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巫山芸羞

  十一、巫山芸羞

  我學會了由蟲鳴風起，溪水的溫涼來知曉日升月落。

  我再次聽到這兩個聲音，已不知是幾個月之後。

  久到我都忘記多久不曾想過這兩個聲音的主人。

  「火神尊上，你和司衍長老涉險救我，若我再有欺瞞，怕是真要天誅地滅了。我冒用了果兒仙子的身份，把果兒仙子藏在了溪水裡。我自知所作所為對不起果兒仙子，也沒有資格妄圖替代果兒仙子承受火神尊上的傾慕，請火神尊上解救出果兒仙子，無論何等懲罰，芸羞百死無怨。」

  「今日方知，你叫做芸羞。」火神雋翮淡然開口，對於芸羞所說，似乎並不驚訝，也不關心。

  原來我才是如此無足輕重。

  不對啊，若是果兒不重要，他和司衍長老何苦耗費時日把果兒救出來？如果果兒於他來說很重要，如今救出來的假冒貨說真正的果兒在溪水裡，為何他可以如此冷淡，並不急於救我？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從頭到尾都知道我在溪水裡。他早就知道那個果兒不是我。

  所以，他和司衍長老出發去營救之前，便互相心知肚明「那個」果兒並非果兒，卻為何還要去救？

  那麼，他那日與假果兒對話，言談所指皆是「我的果兒」，那時便已知對方不是果兒，故而回答得滴水不漏？

  所以，他那日獨自來到溪邊所問的「你竟可以如此無動於衷」，真的是在問我嗎？

  對誰無動於衷？

  我為何不可以無動於衷呢？

  怎樣才不是無動於衷？

  「火神似乎並不驚訝，莫非早知我並不是她？」芸羞也訝異了。

  「果兒體質極陰屬水，而你始終刻意避免我接觸你發現你本質屬土。我和果兒素未謀面，看似任何人都可以令我相信她是果兒，但是沒有人可以有和果兒同樣的氣息。助她化身度劫當夜，為了引導她發現自我，我早已將我的一屢精魄混入她的靈魂，自然可以和她息息相通。我知道她就在溪水裡，雖然被你禁錮無法行動，但也因此被你隱匿了她大部分氣息——於當下局勢，倒不失為上上之保護。果兒身份雖然不明，卻已經有各路神仙妖魔妄圖查訪她的下落，你的出現，代她現身，也算是機緣巧合。我便決定將計就計，看看對果兒好奇的，都是何方神聖。」

  語音未落，雋翮上神已經微微抬手，將我連蚌殼凌空提出水面，從蚌殼裡凝出我的胎珠注回紅果枝頭。

  那個自稱芸羞的女妖，不知何時已經閃身消失。

  ……

  「果兒，數月不在你身邊，你就不認識半隻妖哥哥了？」雋翮上神似乎心情不錯，歷經了長長的沉默，他開口打破了靜寂。

  「火神尊上……」

  我謹慎地拿捏辭句，一時間找不到想要說話的慾望，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火神尊上？！」

  這是怎了，只不過一個稱呼，我學著芸羞叫的，結果這半隻妖怪難以置信地沖我吼出來。

  我嚇得整株紅果都顫了顫，這八成就是獸性大發了。

  「怎……么了……」我的聲音一定聽起來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事實上如果能跑，我早被嚇得遁地而去了。

  「果兒，你……」這尊神一副氣結難言的樣子，「我……」

  糾結了半天人稱，他終於開口：「於你而言，我是否從未走進你的心裡？」

  「走進……我心裡？」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好學術又好陌生，這是哪種法術？

  「你從未教過我這門法術呀，如何走進心裡？如果你會的話，自己走進來便好，我不會，也不懂呀。」我懵懂又無辜。

  「你……」火神尊上打量了我半晌，看來我並不是說笑。他略一沉吟，施術，似乎有什麼東西飄進了我的身體里。

  「原來如此……」片刻之後，他長嘆了一聲：「看來一切自有天意。你竟沒有情竅，倒也好，忘情無我，逍遙自在。」

  「我……是個異常的妖精對嗎？」

  「果兒，你的胎珠受到過極大的傷害，不僅情竅殘損，恐怕形魄和意魄也是不全的。你沒有記憶，化身成人無法成功，只怕也是因為胎珠殘損之故。」

  「所以，我……會怎樣？」

  「形魄不全，巫山中有很多得道花草精靈，只要道行深厚，皆可助你修彌，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尋誰為上。情竅不全，意魄不全，非外力可助，只有靠後天修行和機緣，也可能一生都無法用情於他人，或心智不堅定，容易誤入歧途。」

  「誤入歧途……無法用情於他人？就是說，我有可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為害蒼生，並且沒有人能阻止我，我有可能誰的勸阻都不在乎？」

  「可以這麼理解。」

  「那我還是不要修為了，就這麼萬年一日的待在花骨朵里，修身養性，省得為禍蒼生。」

  「對自由渴望成性的果兒，會把無盡的歲月付諸紅果枝頭？」這頭飛獸一副難以至信的戲謔。

  「會呀，我心智雖不全，可還不至於到痴傻的地步。我還不知道我是誰，就這麼多妖魔鬼怪莫名其妙要找到我抓走我。可見我的身世還是極危險的。無為則無害。我什麼都不會，恐怕也是我保命的絕招。若是我日後神通廣大，未知第一個替天行道的，不是火神尊上。」

  「唉……我若捨得永絕後患，也不會……」他一語未竟，便不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