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血債（三）

  七十三、血債

  七七之期過後，北平承檄堂收到一份暗語電文，郁寄同譯好之後，遞給郁夫人：「金陵郁氏與金陵承檄堂，悉卒。山東承檄堂代令金陵，即日起承檄堂所有分號，不診司徒軍一兵一卒，不售司徒軍分毫葯食。晶，字。」

  郁夫人看完淚流滿面：「可憐的孩子，天殺的司徒豫澤！他竟然真的下得去手，把晶兒的家人全都殺了！造孽！老爺，既然晶兒平安到達山東承檄堂，就是承檄堂總堂少主，咱們北支理應聽從號令。」

  「嗯，我這就電傳接令，我徒弟，也不必再給司徒府當醫生了，我現在就叫他回店裡。」

  郁語晶到達濟南之後，一直住在承檄堂附近郁氏的宅產，屋子不大，但也夠主僕倆生活的很好。

  山東承檄堂一個月前就接到北平分號的交待，等著郁語晶，每天都把郁語晶保護得很好。除非疑難雜症危重病人，才會移送後堂請郁語晶診治，所有接受診治的病患，都被要求不得透露醫者任何信息，才能拿到免費的藥材。郁語晶就這樣風波不興的留在承檄堂。

  一個男人，也在這時，慢慢進入郁語晶的生活。

  這個人叫孟非墨，是濟南城最大的米行老闆的獨子，郁語晶剛到山東承檄堂，恰巧孟非墨急性闌尾炎半夜去承檄堂求診，承檄堂的夥計請示了郁語晶，將孟非墨送去郁語晶的小屋由她親自手術。郁語晶剛到濟南舟車勞頓加上喪親之痛，體力不支，手術之後也躺了好幾天。

  孟非墨剛能下床，就每天來承檄堂探望郁語晶，總是帶一堆滋補品給郁語晶，笑稱「女華佗面前班門弄斧」。郁語晶知道像他那樣的紈絝子弟並不在意這些，也都隨便笑納。

  郁語晶去承檄堂出診，孟非墨總是來回接送，她本不喜歡多接觸這個人，誰料到濟南半個月後的一天，不知從哪冒出來幾記冷槍，打中郁語晶的左臂之後，被孟非墨撲住護著躲過了暗槍。從那天起，孟非墨就雇了巡捕房的人一起護送郁語晶，郁語晶想到那個暗中想要她命的人，再也沒拒絕過孟非墨。

  又過了幾天，連巡捕房的人也在一陣莫名其妙的亂槍中受傷，驚動了徐魯軍，孟非墨順勢利用孟老闆的人脈，開車接送郁語晶，隨車護送的人換成了徐魯軍。

  兩個月後，孟非墨正式請媒婆向郁語晶下聘禮，要娶她，郁語晶斷然回絕了。孟非墨沒有放棄，每天依然殷勤護送郁語晶，時不時纏著她求婚，雖然郁語晶總是回絕，他卻覺得，她不會永遠把他拒之門外。郁語晶也習慣了他有事沒事真假難辨的求婚，一律回絕就對了。

  直到有一天，孟非墨送郁語晶到家之後，她忽然一陣腹痛，韓妙語和她都有些緊張，郁語晶擬了個藥方，孟非墨立刻帶人去承檄堂取來。

  煎藥的時候，孟非墨聽見韓妙語和郁語晶的對話：

  「小姐，這個孩子，你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嗎？」

  「如果古法是準的，應該是個男孩。」

  「哦……真好，是個小公子。那，小姐有沒有給這個孩子想好名字？」

  「就叫承澤吧，承諾的承，恩澤的澤。」

  「郁承澤，真好聽。」

  「司徒承澤。」

  「小姐，你會讓這個孩子姓司徒？」

  「這是孩子父親的意思，孩子的姓氏，當然隨父親的意願。何況，他的父親殺了郁氏滿門，三十七條人命，血海深仇。郁家，要不起這個孩子。」

  「小姐，你是說你把孩子生出來，會不要這個孩子嗎？你難道要把他送給司徒家？」

  「不，我自己的骨肉，只要我活著，我就會好好撫養他教育他，決不讓他像他的父親一樣，成為一個嗜殺殘暴的將軍。但是，他的父親背負了一身血債，郁家的血債，我不能讓這個孩子認郁家的祖宗。他的父親容不下我，短短几個月，幾次三番想要殺我，我有沒有命活到這個孩子出生還不知道，未來的路，走一步算一步吧。」

  「小姐，你真覺得追殺你的是少帥？」

  「除了他，還有誰？」

  「可是，他都能公然帶兵把金陵郁氏滅族，為的就是報復你，為何明知你就在濟南，卻只敢暗殺，而不直接帶人來把山東承檄堂也滅門呢？司徒軍若知道你在濟南，攻克這裡好像並不是難事。」

  「你覺得，要殺我的不是他？」

  「小姐，你自己也是這麼覺得吧？甚至，你是不是並不完全相信金陵承檄堂的滅門案是少帥做的，否則，一個殺你一族，還暗槍殺你的人，明知你有身孕孩子可能是他的，還下得去手，你為什麼甘心坐以待斃，都不考慮想辦法殺他，給郁氏報仇？」

  「妙語，我，有這麼明顯嗎？」

  「小姐，你很思念少帥吧？你常常夜裡在夢裡哭，常常叫少帥的名字，叫他救你，問他在那裡。若是你恨他，真的想殺他，你不會有這樣的夢。」

  「妙語，我不知道。或許，我是真的很沒用，明知他是我的仇人，卻沒辦法對他起殺心。這幾個月我靜下心來，總覺得整件事情，有很多蹊蹺的地方，讓我無法相信，一切都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