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夜雨驚夢 雁落西風:你是我的戰神
他?這個他,是指的外公了……
他點點頭,「是,我知道了……」
他本想再說點什麼,可是,葉清禾卻繼續往下說了,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我看著他,不知道他把我帶來是什麼目的,我雖然情緒很激動,可是我卻沒有先開口說話遏。
二哥,三年前我離開你去美國,是因為我在外婆的墓地發現了那個戴玉扳指的人是他,而宋成徽十二年前就是他身邊幫他做事的人,當年我在床底下聽到他和宋成徽的一段對話,說的是『老闆,走吧』。他咳嗽,好像還在猶豫,後來宋成徽又說,封一諾都死了,沒威脅了。然後,他們才走,走的時候,我還聽見他說,那個和田玉……什麼什麼的,就沒再聽清了。
我爸當年的死因是走私、畏罪潛逃,車禍而亡。可是,我相信我爸爸的人品,絕不會做違法的事。
而三年前的我,無法說服自己跟害我爸的人生活在同一個家裡。十六歲開始,我心中就只有一個執念,要找到事情的真相,給我爸洗刷冤屈,為我爸的冤死報仇,可是,當這個人是你的外公的時候,我真的……」說到此處,她停了下來。
蕭伊庭凝視著她,緩緩的語氣,幫她把話接下去,「當你知道那個人是我的外公的時候,你卻狠不下心來了。你嘗過家破人亡的滋味,你捨不得讓我們家也支離破碎,不願意讓愛你的爸爸和我面臨痛苦的抉擇,可是,你又無法面對這樣一個人,所以,你放棄了仇恨,一個人帶著所有的痛苦遠走美國……」
「我……」她恍惚的一個「我」字,沒有答是或者不是……而後,朝他溫婉一笑。
他怔怔的,目光朦朧,暗啞的嗓音從喉間擠出三個字來,「傻姑娘……」
「傻二哥……」她柔柔地笑著,柔柔地叫他。
心裡某處,被一團柔軟的溫暖輕輕一撞,撞出酸軟的疼痛,他低頭,目光再度迷離……
「二哥,我們還是回到案子上來吧。」她說。
「嗯……」他含著淚點頭,「你繼續說。」
「我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說話,他站在原地不動,我也站在原地不動,我們就這樣相互對視著。後來,我冷得發抖,實在堅持不住,就對他說: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我剛要走,他卻忽然對我說,過來。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說實話,當時我有些害怕,因為他站在樓頂邊緣,這麼把我叫過去,我真怕他對我不利,會不會把我推下樓去……」
她看了一眼蕭伊庭,發現他神色未改,才又繼續道,「在我猶豫的時候,他向我伸出了手,仍然對我說,過來,扶我過去。當時我真的很驚訝,那時候,理智告訴我,不要過去,也許有詐,對不起二哥,我可能陰謀論了,可是跟你外公的淵源,真的讓我無法信任他。但是他一直這麼朝我伸著手,又對我說了一句,扶我過去。那時,我就動搖了,可以說情感戰勝了理智,心裡想著,也許他年紀大了,站在這麼高的地方,心理和生理上都覺得不管他該有什麼樣的報應,也不需要我親手來執行這個報應,而且,二哥,從美國回來,我就已經學會不再恨,不再有怨念了……
所以,我往前走了幾步,可是還是不敢太靠近,我也怕自己跌下去。在可以接觸到他的時候,我牽住了他的手,想把他拉過來,可是,真的沒想到,他走了一步,身體突然就向後倒,然後從我手中滑脫,掉下了樓……」
這是第二遍說起那一幕,警察昨晚已經問過了,可是,那情形依然在她腦子無比深刻,說起來仍然心悸,「我當時真的嚇壞了,大著膽子往下看,看見他躺在地上,一大灘血。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打急救電話,然後報警,可是,身上卻沒帶手機,然後,就聽見身後響起一個男人發抖的聲音,他說:你……把他推下樓?你竟然把一個老人推下樓……我說我沒有,他的樣子,比我受的驚嚇還大,說我狡辯,說他親眼看見的,他要報警……後來,就報了警吧,我原本也是要報警的。」
她說完了,依然鎮定地看著他,笑容淺淡,「二哥,我所經歷的,就是這麼多,現在的情況,可能有證據對我不利,可是我沒有推他下樓,所以我不怕,你不用擔心我,而且,不用你說我也相信,你能還我清白。」
他做好記錄,在聆聽的過程中,漸漸進入狀態,最痛的情感,綳得最緊的弦,已經得到了發泄和釋放,現在的他,必須,且已然是一個全身心投入的律師。
「嗯,既然相信二哥就放心吧,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你在裡面只要做一件事,就是照顧好自己,不要凍著,不要餓著,知道嗎?」他看著她
恬淡安寧的笑容,卻掩飾不住她微青的眼圈,昨晚定是沒能睡覺的,於是又加了一句,「好好吃,好好睡,不要有任何負擔,無論是案子本身,還是家裡的事情。」
他沒有把外婆去世的事告訴她,至少現在還不能讓她知道。
「嗯……」她笑著點頭,眼中終於閃過一絲憂鬱,欲言又止。
雖然問完了,可是,他也捨不得就此離開,就這般坐在她對面,即便什麼也不說,只是望著她,望著她的眼睛,她的眉,她的小鼻子,她的唇,心中也是安的,只要有她,只要她在,心底無端就會增加許多的信心和勇氣,無論多麼難,他都相信自己能穩穩地走下去……
「二哥……」她輕喚他,眼中浮浮沉沉的,那是有話還沒說出來……
「嗯……」他亦貪婪地看著她,自她回來,他們還沒分開過這麼久,這次見過,又得等下一次了……
她略低了頭,遲疑,「你還記得我每天吃的葯嗎?」
「……」她的神情,讓他心頭一緊。他們之間十二年相依,太熟悉太熟悉,從前總是在猜測,是因為彼此都有保留,而到了現在,還有阻隔嗎?她一個眼神,便足以牽動他心頭最敏感的那根線,「妹妹……」
他只叫了她一聲,語氣間便有些嚴肅,也就是說,那不是營養素?
「二哥……」她抬起頭來,晶亮的眼睛里如碧荷嵌珠,盈盈滾動著,清朗,俏皮,甚至幾許撒嬌和小小得意,「二哥,對不起啊,我騙你了,那不是營養素,那是我吃的葯……」
眼看他雙眉一挑,她柔軟的聲音拖長了,「二哥……」同時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眼波間訴不完的嬌楚。
剎那間,所有的話語,都吞了回去,只有那顆心高高地懸起,等著她說後面的話。
「二哥……我病了……」她用請求的眼神看著他,唇際說話間卻帶著嬌意,「二哥不生氣行嗎?這個病沒有什麼大關係的,就是暫時還不能生小孩,二哥,你不會罵我的是嗎?」
罵她?
如果是從前,他肯定跳腳了,可是,現在他怎麼捨得罵她?又怎麼會罵她?而且,他心中有著強烈的不詳感,因為,她媽媽就是生病去世的……
饒是他自控力再好,也無法在此時佯裝,緊張和擔憂讓他的臉色看起來十分嚴肅。
她以為他生氣了,眸光愈加嬌柔,「二哥……不要生氣,我真不是什麼大病,而且我一直在治療和吃藥,對這個病我很有經驗的……」
她這般模樣,惹得他心裡愛憐不斷,又心痛不斷,眼中似含了責備,卻又無限寵愛地說,「這時候知道告訴我了,還沒算傻透!」
她沖著他一笑,不說話了。
「到底是什麼病?你得告訴我!」他柔聲說。
這樣的她,既讓他無奈,又使得他心裡酸楚得發痛。病?眼前這個年輕的、鮮活的生命,這張純凈的,明媚的笑臉,卻原來,早已蒙上塵埃,而他從來就不知道……
她頓了頓,輕輕說出一個名字來。
他頓時倒退一步,差點坐落在地,原來,所有的打擊,都不是打擊……
他怔怔地看著她,很想把她緊緊抱進懷裡,是不是,只要抱緊了,她就不會離去?永遠不會離開他?
他從來不信所謂的命運,可是,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想質問命運這東西,為什麼對這麼一個瘦小的女孩如此不公平?!
「二哥!」她喚他。
他看著她發獃,眼眶原本就是紅的,此時也看不出是否更增了傷。
「二哥……」再次輕喚。
仍然沒有反應……
「二哥,那我進去了……」她轉身,假意要走。
「不要--」一聲嘶啞的大吼劃破安靜的會見室,他撲了上來,手伸過障礙,緊緊抓住她的衣袖。
他這生平,最害怕的就是她的轉身,時至今日,他再也承受不了她的再一次轉身離去,無論是以哪樣的方式……
抓著她的衣袖,他的手因為用勁過大而顫抖,手背上的青筋一鼓一鼓地跳動。
她回過頭來,微微地沖著他笑,「傻二哥,你才是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