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張正明的心病
「學生自然明白。」宋公文一笑，然後道。
「守元兄花費整整五年時間，接觸那些江南士族，如今肯定成效斐然。」
「若是輕易透露真實目的，就白費這麼久的努力了，而且，攤丁入畝是要向全國推行的。」
「士族不僅只有江南，還有其他地方，守元兄可以在暗中相助於我，如此事情也會好辦得很多。」
王氏的名望，可不僅僅在江南一代，還影響了大魏各地。
畢竟是一門兩閣老啊，不是一般家族可以比擬的。
當然，宋公文心想。
如果老師有子嗣與親眷。
倒是能和巔峰時期的王氏比一比。
可惜……
他沒有再思考下去了，而是開口道：「那老師，接下來您怎麼做？」
聞言，張正明略微思考，笑了笑：「還是和之前一樣，站在暗處，李芳的事情，我會表態，勸諫陛下不要查，而陛下肯定不會答應，且這也不是我的真實目的。」
「龍陽知府肯定會被撤職，因而我要將守元推上去，他本就是龍陽知縣，資歷也夠。」
顯然，他心中，並沒有把王守元之事，透露給魏雲弈的打算。
此事關係這能否剷除士族、以及成功推行攤丁入畝。
越少人知道，就越好。
不過張正明倒覺得。
陛下智慧超群，應該能猜測到一些。
對面，宋公文嘆了口氣，輕聲道：「怕是要委屈老師了。」
他明白，這是想要助陛下建立威望，所以總是故意去背道而馳的事情。
如李芳縱容親眷、侵佔民田的大罪肯定是跑不了了，可老師，依舊要為對方說話。
最後此罪被東廠確定，公之於眾，老師的名譽肯定會受到損傷。
只有如此，才更能襯托出陛下的英明神武。
一個暗中蟄伏五年的王守元。
一個豁出身後名的老師。
宋公文自愧不如。
發誓一定要更加努力，為陛下匡扶大魏江山！
張正明見此，沒有安慰對方，只是道：「守元那裡，我會去一封親筆信，不過他生性謹慎，一封信還不夠。」
「這是我兄長臨終前給的玉佩，是我的貼身之物，到了龍陽拿出來，守元會認可的。」
說著，他就從腰間取下一枚白色玉佩，遞到對方面前。
宋公文當即接下，知道這枚玉佩雖然看著不值錢。
但卻對老師意義非凡，自是不敢怠慢。
「咳咳~」
而也就是在這時，
張正明突然猛烈咳嗽一聲。
「老師！」宋公文連忙站起身，扶住對方，眼中湧現出些許擔憂。
老師已經七十多歲了，日夜操勞，外面天氣也才剛回暖。
加上與今日相談如此場的時間，身體當然扛不住。
「我沒事。」
張正明罷了罷手，表示無礙。
只不過宋公文眼中的擔憂，依舊沒有消退。
但很快，他看了一眼手中握著的玉佩，當即道：「老師，今年您侄兒應該會回來了吧？可以讓他留下來，也好有個照應，下人終歸是下人。」
「他？」張正明頓時搖了搖頭：「我那侄兒的傳聞，想必你也很清楚，不讀書、不科舉。」
「整日的玩物喪志，研究一下什麼奇淫巧技，還幻想著當官。」
「瞧他的樣子，你覺得能照顧人嗎？」
說到自己那個侄兒。
他就無奈。
畢竟是唯一的親人了，張正明本對他給予厚望。
想讓對方讀書，明事理，將來好為國出力。
可結果呢？
對讀書根本沒有什麼興趣。
尤其當年被自己訓斥后，就直接選擇在外遊歷，還美名其曰什麼了解山川江河。
張正明怒其不爭，所以那侄子也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而宋公文在聽到此話，沒有說話。
其實。
自己和老師那位侄兒，私底下是認識的，關係也還可以。
雖然也已經許久未見，但有時候，也會互通書信。
至於那一般人完全不認同的奇淫巧技。
他卻有著不同的看法。
覺得很多東西。
可以說是奇思妙想，肯定還有地方用得著。
只不過，宋公文知道老師，乃是當世儒學大家，對於讀書之外的事情，是並不感興趣、也很排斥的。
因而沒有解釋什麼，怕給自己找不痛快，被老師責罵。
嘆了口氣，他只得說道：「那您也要注意身子。」
「如今陛下有雄心壯志，缺不了老師您啊。」
張正明點了點頭。
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同以往。
如果說，之前還可以不在意，可現在不同了。
正如對方所言，陛下欲做千古一帝，不管如何，他都要看到那一天。
旋即，師生二人又聊了一段時間，臨近伴晚時分，才一前一後離開了這座小院。
畢竟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不能被人知道的。
即便此地偏僻，沒什麼人來往。
可也需要好好注意。
宋公文則坐在回去的馬車上，一直思考攤丁入畝之事。
按照剛剛商定好的計劃，自己不日就要啟程。
同時，老師就進宮，向陛下舉薦王守元為龍陽知府，自己到了目的地，告身應該也就到了。
事關朝廷官員的調任，速度自然是不慢的。
那時候，自己正好與對方匯合。
還有一點就是。
王瑾王公公也不會很快離開。
也可以借用他手下的人，加上李芳之事，開始清算龍陽士族。
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會出什麼意外。
只要龍陽府攤丁入畝施行成功，屆時就能大勢宣揚，讓百姓知道有好處，然後就是向整個江南、乃至於全國推行。
思緒至此。
宋公文很高興，覺得穩了。
而思考完這些之後，馬車緩緩停下，顯然已經到家了。
此刻，心中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與夫人一起分享這個好消息。
只不過，他剛走下去，就看到府里的丫鬟連忙迎了上來，喘著氣道：「老爺，不好了，二公子他.……他.……」
「鴻志他怎麼了？是不是又闖禍了？」宋公文聞言，頓時心中一驚，臉色焦急道。
「不……不是！」丫鬟道：「二公子說他能從軍了，過兩天就去御前營任職。」
「夫人聽到這個消息后，正拿著藤條滿院追二公子呢。」
「打的可狠了，老爺您快去勸勸吧。」
「什麼？鴻志要從軍？」
宋公文聽到后，兩眼一黑，搖搖欲墜。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雙手開始顫抖，然後不由分說，直接將馬夫手中的皮鞭奪了下來，直奔院子里。
身後，小丫鬟見此情景，忍不住握住小嘴，心想自己是不是給二公子找錯救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