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郁氏寄同
三十二、郁氏寄同
郁語晶已經早一步到達北平承檄堂，通報了姓名，家族伯父親自迎了出來：「晶兒，你這個小丫頭，當年到伯父這裡來的時候，才只有這麼一丁點高。這麼多年都沒來看望伯父，如今已經是大姑娘啦。」
「大伯父，咱們可不可以跟大伯母一起，借一步說話？」郁語晶見到家族伯父，就謹慎的要求避開眾人。
「走，咱們去後面。」郁寄同挽著夫人，把郁語晶領去內堂。左右下人都被退下，郁語晶開口了。
「大伯父，當年拜訪過您，我爹娘在山東遭遇槍戰遇難，山東承檄堂想必也將噩耗報傳給您。我爹娘是金陵郁氏的長子，這麼多年，一直是奶奶主事，婦道人家念及早亡長子，也滅了雄心壯志。金陵郁氏沒有再來拜會您，您不會責怪吧？」
「晶兒說的見外了。當年你爹娘的事，伯父也自責了好久，剛過完新年，沒想到這亂七八糟的各路軍閥即刻開戰，若是我能多派些人護送過長江，你爹娘也就能安然到家，說不定我的小外甥都長大成人了。唉！晶兒，你自幼失去雙親，沒有責怪大伯父招待不周吧？」
「沒有沒有，生死有命。我爹娘一生周濟疾苦，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想必他們功德圓滿，走得也沒有太痛苦。晶兒性子淡，對於生老病死，並不十分介懷。大伯父一家那一年對晶兒的疼愛，晶兒至今記得。」郁語晶從發間拔下她藏的很深的那根金釵，「晶兒這釵，還是大伯母送我的——那時候小不懂事，如今才知道，價值連城，初次見面，就贈送家族宗親小輩這麼貴重的見面禮，大伯父大伯母的厚愛，晶兒不敢忘記。」
郁夫人認出當年自己親手給郁語晶戴上的金釵，想不到一個四歲的孩子，竟然記憶如此深刻，她父母都故去，沒有人能告訴她，若不是她當年就由衷感激深深記得，絕不會知道。她很感動，走過來拉郁語晶的小手：「晶兒，你真是個懂事的姑娘，大伯母都沒想到，你自己念著別人的好，念了這麼多年。唉，可惜了這麼好一個姑娘，小小年紀沒了爹娘，要是我的閨女，我可不知道怎麼放在心坎上疼呢。晶兒，你知道你父母當年給你定了一門親事嗎？」
「大伯母，你也知道？」
「嗯，先是山東承檄堂送來急函，說你爹娘在山東遇難。信中說你被平安送回金陵，你父母替你在承德司徒家定了親。再是最近這幾年，北平被司徒督軍接管，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人，叫司徒豫澤。這個人一直對承檄堂很有興趣，還把督軍府的家庭醫生，換成你大伯父的首徒。他偶爾也會來承檄堂給母親買補品，但是從來沒有和你大伯父正面接觸。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吧，我總覺得這個司徒少帥，是有意無意來承檄堂轉轉的。」
「大伯母，晶兒來，就是為了定親這件事。而且，和大伯母想的一樣，多半就是這個司徒豫澤。」郁語晶感覺郁夫人是個聰明又直爽的人，索性和大伯父夫婦坦白自己的來意：「大伯父，大伯母，原本傳承父母衣缽不一定是晶兒的事。可是爹娘帶著未出生的弟妹離開人世，現在晶兒是金陵郁氏長子的獨女，家中兩位叔父忙於店鋪生意，醫藥卻不上心。我不能讓爹娘一生所學隨他們而去。
這十幾年，晶兒苦心學醫，手術針灸和尋常診療、中醫藥方，早就不在話下，甚至郁氏繼承人才能知道的麻醉古方，我已經研究出可以直接外用的淺皮手術配方。而清宮芙蓉凝膏，我參研老祖宗留下的醫書，已經能煉出效果相當的配方。甚至，我加入的調配，對美顏來說，效果更好。但是如果沒有郁氏認可的繼承人身份，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不會讓它留傳下去，我不能做背叛郁氏的不肖子孫。
郁氏向來傳媳不傳女，我只有招贅這一條路，可以保留郁氏嫡傳的身份。無論我爹給我定了什麼樣的人家，我都必須退婚——越是像司徒家這樣的軍爺，越不可能入贅。晶兒也知道，這司徒家，如今大概是我們得罪不起的，雖然我去不去履行婚約，對方並不在乎：去了，大概也就是個暖房的姨太太，但若不去或者退婚，對承檄堂和郁家，恐怕是場災難。」
郁語晶如此早熟老成，讓郁寄同夫婦有些驚訝。隨即想想，父母早亡對她畢竟是個打擊，小小年紀有如此心思，也不出意料。
「晶兒你這麼一說，伯父覺得，怕真是這司徒豫澤少帥。他若有似無的來，想必是等我們主動去提當年的親事，這樣他司徒家始終占著上風。如果是他，如今他已經掌握了華北大部，早已不是當年承德督軍，退婚這事……只怕希望渺茫。」
「伯父，晶兒不是小孩子，晶兒知道雖然我是郁氏門庭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女兒，如今卻背負著關係承檄堂安穩大局的婚事。晶兒不敢魯莽，但為了父母的衣缽，也只能從長計議。這次來晶兒用了我貼身丫頭韓妙語的身份。希望可以冒名接近司徒少帥，幫郁語晶退婚——如果能成，韓妙語這個身份離開北平就不會再出現，我會回到金陵做郁家的大小姐。如果失敗，我會履行婚約，嫁入司徒家，會是第幾個小妾也都認了——如果天意如此，我儘力過，便覺得對得起爹娘。無論如何，晶兒發誓不會危及南北承檄堂。希望伯父可以幫我，在北平維護我韓妙語的身分。」
「晶兒，伯父伯母全力支持你。郁氏傳承發揚光大，遠比承檄堂一兩家分號的成敗大得多。若你退婚不成，也不用太顧慮後果。大不了我承檄堂北支南遷，司徒家的手還伸不到華南華中……」正說著，夥計來敲內堂客廳門：「老爺，督軍府司徒少帥帶了禮物來說拜會承檄堂北支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