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霜華滿汀,可人如玉:呵護2
「那不是……你病著,我沒法好好寫嗎?」他給自己辯解。事實原本如此,一會兒給她換毛巾,一會兒試試她熱水袋還熱不熱的,怎麼能專心寫字?
「重寫!」對待他寫爛的字,她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沒有一點情面可講農。
他捧住被她扔回來的練字貼,無話可說。
床頭柜上的鬧鐘已經指向十一點,想著他為她辛苦了半夜,她開了恩,「明天再重寫吧!你先回房睡覺去。」
他在她床邊站了一會兒,「我還是現在寫吧,你睡覺……遏」
她沒力氣跟他爭辯,也就隨了他。
退燒之後,是全身抽力般的虛軟,加之痛經的折磨,她已經累得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會發燒,還這麼趕巧地和好朋友撞上。她這身體,從小到大就沒消停過,就連痛經也比別人痛得更嚴重,而幼時,更是三天兩頭進醫院。
只是那會兒,她有媽媽,有爸爸。
她記不清多少次,在濃黑的深夜,突然發燒的她被爸爸負在背上,直奔醫院。
生病的感覺,很難受,可是,現在回想起來,枕在爸爸寬厚肩膀上的她,聞著爸爸衣領里散發出來的屬於爸爸的味道,從來就沒想過害怕……
十三歲,經歷著第一次成長的痛苦,媽媽抱著她,溫柔地告訴她,他們的小公主長大了。而後的每個月,這痛楚都會不定期而至,那時候,她可以抱著媽媽的脖子撒嬌,可以在媽媽懷裡哭,甚至可以把媽媽煮的紅糖薑茶任性地倒掉,可是,也從來不曾害怕……
或許,她的潛意識裡認為,爸爸媽媽會像山一樣永遠存在她的身後,所以,從不知畏懼為何物,然而,山,竟也有崩裂倒塌的一天,再不會有人背著生病的她在黑夜裡奔走,再不會有人端著她不喜歡的薑茶哄著她喝,再不會有人告訴她,小荷,別怕……
其實,她真的會害怕……
就像今晚,在突然而至的病痛里,害怕這黑暗和痛楚沒有盡頭,害怕,這偌大的世界只剩她自己……
溫熱的淚水漫進眼眶,她的眼睛睜開一條小小的縫,書桌上檯燈柔和的光線在淚光里朦朧一團模糊溫暖的光暈,房間里如此安靜,他寫字時翻動字帖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她的耳里……
剎那間,眼淚奪眶而出,伴著她無法抑制的一聲鼻泣,同樣,在靜夜裡分外明顯。
「你怎麼了?」他聽見,擱下筆,回到她身邊,燈光里,發現她臉上的淚,「哭了?」
她轉過身去,用被子蒙住自己,每個人都有想要藏匿的一面,此刻流淚的理由,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來……
「喂,你蒙著幹什麼呀?空氣不暢!出來啊!」他扒掉她的被子,把她的頭露出來。
她扭頭又把自己埋進枕頭裡。
「是不是還很疼……」他從不曾揣測過女孩的心思,也從不曾學習怎麼安慰女孩,只能笨拙地憑他的主觀去猜測。
「嗯……」埋在枕頭裡,她悶悶地應承,就當是吧……
「我去換熱水。」他拿起熱水袋下樓,第一次親眼見證女孩的疼痛,不明白造物主為何會有這樣的不公,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不同嗎?
臨近深夜,蕭家的人早已經進入深睡,他換了水,輕手輕腳來到她的房間,索性關上門,把熱水袋重又遞給她。
她抱著,放在小腹上,任那熱度將她汗濕后透著涼意的身體捂暖。
「好些沒有啊?」他問。
她只是點頭,無聲。
他站了會兒,兩人之間無話,可他卻並沒有離開/房間,繼續回到書桌邊寫字,不時地,他會回頭看一看她,直到看見她閉上眼睛,呼吸沉重,才猜測,她已睡著。
已經把她規定重寫的字全部寫完,他仍沒有停止,在她的書桌上,繼續練習,並不覺得疲累,空氣里混合著桂花香,在她均勻的呼吸聲里,心思也漸漸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夜的涼意滲透進來,連他也覺得冷了,才擱下筆,把開著的窗戶給關了,將那滿園的桂花香也關在窗外。
床上的她,發出夢囈的低吟,「媽媽,媽媽……」
第一次聽見她叫媽媽,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