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生死別離（一）

  九十、生死別離

  郁語晶回到卧室，時刻心神不寧，從早上那個日本軍官出現開始，她就感覺強烈的不安。司徒豫澤的種種舉動，都朝著她猜測的可能發展。

  她坐立不安，看著兩位副官從司徒豫澤書房出來，立刻跑出卧室攔住他們：「孫副官、沈副官，豫澤是不是安排你們代他向北平軍方移交司徒軍管轄權？」

  兩位副官面面相覷，都沒有回答。

  郁語晶面色慘白，撲通跪在兩位副官面前：「快！求求你們，快攔住豫澤，如果他剛剛跟你們說的真的是移交司徒軍管轄權，他現在很危險！求求你們，幫我攔住他！」

  兩個人嚇了一跳，連忙俯身攙扶：「夫人，您別太過緊張，這不是司徒軍第一次交出管轄權。少帥信得過我們，只是由我們代為移交。少帥有他的決定，我們只能照辦，也不能阻攔啊！」

  「不！不是阻攔他移交軍權，而是阻止他自殺！」郁語晶心急如焚。

  「自殺？！」兩個副官面面相覷，都慌了，卻不太相信。

  「幫幫我！求求你們！他的書房一定鎖了！幫我打開，求求你們，要快！」郁語晶跪在地上不肯起來，顧及她身上刀口，沈副官也不敢蠻力拉她。

  孫副官聽到少帥可能自殺，轉身朝背後的書房衝過去，郁語晶立刻站起來跟過去。

  孫副官一腳踹開書房的門，司徒豫澤坐在書桌前。他反應迅速地放下筆，握上手邊的佩槍。

  「不要！澤哥哥！」郁語晶衝進房間死死拉住司徒豫澤雙手，跪在他身前淚如雨下：「澤哥哥，語妹從未求過你，和你相識以來，我要什麼你都答應。這一次，我求求你，答應我，別丟下我一個人！」

  司徒豫澤看向門口，兩個副官行了個軍禮，默默拉上門。

  「語妹，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我不再是司徒督軍，不再是值得你自豪的將軍丈夫，我是個日本人！我沒法面對這個身份，到了明天，我的身份就會隨著軍權移交公諸於世，如果我還活著，對你，對司徒軍，都是傷害。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因為我的身份唾棄你，也不允許父親的司徒軍，因為我的身份背上不忠的嫌疑。」司徒豫澤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無力，面對郁語晶的哀求，他卻不能答應，曾經許下陪她一生的諾言，也再無法兌現。

  「澤哥哥，我不管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你是我的丈夫，我一生都會自豪的丈夫！介意你身份的都是別人，求你不要因為他們的介意丟下我！如果天下人都認為你是叛逆，我就和你攜手，一起面對天下人。自始至終，我們沒做錯過什麼，我們為什麼要逃避，為什麼要因為別人給你的身份而死？！我好不容易才遇見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生所愛。我們已經聚少離多，我已經失去父母失去家族失去我們的孩子，你真忍心讓我再眼睜睜失去你，讓我一個人孤苦無依的活著？帶我走！澤哥哥，如果你執意要走，求求你帶我走！」郁語晶跪在司徒豫澤身前，哭得肝腸寸斷，苦苦哀求。

  司徒豫澤的心，被她哭得萬箭穿心般劇痛。他把郁語晶扶起來，緊緊暖在懷裡：「語妹，對不起！如果有萬一的可能，我也不願割捨跟你的感情，忍心拋下你獨去。真的應了田中壽澤的話，天下之大，何處容我！我必須死，但是我希望你，能替我活下去，替我記住我們的恩愛，替我常去看看爸爸，替我領略人間煙火，替我完成我們的白首終老，好不好？我，真的捨不得讓你在大好的年華為我殉情。你看，這是我為你留的木槿花，你喜歡粉色白色，我特意買了水粉上了色。這幅木槿花圖，讓它替我陪著你一輩子，好不好？」司徒豫澤把郁語晶拉到書桌上的木槿圖前，郁語晶含淚看著他留下的絕筆，在那雪白粉紅葉綠的木槿花旁，有他留下的字：愛妻語妹惠存……

  「澤哥哥，我不要木槿花圖，我只要你！如果你真的非走不可，天上地下，我都陪著你！不要勸我替你留下，你明知道沒有你我會如何。我不要做終日被思念折磨的行屍走肉，我寧願陪你長眠地下！」

  司徒豫澤深深看了郁語晶很久，知道勸不住，嘆了口氣，拉著郁語晶走到書房書架邊，從郁語晶的診箱里拿出手術刀，割開了左手的動脈。

  「澤哥哥！」郁語晶才反應過來，想要割破自己的手掌給他止血，卻被司徒豫澤牢牢捏住手腕動彈不得。

  「語妹，我知道，你大概無法接受我立刻死在你眼前。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了，讓我的血慢慢流盡，或許你可以慢慢接受我正在離開你的事實。答應我，不要傷心，試著接受，你是我唯一的牽挂，如果你能在我閉上眼睛之前想通，願意活下來，我就瞑目了。」

  郁語晶在司徒豫澤懷裡幾乎哭到暈厥，不停的哀求：「不要走！哥，求求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