裡略略灰暗,碰巧,卻遇見跟雷善寫字樓同層A座的老闆,正是之前要請她裝修辦公室的人,因為這段時間太忙,所以,實在抽不出時間來完成這個設計,在和老闆友好商量之後,請老闆另請高明了。 

  此番相見,兩人笑著打了個招呼。 

  老闆是個直爽的人,提起裝修,坦言已經和某公司的室內部談好,還表示一家小辦公室而已,沒想到那家大公司也願意做。 

  程薈微覺得這公司的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呢?呵,不是蕭伊朋的公司嗎? 

  她假裝不知,也和他一起感嘆了一番為什麼這麼大的公司願意接小生意…… 

  而後,寒暄一番,兩人各走各路。 

  她證要打電話約蕭伊朋,家裡卻來電了…… 

  打電話來的是程薈凝,在那端嗚嗚哭著,「姐,你在哪裡?快回來,家裡吵翻天了,爸爸媽媽要離婚。」 

  「……」話說,如果是爸爸要和后媽離婚,她一點也不同情,反而會笑問,你們也有這一天? 

  可是,程薈凝的哭聲,讓她把這情緒壓抑下去了,「我馬上回來。」 

  就當是回家看熱鬧吧…… 

  沒聯繫蕭伊朋,火速搭了個車,趕回了家裡。 

  家中果然是大戰之後的慘狀,只是可惜的是,她沒能看到戰火熊熊的那一刻,爸爸吵完已經出去了,只剩后媽一個人,在地上哭天搶地的,客廳里能砸的東西她全都砸了。 

  見了她回來,瞿君的哭聲更是誇張。 

  是要哭給她看?可惜,她不是爸爸,不能給她想要的安慰。 

  她想了想,還是對為什麼會吵起來比較感興趣,原諒她吧,她也有一顆八卦的心…… 

  其實,瞿君和爸爸鬧不是一回兩回了。瞿君這個人,討好爸爸的時候表現得十分賢妻良母,可一旦鬧起來,也必定能鬧個雞犬不寧,而往往瞿君鬧的原因,不過是聽到爸爸在外玩女人的風聲。 

  也許因為她自己是小三上位的緣故,所以,對於這一點,格外提防,縱然已經和爸爸在一起多年,而且,兒子女兒都已經成人,可仍然日日時時防著爸爸在外花,每日一到點,必然電話如轟炸機一般,要把爸爸轟炸回來。 

  但事實上,爸爸愛玩這個事實,卻是瞿君防不勝防的事,無論怎麼嚴防死守,據她所知,爸爸的風流韻事就沒斷過,她這個當女兒的,引以為恥,可是,卻也無可奈何。 

  回到樓上,敲開了程薈凝的房門。 

  程薈凝這個膽小怕事的,每次那兩人一吵架,就會嚇得瑟瑟發抖,要麼直接投奔她,要麼就把自己鎖在房裡掉眼淚…… 

  開門后,她果然發現程薈凝臉上未乾的淚痕,見了她,馬上委屈地扁嘴,「姐……」 

  這孩子,怎麼非得是一副爸爸媽媽吵架錯全在她的表情? 

  「這回又怎麼了?你媽又提離婚?」話說瞿君提離婚不是一次兩次了,就她親耳聽到的都不下十次,可哪一次離掉了? 

  程薈凝眼眶一紅,眼淚又開始啪啪直掉,「不是,這次是爸爸提的……」 

  「哦?」她引起重視了,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女人就算提一百次離婚,也未必就能離得了,而男人只要提一次,基本就是真的離了……能讓爸爸提離婚的是什麼?當年不就是瞿君挺著肚子進門耀武揚威的嗎?她搖搖頭,「薈凝,完了完了,咱爸寶刀未老,只怕又要給我們添個弟弟或者妹妹了……」不過,她已經習慣了,只怕程薈凝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啊…… 

  程薈凝卻搖頭,「不是的,姐,是媽媽……爸爸說,是媽媽害得公司現在這樣的……」 

  是嗎?瞿君本事不小啊…… 

  「是媽媽,和幾個舅舅姑姑一起,把公司都快掏空了……舅舅……還瞞著爸爸自己開了一家百貨公司……」程薈凝哭著說。 

  原來如此…… 

  不過,程薈微倒是能想通。 

  自瞿君嫁進來以後,就千方百計吹枕頭風,把瞿家的親戚全塞進了公司里,並且還擔任除財務外諸多要職,這麼多年,要漸漸搬空一個公司也不是難事。想來瞿君自入程家,就對爸爸沒有過安全感,唯一能抓住的就是錢了,拚命把程家的錢撈出去,對她來說,比掌控一個男人要容易得多。 

  「姐,怎麼辦?」程薈凝哭喪著臉問她。 

  「什麼怎麼辦?」她反問,出奇的冷靜,此刻,真不是為爸爸和瞿君落到這步田地幸災樂禍,而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爸爸媽媽呀,有什麼辦法不讓他們離婚?還有辦法把錢追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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