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逃亡時刻

  在返回均衡后,周黎安對奇馬爾波波卡的觀察依舊保持。

  罪王已被設立為劇本演員。

  他的生死關係到《均衡聖典》的內容豐富。

  更別提以上帝視角,注視操控一個人的人生,一個國家的興亡,一個時代的變遷,成就感爆棚。

  每天不用觀察太久。

  30秒時間,瞄一眼足矣。

  不過【虛空之眼】系統計費不足1分鐘按照1分鐘收取,剩餘30秒便用來瞄一眼阿茲特克人與城邦聯盟的情況。

  湖中城被圍,城邦聯盟虎視眈眈。

  城內阿茲特克人已經擺爛了,反抗希望渺茫,那就只有從根本出發,祈禱那世上唯一真神的仁慈救贖。

  他們已開始仿造修建巨型的「吾主真身神像」,巨石堆砌,外圍搭設木架,工匠攀爬其上用簡易的工具鑿出造型,即便到了晚上,也會點燃火把繼續工作。

  論及虔誠之心,阿茲特克人遠要比其餘城邦國更為至誠。

  至於那「救贖之路」上的罪王,與看守他的各城守衛。

  數個月前行,已然將他們的耐心消耗到極限。

  如今已不是每天前行。

  近幾天來,他們都沒有挪窩,駐紮一處進山口的平原,山中水系在這裡匯聚出湖泊。

  同時他們發現了周邊土著部落的存在,將其毀滅,搶奪了那部落中的一切,得到豐厚的戰利品。

  宰殺他們馴養的山羊、火雞與狗,烹煮時肆意加入獲得食鹽、蔬菜和玉米,大快朵頤。

  一次狂歡開啟,那心中對前路的疲憊更甚。

  像現在的食物檔次,放在各城中他們看都不願看一眼,可如今卻視若珍饈。

  所有人極有默契的不再提及趕路一事,至少在搶奪的食物消耗一空前,他們不會做出選擇——

  到底是前進,還是後退!

  周黎安幾天觀察下來,已覺察這是奇馬爾波波卡最後的機會。

  在各城戰士作出選擇前,攥取一絲生機。

  意識降臨,無人覺察。

  遠離篝火的陰影處,那中年學士細微的聲音與周遭環境聲幾乎融為一體——

  「我在他們屠戮的部落內發現了地窖,裡面儲存著那個部族人釀造的龍舌蘭酒。」

  少年的眼神在黑夜中發亮,似乎回憶起過往,偷偷在宮廷中淺嘗那甘甜美酒的滋味。

  中美州的釀酒史漫長。

  原始人類從大自然汲取糖分,意外發現用擁有甘甜汁水的龍舌蘭果實發酵成甜酒的製法。

  殖民者登陸后,帶來了蒸餾法,因此延伸出後世「龍舌蘭酒」的大名。

  中年學士見得奇馬爾波波卡的作態,苦笑一聲,才發出警醒,「罪王,這些美酒是我們逃亡的契機,我沿途搜集了許多草藥,若添加在那些美酒中,會令他們更沉醉與迷幻當中……」

  「阿茲特克人的祖先禁絕美酒,就是這種事物會引起人與人之間的爭鬥,無法保持內心的平靜!」

  「幾城間的仇怨根深蒂固,若是明日他們發現地窖的酒水,一定會因此而大打出手!」

  「當夜晚他們品嘗美酒時,就是我們的機會!」

  前一刻還沉醉於回憶中的奇馬爾波波卡,呼吸頓時變得急促——

  「迪迪瑪爾學士,我,我們真得逃脫嗎?」

  「激怒了他們,他們不會放棄對我們的追殺!」

  中年人伸出雙手,攥緊了奇馬爾波波卡的右手,「罪王,這是你的宿命,也是阿茲特克人的宿命!」

  「我們唯有去爭取,殊死一搏!」

  「記得我說得嗎?罪王!逃出生天,才是救贖之路真正的開端,而漫漫長路,是否終能抵達世上唯一真神的聖殿……」

  他仰望星空,「偉大的均衡之主,自有他的旨意!」

  奇馬爾波波卡顫慄著,咬緊牙關,狠狠點頭:「我聽你的,迪迪瑪爾,若我們真能逃出生天,甚至令阿茲特克人得救贖,我願向你分封領地,令你成為一個城邦的君主!」

  大學士笑了,心中並無多少期待。

  他的效忠源於對世上唯一真神的崇拜,也盼望阿茲特克人不會在神罰下毀滅。

  至於回報?

  誰也不知,二人是否能度過這次難關。

  然而,他還是肯定道:「罪王,這是我們之間的諾言!」

  「對,諾言!」

  ……

  均衡6號大城。

  周黎安已睜開了眼。

  雪女早已跪伏身前,大眼睛忽閃忽閃,充斥著好奇,「主人,可是那罪王呼喚了您的聖名?」

  周黎安微微頷首,卻沒有多說。

  只是沉思起來,權衡接下來的故事線該如何布置……

  當著各城戰士的面,接引奇馬爾波波卡?

  可神祇降下罪罰,兩年之期未至,這就寬恕了他們的罪?

  未免太草率了。

  如果不作接引,僅憑這一主一仆想從2000人的軍中逃脫,幾無可能。

  朝聖大軍早就沒有繼續向前的心思。

  他們在識破阿茲特克人想要留下火種的詭計后,就不再認為罪王會乖乖踏上救贖之路。

  且殺死那些阿茲特克人的宮廷侍衛后,阿茲特克人一路攜帶獻祭給神祇的禮品,全被他們貪墨。

  那麼所謂的選擇,其實是單選題。

  殺了罪王,以他逃亡之罪名,返回城邦,結束這次苦旅,貪墨的祭品可以私藏部分,除此外還可能得到他們君主的賞賜。

  利益點已經很清楚。

  至於兩年後審判到來。

  天塌了有高個頂著,各城君主自會想辦法解決,就算結局逃不過一個死……

  那為什麼不在此之前,好好享受生活,反而要在這荒野山中飽受折磨呢?

  周黎安沉默許久,還是得出答案——

  救,還是要救的。

  但不能直接接引他返回。

  如西遊記中取經師徒,孫猴子一個筋斗雲便可達西天極樂,但唐僧不願,這沿途九九八十一難,正是西天如來所賜下的考驗。

  簡而言之。

  阿茲特克人之死,唯有世上唯一真神可作審判,還輪不到他人來替神祇作決定。

  救贖之路,也是對阿茲特克人罪的懲罰磨礪。

  一念至此。

  周黎安回過神道:「雪女,明日由你帶領兩組進行研究試驗,至於2號大城的事宜,可派輕騎傳信,如已做好計劃安排,就著手去完成實驗。」

  「出錯不要緊,失敗為成功之母,從無數次失敗中總結經驗,最終探尋對的結果,這是為法則修行的奧義,實踐出真知!」

  ……

  翌日。

  留待雪女主持事宜,周黎安登上均衡聖器。

  6號大城萬民矚目,跪拜讚頌。

  雪女身旁,兩小隻齊聚。

  一個是周繼軍,一個是周若男。

  昨日從主城出發,就將他們帶在身旁,吾主賜下教化之言,就不可逆改。

  這是對大長老的恩典。

  也令爬山等人寬心。

  周繼軍跪伏地上還在玩螞蟻,周若男已昂起小腦袋詢問,「巫,研究小組不是神國大計,吾主為何離去呢?」

  一個求知,一個漠不關心。

  雪女只覺得自家幾個弟弟妹妹都廢了,一茬不如一茬。

  「你竟知曉工業發展是神國大計?」

  周若男不斷點頭,「是幾位兄長的教導,幾位兄長皆想加入研究小組,卻沒能通過選拔。」

  「爺爺說他們天資愚笨,特別是大兄長,他曾與牛屎哥哥一同開始修習法則,卻遠不如牛屎哥哥那般厲害,能帶領大軍於大地各處征伐。」

  雪女聽得這話,心裡沒由來一陣舒坦,嘴上罵著,心裡甜如蜜,「你牛屎哥哥也是個蠢物,否則又怎會犯下罪責?」

  「若男,你須謹記,吾主真神一言一行,皆有聖意,不是我等僕從、侍者可以揣度,今後需少言多做,時時懷揣虔誠之心!」

  「吾主在上,巫,若男一定謹記。」

  雪女再看一眼自家弟弟,氣得一腳踹翻了他,「還不爬起來,今天你去將《均衡聖典》創世篇抄寫20遍!」

  隨後,雪女降下旨意。

  令快騎返回均衡主城,再換騎趕往2號薩克拉門托給印刷研究小組傳信。

  至於6號大城事務,只需遵循吾主昨夜神諭。

  建造土高爐,完成第一次煉鐵實驗。

  ……

  從6號大城斯帕克斯出發,到墨西哥中部薩卡特卡斯州直線距離2200公里。

  中美探索剛剛結束,又是一次漫長行程。

  說實話,周黎安快吐了。

  特別是由奢入儉難,H225極限速度350公里,但不可能始終保持極速飛行,標準巡航速度270公里左右。

  這就是10小時的趕路時間。

  如果有螺旋槳飛機或噴氣式飛機,前者輕易可達到700公里每小時,後者巡航速度都能破1000。

  不過無奈何不具備機動性。

  直升機能在嶙峋山間隨意起降,螺旋槳飛機可放寬起飛地限制,也需要相對平坦的地面作長跑道。

  如果修建了中轉機場,問題可輕易解決。

  H225隨時放系統空間,跑長途用螺旋槳飛機,而後再換乘直升機,豈不是美哉?

  心中越是犯嘀咕,越是煩躁。

  可這麼長時間觀察,【虛空之眼】消費都砸出去了,現在說撤資,就太蠢了。

  清晨7點出發,預計下午6點可抵達。

  中途需降落加油一次。

  黃昏。

  周黎安順利抵達杜蘭戈州與薩卡特卡斯州邊界。

  朝聖大軍已有多日未動,更別提懈怠之心生出后,他們早已沒了前行探索之心,早在一個月前就有意無意放慢速度,與薩卡特卡斯山區打轉。

  套用一句歇後語。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這也是迪迪瑪爾學士打算殊死一搏的緣由,再拖下去,就怕有一日各城戰士撕破臉皮,直接一句——

  不裝了,攤牌了!

  屠刀揮下。

  帶著罪王的屍首,與大批財寶,回城請功復命。

  沒有畜力的社會,長途跋涉過於艱難。

  若非均衡鐵騎征伐下,又作出物資補給準備,並以定位法指引,北美各部遷徙也可能會半途而廢。

  如同現世人感慨曾經——

  車馬書信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美洲土著也有話要說——

  兩條腿更慢,一生只夠在家門口打轉,不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周黎安降落。

  果斷開啟了【虛空之眼】,意識降臨。

  那朝聖大軍的駐地,距離他的降落點只有30公里左右,如果意外發生,10分鐘內可趕到。

  如果10分鐘都撐不到。

  對,沒錯,這是奇馬爾波波卡的宿命。

  周黎安也想好了劇本,要降下神罰,令大部分人判處永恆的湮滅。

  留下小部分人返回通報。

  罪罰與審判,不是說說而已。

  那世上唯一真神不定何時就將降臨,抹除他們的文明。

  來都來了,總要留下些什麼。

  黃昏落日下。

  正如那大學士昨夜的密謀,他們在曾屠戮的村莊,找尋到了地窖儲存的美酒。

  具體過程不見,那時周黎安還在趕路。

  但此時,駐地內的氣氛絕對不算明朗。

  經曆數個月長途跋涉的物質匱乏,這一批美酒的發現,無異於沙漠旅人見到了綠洲之泉。

  偏偏泉水是有限的,只夠少部分人取用。

  生死面前,或還有人性的餘輝發散出犧牲的大義。

  可在財帛面前,唯有貪婪至高。

  城邦聯盟的階級分化明確。

  君主至高,第二層就是貴族、戰士,成為貴族要麼是生得好,要麼就以軍功獲取。

  集中的城邦文明以殺戮掠奪為生。

  而各城間又有附庸關係。

  因神罰降臨而臨時組成聯盟的各國,幾個月來仇恨已完成發酵,達到臨界點。

  周黎安可以看到一部分人的耀武揚威,正點燃篝火,烹煮美食,用以品嘗美酒。

  而另一部分人,臉色陰沉,積鬱怒焰。

  在那位大學士的謀略下,各城聯盟的體系崩壞,已到達了臨界點。

  周黎安並沒有時刻關注。

  每一小時觀察一次,且夜幕尚未降臨,不是那罪王二人逃亡的最佳時機。

  唯有火把照明的原始時代,夜色是最好偽裝。

  八點許。

  周黎安第三次意識降臨。

  這一次,終於有了動作。

  以美酒享樂的人,酒精上頭,高聲歌舞,恨恨刺激著其他人的神經。

  也因此,迪迪瑪爾與罪王的關注度降至最低。

  迪迪瑪爾站了起來,「時候到了!」

  奇馬爾波波卡到底是慌了,「現在就跑嗎?」

  「罪王,保持寧靜的心,你在此地等我,我很快回來!」

  只見他從兩人每晚休息的土地下,挖出一柄打磨鋒利的石質匕首,循著篝火邊緣的陰影處摸了過去。

  奇馬爾波波卡在原地不同,唯有心臟的劇烈跳動聲縈繞耳邊。

  他拿出神像開始默默禱告。

  也不知過了多久。

  他忽然聽到腳步聲靠近,睜眼看到倉惶跑來的學士,聽到他急迫的低呼——

  「走!跟著我!不要去注視任何人,雙眼盯著我的步伐,你的任何視線都可能被他人感知!」

  奇馬爾波波卡站了起來,他已喪失了思考能力,先是機械般的被迪迪瑪爾拽起,就跟著木然前進。

  但很快,他又有了感知。

  拽著他的大學士手中有血。

  就在這時。

  怒吼聲在營地的中央傳來,「是誰殺死了偉大的特帕尼克斯人勇士!」

  「帕倫克人,是不是你們!」

  躁動聲令整座營地震動。

  奇馬爾波波卡已是一個激靈,明白大學士做了什麼,「迪迪瑪爾,是你殺了特帕尼克斯人……」

  「罪王,跑!什麼都不要說了,跟著我跑!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而這一切。

  正被冥冥之中的一道目光,所注視……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陞,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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