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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花謝花飛 紅消香斷:生活

  「爸、媽,對不起……」他哽咽。他們這麼大年紀了,還跟著自己奔波…… 

  「兒子……回家吧……」姜漁晚疼惜地勸他,「我們出來一個多月了,現在是該理智的時候了,你是男人,男人就要學會冷靜地去分析,勇敢地去面對啊,不是嗎?我不知道清禾的日記里寫了什麼,可是,如果清禾在的話,她一定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她喜歡什麼樣的人,你明白的啊,你要繼續這麼下去,不枉費了清禾那麼辛苦把你拉到正路上來嗎?而且,我們已經託付了那麼多的人幫我們找清禾,只要真的有了下落,會有人告訴我們的,那麼多雙眼睛,你還不相信嗎?」 

  他含著淚,點點頭農。 

  懷抱著那本日記,起身,沉默地離開了這冷冷的河岸…遏… 

  第二天,他們便回了北京。 

  他將那本日記放在枕下,夜夜枕著入眠,這樣,就好像妹妹也和他在一起一般,可是,他卻再也沒有勇氣翻開它…… 

  不去讀她的文字,他才能相信妹妹沒有離他而去,才能相信,她是幻化在他周圍的一陣風,一滴雨,一片新葉…… 

  初春的寒,還沒有褪去,柳條發了新芽,他行走在小區的人工水岸,嫩綠的新枝拂在他臉上,透著新雨的氣息,濕漉漉的,鮮嫩嫩的,仿似十三年前的某個早晨,有人以軍號為鬧鈴,把他從酣睡中鬧起來,拉著他陪她跑步,彼時秋光瀲灧,她明麗的容顏,如若雨後新荷…… 

  「叔叔,您這是在幹什麼呢?」身邊一個小孩,童聲稚氣地問他,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低下頭來,小孩正蹲在地上,用小小的手指戳他的烏龜一一。 

  「我在……遛烏龜啊!」 

  小孩笑,「哪有人遛烏龜的啊!」 

  曾幾何時,也有過這樣相似的對白,只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叔叔,你的烏龜有名字嗎?」小孩儘管笑他,可是,卻仍對遛烏龜這件事充滿了好奇。 

  「有啊……」他聲音柔柔的,如夢一般,目光看著遠處,很遠很遠的地方,「它啊,叫一一。」 

  「為什麼叫一一啊?好奇怪的名字!」 

  他沒有說話,耳邊響起曾經的對話: 

  「姐姐,你喜歡我家小二嗎?」 

  「喜歡啊!真可愛!」 

  「姐姐,明天我還帶烏龜來跑步,你也來哦!」 

  「好!我也帶烏龜來!」 

  他相信,這幾句話一個字也沒有錯,關於她的一切,都還如此清晰…… 

  「叔叔,您告訴我好嗎?為什麼叫一一呢?是一二三四的一嗎?」小孩見他在出神,嘟著嘴問。 

  他微微一笑,「是一二三四的一,一一啊……是一個人,也是一隻小烏龜,它還是一生一世,一世一人,一心一意……」 

  是的,他還可以笑。 

  事實上,他常常笑。 

  早上出門,他會微笑著跟爸爸媽媽道別,進了律所,會微笑著和同事打招呼,進辦公室,他會微笑著在葉清禾的辦公桌邊站很久很久,仿似她仍然坐在桌后,他要讓她看見,你看,妹妹,我很聽你的話對不對?我會堅強,會勇敢,會笑著面對每一天…… 

  只是,他的笑容里沒有溫度,沒有內容,空洞得可怕,甚至於,他在笑的時候,眼神常常沒有聚焦,通常是,他笑了,別人卻不知道他在朝誰笑…… 

  辦公室里常常會有這樣的對話,在他走過之後,女同事之間相互議論,「哇,剛才蕭律笑了啊!是對你笑嗎?」 

  另一名同事則莫名其妙,「對我笑嗎?我明明看見他看著那邊……我還以為是對你笑呢……」 

  律所里,或多或少有一些傳言,蕭律的妻子,之前的葉助理,去世了…… 

  她們原以為蕭律會很傷心,可是,沒想到蕭律卻每天滿面笑容,只是,分明是對著她們說話的,她們卻感覺不到他的目光落在哪裡,他的笑容到底所對何人…… 

  他開始工作,專註而認真地工作,就像她還在門外的助理位置給他當著助理時一樣,偶爾,他會抬起頭來看看辦公室的門,對著門微笑,妹妹,你看,我真的能好好工作了呢…… 

  周末的時間,他會去很 

  多地方,王哲曾經的家,王哲曾經的店,這兩處地方都已經物是人非了…… 

  王哲的家已經拆遷,蓋了新的高樓,而王哲曾經的店,又換了新花樣,換成刨冰店了…… 

  他在裡面一坐就是一上午,點兩份刨冰,卻不吃,怔怔地坐在那裡,始終看著一個方向,那個位置,妹妹曾經總坐在那工作…… 

  他也去他們曾經的高中,她剛從美國回來的時候,就牽著他來過,回過教室,回過操場,他甚至打了一場籃球,和她一起喝過老汽水,那時候,她便懷著訣別的心來和他重逢的吧…… 

  訣別…… 

  他已經儘力在避免了,可不經意蹦出來的兩個字還是觸痛了他的心…… 

  他之所以寧願自己一個人四處遊盪,四處回憶,也不願意找王哲或者老三他們出來敘敘舊,談談心,就是害怕他們的詢問,他怕自己忍不住傾訴,更怕他們同情的眼神,那便是在提醒他,最殘酷的事實…… 

  所以,他寧可這樣孓然遊盪著,重走他們曾走過的路,相信著他的相信,新發的嫩芽是她,吹開的雲朵是她,迎面的風兒是她…… 

  他的手機,自那次在教室門口拍下偷香的照片,他就將之設為了牆紙,再沒更改,以後,也不會再更改,他的車裡,循環播放的依然是她唱的那首《loving/you》…… 

  他的生活里,處處都是她的痕迹,然而,他仍然覺得,這一切太少太少…… 

  他們在一起的那麼多年,數不清的片段,盡數存在他的腦海里,他努力地銘記著,回憶著,他不相信自己會忘記,可是,他不滿足,他想,很想,把那些溫暖的、溫馨的曾經變成具體的影像,和她的日記放在一起,以證明,他也曾經愛過,並且還深深愛著,以配得上她的日記。 

  她不喜拍照,這麼多年裡能找到的照片寥寥無幾,就連他們結婚,也沒有一套像樣的婚紗照…… 

  於是,他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畫…… 

  可惜的是,自小練習書法的他,並不曾好好學過畫畫。 

  不過,這沒關係,他可以從頭開始學起,這是妹妹喜歡的,她最喜歡自己熱愛學習,不是嗎? 

  他拜了名師,每周都去學畫畫,從最基礎的學起,在沒有學好之前,他不會允許自己輕易動筆去畫妹妹,他怕,怕自己拙劣的畫技配不上他們的過去…… 

  有些事,終究是瞞不住的,辰安某天打了個電話給他,向他問起這件事。 

  他仍然對著手機那端的辰安,空空地笑,只是告訴她,「她不是我妹妹,是我妻子。」 

  辰安很久都沒有說話…… 

  「不過老三,我沒事。」他平靜地說。 

  辰安了解他,從小死要面子活受罪,嘆道,「哥們,這幾年我們各自忙碌,聚得少了,彼此有什麼事都不知道了,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是最好的兄弟,再找不到像我們這麼交心的感情了,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得記著,還有我們!」 

  「嗯……我怎麼會忘記……」只是,有的傷,只適合自己一個人靜靜舔舐,就如當年的辰安自己,不也一樣嗎? 

  「老二,已經少了一個了,我們原本是四個人的,你還記得嗎?」辰安在那端痛道。 

  「……」 

  范仲……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尋找妹妹,而忽視了這個人…… 

  「范仲他……」臨別最後一面,范仲還是活著的,可辰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少了一個? 

  「看來你是真的還不知道,范仲……走了……」 

  「看來你是真的還不知道,范仲……走了……」辰安在那端唏噓不已,「出殯那天我和老大都去看了,白髮人送黑髮人,范叔叔他們……」 

  辰安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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