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維子之故,不能息兮:最重要的
王哲走了。
葉清禾站在原地不動。
不遠處的付真言,在她眼裡成為雙重的影子。還有他手裡的玫瑰花,那些紅到極致的顏色里點綴的滿天星,影影綽綽,模模糊糊,光光點點遏。
付真言走到她面前時,一直凝視著王哲的背影。不過,卻什麼也沒說,只走近她以後,聞到淡淡的酒味農。
這是怎樣一種氣息?
秋暑燥熱的暖風,她身上沐浴乳的清香如絲如縷,淡淡的酒香就在這樣的暖風裡和馨香交纏相錯,初時只覺淡淡的,若有若無,後來,分明還是那風,那氣息卻如浪潮一般洶湧,將他淹沒……
凝視著她尖尖的下巴,小巧的鼻頭,還有鼻樑上那副寬大的眼鏡,以及鏡片后低垂的眼瞼,和長長的睫毛,所有的情緒都化作溫柔和無奈,化作低柔的充滿磁性的三個字,「喝酒了?」
「嗯。」她的目光落在一朵滿天星上,黏住了。
短暫的沉默……
他笑了,笑聲很是爽朗,「沒看出來!一直以為你不會喝!會喝好!」
「不能!」她馬上否認,「就只喝了一點。」這一點似乎還多了些,眼裡那朵滿天星在搖晃呢……
「能看出來!」他依然笑著,笑容里幾許大男子俯視並溺愛的膨脹感,才一點點,她的臉就紅成那樣,他不禁猜疑,「你現在是不是暈的?」
被他說中,她無言了,確實是暈的,「我……要回去休息了。」
說完,暈乎乎的她,越過他身邊,往宿舍走去。
他一把拉住了她胳膊,「你真醉了?這樣去寢室等會兒鬧起來誰管你啊?」
「不用人管……」她只想躺下來而已。她覺得有些噁心,應該不是喝醉的原因,她就喝了那麼一點兒,不至於醉得想吐,其實,這不適感老早就有了,只要她端起飯碗就有,所以,無論是蕭伊庭給她買的飯,還是後來和王哲一起吃飯,她都只吃了幾口。
他嘆了聲,把她塞進車裡。
靠進柔軟的椅背上的感覺真舒服……
她暈暈的,有些分不清方向,新車特有的氣味直往鼻子里鑽。
他坐進了駕駛室,對她說,「別逞強了,姑姑,去買點醒酒的葯來吃。」
他以為她只是喝了酒的原因,本不想多說,可是,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姑姑,不能喝以後還是別喝了,喝點果汁或者紅酒,在這方面犯不著逞強!」
他眼裡的她,總是將小小的身板挺得筆直,瘦削的肩膀好似能撐下這世間的一切,這,讓他既佩服又心疼,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她記住,她只是一個女孩兒?
她並沒有回應,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
他無奈地默默開著車,前往最近的診所。
王哲的出現,並非對他沒有影響。她身邊會出現的男人,都是他的假想敵,可是,他不會質問她。
他深知自己的底細和分量。
姑姑是那麼美好的女孩,值得男孩去愛去珍惜,所以,即便真的有人愛上她,那也是自然不過的事。
他不能阻止別人來愛她,他唯一能做的事,是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儘管,和這些象牙塔里的王子相比,他是如此的卑微,起點如此的低,可是,他絕不會放棄,不會放棄他的拼搏,他的努力,和他,對姑姑的情感。
在一個診所前,他停下了車。
給她打開車門,輕輕叫她,「姑姑,姑姑?」
葉清禾並沒有睡著,他一叫,她便醒了,頭暈加上頭疼,他的臉也有著重影。
「姑姑下車,我們買點葯!能走嗎?」他扶住了她的胳膊。
「能。」她略蹙了眉,在他的攙扶下下車。
診所里是個退休老醫生在坐診,問了些話,付真言都替她答了,醫生卻道,「看著不僅僅像是喝酒,這明顯是發燒了呀,量個體溫吧。」
其實,她自己有感覺的。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這個毛病,只要一感冒必然會發燒,所以,她今天才擔心,才會想著買點葯預防,可是,還是沒能躲過……
付
真言看著她,目光有些犀利起來。
她有些汗顏,好像她這兩年來次數不多的生病,總跟付真言有關。
第一次,是跑3000米,他把她撞到地上,然後,她好朋友加上生病,折騰了好幾天;
第二次,是去雲南。火車上就開始生病,他一路照顧她,拖累了他好幾天;
第三次,便是今天了。又讓他給逮著……
她呵呵一笑,「付真言,你還是別出現了,只要一出現我就生病……」
「什麼話?!」他還沒批評她呢,她惡人先開口了!明明自己生病了,居然還喝酒?這
像是那個自律自己,行事從不出差錯的姑姑嗎?
醫生只當他們小情侶拌嘴,給她開了葯,「這姑娘體質不好,給她開點葯,打點針吧,純中藥的,另外,還開點護胃護肝的,可能時間比較長。」
「要很久嗎?」她著急,如果太久的話,宿舍就關門熄燈了。
「嗯,得到後半夜才能完。治病要緊,約會就取消了吧啊!至少打三天!」老醫生笑著說。
「……」約什麼會啊……
「你想怎麼樣?不想打針就聽話啊!」付真言語氣很硬,滿是訓斥她的意味。
她無話可辨,也沒力氣和他辯,只是,再一次覺得他長大了,這是翅膀硬了嗎?地位迅速上爬,從挨訓爬到訓人了……
小時候的她,是極怕打針的。可偏偏的,和醫院有不解之緣,每每打針的時候,都把臉埋在爸爸懷裡,看也不敢看。針扎進去的瞬間,無論爸爸怎麼哄,都會嚎啕大哭,哭很久很久,非得媽媽又親又給好吃的哄,才能消停。
現在,沒有了那個溫暖的懷抱,沒有媽媽溫柔的聲音,她早已封閉了所有的膽小和嬌弱,而且,她很滿意自己的表現,前兩次生病,哪怕遠在雲南,她都比自己想象的更堅強!
打針的時候,她還是習慣性轉過頭看向別處。
眼前忽然一黑,一隻乾燥而溫暖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左耳被另一隻手掌所撫蓋,手掌微微用力,她的頭便被順帶著拉向了他的腹部,下巴貼在皮帶扣上,略涼。
手背上一痛,針扎進去了,手腕上的橡膠帶解開,血,順順暢暢流淌。
小診所的護士技術不太好吧?太痛太痛了……痛得她眼睛熱熱的,有點想流淚……
「好了,去那邊躺著吧。」付真言鬆開了手,給她提著針,扶著她去診所的床鋪。
他不會告訴她,在雲南的時候,他就發現她打針時會悄悄轉開臉,會在枕頭扎進去的瞬間輕輕皺起眉頭,會咬住唇瓣。
她不知道,她這個小動作和他妹妹一模一樣……
而每一次,他帶妹妹去打針,還沒去妹妹就會開始哭,他要花很多的功夫,才能把妹妹哄好,才能說服她。可是,在針扎進去的時候,她還是會流露出害怕的表情,就跟她剛才一模一樣,咬著唇,皺著眉,想看又害怕,最後還是把頭扎進他懷裡……
在雲南之時,看見她這個表情,他就很想像護著妹妹一樣把她護進懷裡,可那時一個遲疑,就過去了,這一次,他情不自禁……
床鋪還是臨街的,她躺著,看著外面車燈川流,靜靜的,沒有說話。手背上早已經不痛了,只有滴液徐徐進入她的血管,涼涼的。
所以,你看,所有的一切都是短暫的。痛苦,和溫暖。
付真言如今顯然比較忙碌,一會兒一個電話,一會兒一個電話的,每一次他都會到外面去接。
後來的一個電話,他接得急了,還沒出門口就讓她聽見:都說了取消取消,明天不行!聽不懂還是怎麼的?
他在外說了十幾分鐘才回來,在她身邊坐下,臉上平靜得仿似什麼也沒發生過,只抬頭關注藥水還剩多少。
「付真言,你有事就走吧,我沒關係的。」她忍不住了,說。
他看了她一眼,沒理她。
「付真言?」她再次叫他。
「在。」他冷冷淡淡地應了聲。
「我說,你忙的話不必在這顧著我的,你走吧。我打完針自己回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