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篇:車震門

  「呵~」江逸塵打了個呵欠,又抻了個懶腰,無事一身輕的感覺還真不錯。憑著這個項目,他們江家的勢力又上升了一個等級,就算莫孺琛再來搗亂,他也不怕了。 

  正想著,對面突然有車輛大燈的亮光掃過來,江逸塵下意識的一挺身,剛剛還惺忪的睡眼登時長得老大戒。 

  車子緩緩停在兩人跟前,駕駛室的門打開,下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餘風白。江逸塵渾身一松,又伏在寧夏的肩上,笑嘻嘻的說:「你小子,嚇我一跳。」最近他總覺得有人在自己的周圍晃悠,每次出門也特意帶夠人手,這次因為是幫艾文惜和余蓮偷渡,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只好自己孤身前來煎。 

  「你狀態不錯啊!」餘風白抬手杵了江逸塵的前胸一下,身後,艾文惜已經拿好行李,從車子後座上款款而下。 

  她朝寧夏點了點頭,親眼看到,她才相信寧夏真的已經安排妥當,終於能離開這裡,不用再擔心餘年,艾文惜心頭一松,一股柔美的笑不自覺的在唇邊綻放開來。 

  她又低頭望了望車內,剛剛的笑容瞬間消失。余蓮正將自己團成一團,瑟縮在車後座的另一側,怎麼也不肯下車。 

  艾文惜蹙眉,聲音中已經帶了些嗔怪,催促道:「小蓮,快下車。」 

  余蓮一動不動,仍舊縮在那裡,她又催了一句,還是沒反應。 

  艾文惜臉上有些難堪,她抬頭看了看對面的三人,不由得伸手去拽余蓮,這一拽,余蓮整個身體卻軟綿綿的倒了下來,艾文惜驚得跳腳,邊上的餘風白也發現不對勁兒,立即趕上去將另一側的車門拉開。車內,余蓮已經癱倒在後座上。 

  餘風白急忙伸手,要將她拉出來看個究竟。艾文惜臉上神色遽然一變,迅速繞過車頭,一手擋在餘風白前面,「你幹什麼?」 

  這一下將餘風白扯得一愣,他眼底閃過一抹痛心,說:「我看看她怎麼了啊。」 

  「不許你碰她!」艾文惜不留情面,一把推開餘風白,他那麼大的個子,竟然被艾文惜推了個踉蹌。 

  寧夏和江逸塵也急急趕過來,見這情況,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江逸塵湊了上去,說:「我來吧。」說完,探身進去,將余蓮抱了出來。 

  江逸塵將余蓮放到在地上,以免掐她的人中,一面對寧夏說道:「小寧,快來看看她。」 

  寧夏蹲下身子,將余蓮的手腕搭在自己的手上。餘風白和艾文惜幾乎同時焦急的問到:「她怎麼了?」 

  寧夏臉色凝重,她用異能迅速在余蓮體內遊走一番,彷彿又不確定,重新探了探后,她緩緩起身,臉上已經布滿了哀戚的神色。「她吃了老鼠藥,沒救了。」 

  說完,突然覺得心中一陣抽痛,余蓮手腕上的玉鐲彷彿還帶著她的溫度,三天前,這個姑娘還好好的,滿臉期待的對著門外喊:「風白哥哥。」眼前,竟然已經成了一句冰冷的屍體,眼眶泛酸,兩行熱淚自寧夏眼中流下。 

  餘風白似是有些不信,他蹲下身去,搓暖雙手蓋在余蓮蒼白的小臉上,她的樣子就像是在熟睡中,剛剛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會死呢? 

  突地,餘風白只覺得脖領子一緊,整個人被艾文惜從後邊死死卡住。寧夏趕忙上前阻攔,邊低聲說道:「唉,別嚷啊!你還想不想走了!」 

  艾文惜雙眼通紅,瘋了一樣拚命睜開寧夏的舒服,又撲倒在餘風白身上,她惡狠狠的斥責道:「你個孽種,你害了我一輩子還不夠,現在還來害我的女兒!」艾文惜尖利的指甲在餘風白的手背劃出一道道血痕,「你跟你那個不要臉的爹一樣,給我滾遠點!」 

  餘風白臉色瞬時蒼白,他顫巍巍的抱起余蓮已經漸漸冰冷的身子,痛苦的望著艾文惜。「媽,妹妹走了,你的親人只有我一個兒子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一直都不肯像一個正常的母親一樣對待我呢?」 

  餘風白的話徹底刺痛了艾文惜的神經,她肩膀劇烈的顫抖著,從心底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要不是你,她怎麼會自殺!」她哀痛的看著餘風白心中的余蓮,轉瞬間,眼底濃重的恨意席捲上來,死死瞪著餘風白。「她竟然愛上了她的親哥哥,呵,餘風白,你跟你那個醜惡的爹一樣,讓人噁心!」 

  艾文惜的尖叫聲和咒罵聲,引得周邊的人紛紛投來一樣的目光,江逸塵臉色一緊,暗叫不好。他們已經引起周圍人的注意,要是再不小心一點,恐怕今晚是走不成了。他拉住餘風白,使了個眼色,又迅速蹲下身去,把余 

  蓮漸冷的身體裝上車後座。 

  艾文惜痛苦哀嚎,寧夏見勢不妙,一把捂住艾文惜的嘴,江逸塵也趕了上來,幾人手腳麻利的抬著艾文惜,就往集裝箱里送。 

  她掙扎著,口中不斷發出「唔唔」的嗚咽聲,許是哭得久了,等到被送進集裝箱時,整個人已經近乎虛脫。她扔不忘惡毒的咒罵餘風白,那一聲聲,一句句,讓寧夏和江逸塵都覺得十分難堪。 

  隨著集裝箱的箱門落下,艾文惜並著運往韓國的貨物一起靜靜的在碼頭等待,寧夏對江逸塵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坐進車子前排,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餘風白獨自一人孤零零的立在車外,妹妹死了,媽媽走了,一直以來支撐他與余年對抗的兩個因素,突然間全都不在了,他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空了一樣,一步都挪不動。 

  「上車!」江逸塵探出半個身子,喊道。餘風白彷彿沒聽見一樣,猶自站在那裡,江逸塵嘆了口氣,下車不由分說,把餘風白拽進車子。他看到余蓮冰冷的面孔,心中一酸,別過頭去。 

  寧夏「嗤」地一笑,低聲說:「想不到余少這麼感性,行了行了,別傷感了,小蓮她好著呢。」 

  餘風白猛地從指間抬頭,雙眼通紅,沒聽清一樣問道:「你說什麼?」 

  正詫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身邊毫無生氣的軀體漸漸回溫,蒼白的臉色也漸漸紅潤,余蓮捂著心口,竟然……活了過來? 

  餘風白沉浸在巨大的詫異中,他不解的盯著余蓮,她捂著胸口,咳得劇烈,餘風白又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依然沒有消失。 

  「咳咳,咳,小寧姐,你這個葯好難喝。」她倉促開口,又咳了幾聲。寧夏笑笑,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弄出來的到底是個什麼味道,只是用人蔘枸杞煮了一碗水,又將異能注到水中,保證余蓮不會真死罷了。 

  「你們……小寧?」餘風白看了看余蓮,又看了看寧夏,語氣中漸漸由驚訝轉成了責怪。「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他大吼一聲,轉過身看著窗外,白皙的臉上罩上一層冰冷的寒霜。她們竟然聯手布下了這麼大的一個騙局!甚至連自己都騙了過去! 

  一直沉默的江逸塵從後視鏡中看到這情況,忙打圓場。「唉,風白,別這樣。」 

  「你們到底想幹嘛?余年在四處找你,你知不知道?」餘風白氣呼呼的轉向余蓮,吼聲在狹小的車廂中散開,震得人耳朵中嗡嗡作響。寧夏也是一愣,從來餘風白出現在她眼前時,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她還真不知道,他竟然有這麼足的底氣。 

  余蓮討好的沖著餘風白笑,邊說:「好了,你別生氣了,是我求小寧姐幫我留下來的。」余蓮的臉色已經恢復正常,白皙里偷著兩點粉嫩。餘風白甩手,聽到余蓮溫軟的聲音,氣已經消了一半。 

  余蓮偷笑,從小他就是這個樣子。 

  有一次,她好奇為什麼男孩都可以爬樹,唯獨她不可以,艾文惜也不許。她背著艾文惜,跟餘風白出去玩,趁著餘風白不注意,偷偷的爬上一棵小矮樹。 

  她很有運動細胞,三兩下就爬到了樹頂。她興奮的跳起,邊跟餘風白招手叫著:「風白哥哥,風白哥哥!」 

  結果,腳下突然踏空,她整個人大頭朝下跌了下來。 

  餘風白嚇得臉都白了,背著她不管不顧的往家跑,沒想到剛回到家,餘風白就被艾文惜一頓臭罵,接著又是「啪啪」兩個耳光。 

  余蓮當時就哭了,抱著艾文惜的腿求饒,可是她越哭,艾文惜下手越狠,有時還錯手打到她的臉上。不一會兒,餘風白就已經傷痕纍纍。那一次,他也是這樣跟她吼,他叫她:「躲開!快躲開!」 

  從那時候起,她已經暗暗決定,要守在餘風白身邊,一生一世。 

  餘風白仍然不解氣,揮掉余蓮的手,轉而看向寧夏。「寧夏,是你給她出的主意?」 

  他語氣冰冷,連名帶姓的叫她。寧夏怔了怔,知道餘風白是真生氣了,在她面前,他從來沒用過這副表情。 

  江逸塵見車內氣氛不好,又說道:「風白!」 

  「你憑什麼替她做主?」餘風白冷冷的盯著寧夏,「你以為我需要你,必須要忍讓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他語氣刻薄,就像是一隻只巴掌打在臉上,讓寧夏有些尷尬。「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我余家 

  的事,還輪得上你來插手?!」 

  餘風白一句比一句狠,寧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裡也有些激動。 

  要不是看在余蓮苦苦哀求她,她才懶得管這個閑事! 

  一直以來,對余蓮的愧疚,對江逸塵的感恩,讓她愛屋及烏,順帶著也把餘風白當作一個朋友來看,現在看來,那些什麼愧疚啊,感恩啊,不過就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在餘風白眼裡,她始終還是莫孺琛的一個玩具,一個擁有絕世醫術的玩具,一個他用得上的玩具! 

  「哥,你幹嘛啊?都是我不好,別生氣了好不好?」 

  余蓮聽不下去了,她死命抓住餘風白亂舞的手臂,又哀求的看著寧夏,似是在告訴她,不要跟餘風白一般見識。 

  寧夏被氣到渾身顫抖,她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停車。」 

  江逸塵瞄了一眼兩人,嘆了一口氣,一個急剎,車子停了下來。寧夏推開車門,修長的腿踏著高跟鞋,鏗鏘有力。 

  他繞過車頭,來到後座,一把將車門拉開,纖細的手指抓在餘風白的衣服上,用力一拉。「滾!有多遠,滾多遠!」語氣冰冷,不含一絲溫度。 

  餘風白被她粗魯的拖拽弄得有些狼狽,整齊的衣領被寧夏拽得偏向一邊。他氣哼哼的下車,甩開寧夏的手,轉身就走。 

  「哥!你要去哪?」余蓮急了,她看了看餘風白的背影,又看了看寧夏,一跺腳,追著餘風白去了。 

  寧夏的腳尖一下一下的踢著地上的石子,真是一對不知好歹的兄妹,她幫了他們,這兩個人不感謝她也就罷了,竟然甩臉子走人! 

  她就不該這麼好心! 

  深夜,「呼呼」的寒風卷著地上的葉子吹過,寧夏搓了搓手,肩上突然一陣溫暖,她抬頭,正對上江逸塵一雙深邃的瞳眸。 

  「披上吧,起風了。」他說。江逸塵的大衣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如同他的人一樣,總是淡淡的。不同於莫孺琛,只知道一味用強,就連身上都充斥著濃烈的煙草味。 

  想到這,寧夏心神一顫,寒風簌簌沿著領口灌入,她冷得打了個哆嗦。大半夜的,怎會想到他?寧夏抬手敲了敲腦門兒,自己一定是秀逗了。 

  她咧嘴,拋給江逸塵一個頑皮的笑,忽然間心情大好。「江少,帶我飆個車吧。」她抬手在黑色的豐田威馳上一下下拍打,「雖然不是你的瑪莎拉蒂,正好也能看看江少的手法。」說著,寧夏俏皮的朝江逸塵眨了眨眼。 

  自從坐上了千盛廣場總經理兼董事長的位子,寧夏的臉上很少能夠看到如此頑皮的一面,彷彿有一雙小手溫柔的捏過江逸塵的心,他愛憐的看著寧夏,從小到大,家裡的每個人都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別看大家表面上相熟,心裡卻隔著八丈遠,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想著怎麼能在老爺子身邊摳點私房錢出來。 

  寧夏跟她們不一樣,他堅信她的本質是善良美好的,雖然他一直都知道,她跟他在一起,只是想借他的手,打擊莫孺琛而已。 

  他不在乎成為她的武器,他只想自私的守住心底的這份感情,找回曾經的那個寧夏。 

  「來啊!怎麼?不敢了?」寧夏從天窗上探出頭來,大大咧咧的扶住車棚頂,歪頭盯著江逸塵。 

  他爽朗一笑,笑聲在漆黑的夜空中回蕩:「有你在,我有什麼不敢的?」說著,他幾步坐進車裡,發動車子,飛速開了起來。 

  周圍的樹影迅速後退,車子在漆黑的郊外留下一串轟鳴聲,伴隨著寧夏和江逸塵放縱的喊聲,久久不散…… 

  A市的媒體是萬能的,寧夏怏怏的蹬了一腳辦公桌,椅子的滑輪載著她迅速後退,撞在身後的牆壁上。 

  辦公桌上靜靜的躺著一疊A市晨報,上面醒目的標題寫著:「江氏集團董事長陷車震門。」下面一行副標題打著:「女主角系千盛集團董事長寧夏。」巨幅標題下,分別附著江逸塵和她的單人照,以及昨夜他們開出去的那輛豐田威馳。 

  寧夏修長的眉緊緊皺在一起,幸好把艾文惜送走的時候沒有被媒體拍到,不過這些媒體也太沒素質了,她跟江逸塵飆車,竟然硬生生的被寫成了車震! 

  如此重口味,寧夏的臉上一陣似一陣的滾燙,她想了想,迅速拿起電-話打給秘書。「幫我查查報道這則消息的記者,另外,下午我要跟這家媒體的 

  主編見個面。」 

  說完,她又憤恨的撂了電-話。她冷笑,自己現在這麼有價值了嗎?竟然被人這樣惡意消費?這家媒體還真是看得起她,不過她看不上他們! 

  「寧總,時間約好了,下午兩點。」秘書的電-話進來,寧夏點了點頭,披上衣服準備外出。秘書的電-話又進來了。 

  「什麼事?」寧夏開了免提,邊換衣服邊問。 

  「莫少來了,要見您。」 

  寧夏停了停,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哪個莫少?」 

  「唉,莫少,你不能進去,莫少!」秘書焦急的聲音在電-話中想起,寧夏眉頭一緊,辦公室的大門已經「砰」的一聲被莫孺琛撞開。 

  「寧總,我攔過了……」秘書小聲說,寧夏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莫孺琛歪嘴一笑,反手將門鎖上。 

  他的唇角雖然上揚,但寧夏能夠明顯感受到,他眼中透出的徹骨寒意。 

  他在生氣。 

  這種感覺寧夏不能再熟悉了,上一世,每當莫孺琛臉上出現這種表情,接下來等待她的,便是更加痛苦的蹂躪, 

  寧夏有些害怕,心跳突然加速,左手邊就是落地的玻璃幕牆,站在那邊上,賣場里的一切一目了然,同樣,賣場里的人也會對辦公室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寧夏深吸口氣,緩緩往玻璃幕牆的方向挪動步子,就算莫孺琛想要做什麼,這裡人多,他總不至於無法無天了! 

  莫孺琛的尖頭皮鞋踢打在地面上,發出好聽的撞擊聲。「噠,噠」,一步又一步的朝寧夏逼近,臉上依舊保持著那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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