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的二伯
在我印象中,慈母不僅僅是兩個字,她還是一種形象,我媽媽在我心目中就是這個形象,我媽跟我爹從來沒有吵過架,我爹不僅好面子,脾氣還有點倔,比如讓我跪牆角,比如決不放棄任何「棍棒下面出孝子」的機會,而我媽就時常在那種時刻,拿著菜刀砍電線一路火花帶閃電的撲到我爹面前,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偉大的時刻,我相信我是我媽親生的,通常我會感激涕零並且能深深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且會給我媽認錯,然後我爹就會很有成就感的對我媽說,看吧,熊孩子認錯了吧!
我知道我爹對我也很好,只是他表達的方式很暴力罷了,有時候還會很血腥,比如在那次別人家的小孩嚎叫著拉著家長站在我家門口的時候,我爹就很躁狂,那時該吃晚飯了,正好我爹在廚房呢,於是他便順手抄了一根擀麵杖,好傢夥!我這邊還沒有動靜呢,那個被我搶了玻璃球的家長就慌忙上前拉住了我爹,說只是幾個玻璃球罷了,小孩子鬧著玩的,不必當真。
我媽也拉著我爹,在那家人走了之後,我爹鐵著臉抽了我幾巴掌,然後盯著我,看的我心裡直發毛,然後我知道了自己該幹什麼了,我自覺的跪到了牆角,於是在我爹一邊吸溜吸溜的喝湯聲中,在我爹對我喋喋不休的說教過程中,我明白了我爹為什麼這麼生氣!我爹提到了我的二大伯,我家家族很大,我爹本來有五個弟兄和一個妹妹,我爹排老三,其實是老四的,我還有個二大伯,他在我爹小時候就去世了,那個年代死一個人就跟死只豬沒有什麼區別,那時我爹年紀跟我差不多,二大伯比我爹大四歲。
說起那時候我爹都是一臉的驕傲,那時我爺爺是地主,家裡有個幾十畝地的梨園,那時的梨才幾分錢一個,我二大伯就在梨園裡面睡覺看園,我爹也經常跟著他睡,他們哥倆感情很好,我二大伯在梨園裡面挖了一個小池塘,裡面養了好多魚,據我爹說是一到冬天水面結冰了,中午拿磚頭把冰砸破就會有魚跳出來,對!是跳出來,我爹給我強調說。
在深夏的夜晚,我二伯領著我爹在梨園裡面點起一個火堆,然後梨園裡面的知了就成群的撲向火,我爹和我二伯就撿,許多許多的知了,就像撿不完一樣,然後,我二伯教我爹把知了解剖了,只剩下背上的一塊肉疙瘩,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知了,反正我爹說是把所有的肉疙瘩都拿回家,我奶奶用那個做了頓餃子。
忽然有一天出事了,生產隊來了,他們看上了我家的梨園,於是便充公了,幾十畝的梨樹一下子都變成集體的了,雖然萬般的無奈,但生產隊就是生產隊,第二天,我二伯出事了,就因為摘了一個梨被生產隊的抓到了,他們狠狠地打了他,那時全中國都變天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被幾個大人捆在梨樹上打,只因為他摘一個梨,摘了一個昨天還是自家梨樹上的一個梨,等家裡人知道消息的時候,二伯已經重傷了,全家人去跟生產隊理論,沒有用了,從那時起二伯的身體一下子就垮掉了,在一次暴雨的天氣里,二伯滑進了村頭的池塘里,去了…年僅十幾歲。
我爹說到這個時已經是淚流滿面,我爹給我說,從搶針線長大了還不得去搶銀行?犯了罪國家是不會饒了你的,越說越氣的他竟不顧我媽的阻攔,又踹了我一腳。